一杆喜秤探了進來,挑開了蓋頭。
麵前人生得極為俊朗,一襲大紅喜服穿在他身上更添了幾分風流韻味,但不知何故,分明是大喜的時候,那一對劍眉卻微微蹙著。
楚明月對麵前的人並不陌生。
前世,他是自己的小叔。
前世她身在後宅,不止一次地聽人說起裴景川在外是如何威風八麵,偶爾見他,他也總是一身威勢,說一不二,更叫楚明月對他心懷憧憬。
此時的裴景川雖然比前世略顯青澀浮躁,但楚明月明白,他這是還沒有到蛻變的時候。
等裴景淮死了,裴景川自然會扛起偌大的侯府,一步步走上高位,為她掙得誥命。
楚明月看著裴景川的時候,裴景川也在看著她。
麵前女子皮膚瑩白,柳眉杏目,瓊鼻朱唇,臉側垂落了幾縷發絲,更顯得嬌弱。
楚明月先前哭鬨著要嫁給他大哥的事,裴景川是知道的,所以他對楚明月算不上有好感,不過如今,看著楚明月眼中對自己明晃晃的崇拜和敬仰,裴景川心裡的那點子不快就煙消雲散了。
楚明月怯怯開口:“夫君怎麼瞧著有些不快?是聽說了之前的傳聞嗎?”
她之前鬨著換嫁的事情必然傳到了裴景川的耳中,與其一味躲避,叫其發酵得無法挽回,不如現在就把話說開。
“夫君隻知其一不知其二,我本是很崇敬夫君的,卻拗不過家裡的大姐姐,她畢竟是原配所出,我如何能與她爭?”楚明月身子微微一晃,“之前鬨著要嫁給夫君的,實則是我大姐姐,我隻是被她推出來頂罵名的而已。”
聽著她的話,裴景川心裡最後一絲芥蒂也消失不見。
原來,這楚家姐妹二人竟爭著搶著要嫁他。
“不過,前兩天那次,倒的確是我鬨的,”楚明月咬著唇,淚眼盈盈地抬眸看他,“夫君可會覺得我壞了規矩?”
裴景川挨著她坐下,將他緊緊抱進了懷裡:“彆說這樣的話,都怪你那大姐姐!是我誤會了你,該罰!”
“不!”楚明月也緊緊抱著他,“夫君才不要說這樣的話,你我二人走到如今實在不容易,所以——”
她的話還沒說完,就被一道熾熱的吻堵了回去。
床帳落下,紅浪翻滾,喘息聲不可抑製地漫了出來。
眼看著這廂都已經乾上正事兒了,那廂世子院中卻是一片安靜。
楚明昭坐在床上,被紅蓋頭包裹的喜秤落在她身邊,她看著麵前俊美無儔的男人。
哪怕是坐著輪椅,男人身上雍容矜貴的氣度也沒有半分折損,依舊是那般叫人不敢直視,更彆說接近了。
被楚明昭這麼直勾勾地看著,裴景淮卻沒有半點不自在,甚至還挑了挑眉道:“我這一身皮相,楚姑娘可還滿意?”
說著玩笑話,裴景淮眼底依舊是一片冰冷,沒有絲毫情緒波動。
楚明昭不自然地移開了視線。
滿意。
滿意得不得了。
這人生得這麼好看,可惜沒幾年活頭了。
思及此,楚明昭的眼神裡又帶上了些許憐惜。
對上她的目光,裴景淮眼中帶上了幾分疑惑。
要說那些刻薄輕視的眼神,他見過太多了,但這樣的眼神還是第一次見。
是在可憐他?
裴景淮冷笑一聲。
他不需要她可憐。
“夫人雖然嫁我為妻,但我自己什麼樣,心裡還是有數的,”他冷冷開口,“我去廂房,夫人自便吧。”
把院子裡最舒服的床留給她,也算是他為數不多能為她做的了。
他正要叫人進來,楚明昭卻抬手按住了他的輪椅。
或許前世,裴景淮對楚明月也是說了這麼一番話。
他的確貼心,知道自己不久於人世,想要保住楚明月的清白身,方便其日後離開,但是楚明昭是重來一世的人,她知道楚明月最後沒能離開,而且還因為此事受了不少白眼。
她如今是世子妃,眼瞅著還得受上幾年跟前世一樣的委屈,可不願意再多加一條罪名。
所以今晚,他必須留下!
“今天可是咱們的洞房花燭夜,夫君怎能就這麼走了?”
裴景淮眼眸微眯,一時琢磨不透自己這位夫人的意思。
楚明昭接著道:“我既然嫁了你,那我自然是心甘情願的!”
說著,楚明昭開始動手,將自己的衣裳一件一件解了開,隻留了一件貼身的心衣,露出其下欺霜賽雪的一片白。
看著新婚妻子如此大膽的舉動,裴景淮的一雙鳳眸微微瞪圓了,耳尖也隱隱泛起了紅暈,一個可怕的念頭在心中浮現——
她不會是要……
事實證明,裴景淮想對了。
楚明昭的確是要演一出霸王硬上弓。
這不,剛解完自己的衣裳,就對他伸出了魔爪。
“等等——”
裴景淮下意識地抬臂護在身前,阻止了楚明昭的下一步動作。
楚明昭歪了歪頭,看著他的動作,臉色有些詭異。
這堂堂世子,怎麼跟小媳婦兒似的?
裴景淮顯然也意識到了自己現在的動作不雅,下意識地咳嗽了一聲,手也放下了;“我行動不便,不妥。”
“這事兒世子坐著也能辦。”楚明昭顯然是鐵了心要把事情給辦了。
裴景淮鳳眸微眯:“夫人身為大家閨秀,怎麼會知道這種事情?”
“成親之前,我看過房事圖啊。”楚明昭理直氣壯。
女子成親前都要看房事圖,這沒什麼奇怪的。
“……即便如此,我這樣的身子,不好沾染夫人。”
裴景淮眉眼低垂,長睫投下一片陰影,擋住了他眼中的黯淡。
楚明昭把那方雪白的元帕往他腿上一蓋,又繼續伸手去拉扯他的衣裳:“明天給你母親請安的時候要是交不出元帕,以後肯定就沒清靜日子過了,所以把這件事辦了,對你我都有好處!”
結果她剛靠近,就被裴景淮一手製住。
即便動作受製,楚明昭仍不肯放棄,反而渾身上下都開始用力,裴景淮乾脆手臂一收,直接將楚明昭扯進了懷裡,另一隻手朝她頭上探去,從那密如烏雲的發間抽出一支金釵。
裴景淮手上又一推,把楚明昭推開。
不等楚明昭穩住身子,裴景淮手持金釵,在另一隻手上劃開了一道口子。
鮮血滴落,如紅梅綻放。
“如此,就可以交差了。”
裴景淮語氣平靜,好像被劃傷的人不是自己。
楚明昭停下了掙紮,眨了眨眼。
靜了半晌,楚明昭掙開他的手,坐回了床上:“嗯,我也是這個意思。”
裴景淮斜了她一眼:“你最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