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聲些,姑娘才睡下一會兒……”
“姑娘還睡得著?你讓開——”周嬤嬤推開玉露直接走進來,楚若顏已經起了身,見這潑辣老婦抿唇笑笑,“嬤嬤回來了?”
周嬤嬤看見她臉色一變:“您怎麼傷成這副模樣?”
玉露忙將這些日子發生的一切簡單說了,周嬤嬤一巴掌拍在桌上:“豈有此理!他晏家對不住姑娘,又怎麼有臉說是姑娘您——”
話語生生止住。
楚若顏歎道:“嬤嬤說吧,是什麼事。”
周嬤嬤氣悶地哼聲,反手扯過一個跟她一道回來的丫頭:“你來說!”
那小丫頭怯生生的,但還是開了口:“奴婢和嬤嬤今兒一進京,便聽見到處有人在議論,說大姑娘您嫁去晏家不到數月,就和那三少公子和離,定是您嫌貧愛富、受不住淒苦,還有人說,晏家二夫人親口指認您不孝順,進門就把老太君趕出來……”
“什麼?”
玉露驚呼,“她們怎敢如此顛倒黑白?大姑娘那分明是為了救侯爺!”
楚若顏抬手止了她的話:“還有嗎?”
“還、還說您私會外男……”
小丫頭沒說完就被周嬤嬤攘開:“大姑娘,老奴就回鄉奔了一次喪,您這又是成親又是和離的,倒也罷了,可今天傳得這些,句句都要毀您清譽,這叫您日後還怎麼再嫁人啊?”
楚若顏噗地一聲笑出來。
她這才和離呢,嬤嬤就考慮到再嫁了?
不過見她老臉緊繃,又趕忙斂起笑意:“若顏知道嬤嬤是一心為我好,但您火眼金睛,還瞧不出這是為何嗎?”
下人們一愣,但聽她悠然道。
“平靖侯陷害大將軍,累得十萬將士戰死邊疆,這樣驚天大事,你們說百姓們是知道好、還是不知好?”
眾女恍然,玉露脫口道:“他們是想拿姑娘當擋箭牌,轉移注意!”
楚若顏微微點頭:“是,也不是,其實百姓們又懂什麼,最多罵上兩句也就……咳咳。”
她話一說多就開始咳嗽,就著玉露送上雪梨湯喝上兩口,才又說下去,“但平靖侯畢竟是皇親國戚,這般行徑,很難不引人多想,所以皇家寧可不要這大義滅親的美名,也不想此事宣揚出去,而且。”
她頓了頓,“奉天殿鬨成那樣,總有一方是錯的,既然天家不會錯,那錯的也隻能是……”
後麵的話不言而喻,玉露捂著嘴巴道:“那姑娘,您這是在替晏家受過啊!”
楚若顏不語。
她闖宮之前曹陽就警告過她,此去九死一生,所以今時處境也在意料當中。
倒是皇室,能做到這個份兒上,也難怪晏錚會在夢裡那樣……
“唉,我的大姑娘,您平日裡瞧著柔柔弱弱的,怎麼就能做出這種事呢,還為了一個瘸……值得嗎?”
周嬤嬤長籲短歎,楚若顏笑了笑。
當然值得!
為晏家刀山火海走這一遭,哪怕他日後要反,看著今時情分,也不會再對爹爹下手。
這時小江氏身邊的月桃匆匆跑進來:“大姑娘,快,晏家二夫人來了,您快到大門口看看去吧!”
薛氏來了?
楚若顏一怔,周嬤嬤皺眉道:“這晏家二夫人來了不請進廳裡,到門外去看個什麼勁,彆是你們夫人又想做什麼手腳吧?”
她一臉警惕,月桃隻搖頭:“請不進來!那晏家二夫人說您卷了將軍府的錢財,要斷了她們活路,所以讓大家都來評評理,我家夫人好說歹勸,她就是不肯進府……大姑娘,就算我們夫人不喜歡你,可這到底是楚國公府的事情,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她就算不向著您,也得為二姑娘、三姑娘她們考慮啊!”
這丫鬟說得是真話。
她這一次和離,鬨不好是要影響楚家姑娘閨譽的,小江氏就算再針對也不敢拿這開玩笑。
“好了,那就出去瞧瞧吧。”
玉露擔心:“可姑娘,您這身子……”
“放心,百曉閣那位老神醫厲害著呢,何況這時候,抬也得將我抬出去。”她眉眼間閃過一抹深意,叫人抬了軟轎進來。
周嬤嬤不放心,親自扶著她移到轎上,還用大氅把她裹得嚴嚴實實。
待行至府門,遠遠的就聽見薛氏那乾嚎的聲音。
“諸位都來看看啊!這楚家嫡女自嫁給我們三郎,那是養尊處優,當公主一般供著,可她倒好,逼得自己祖母離府不說,還私會外男讓三郎給休了!如今居然卷了將軍府的錢財離開,這不是要把我們往死裡逼嗎?”
這一嚎開,早前在京城傳開的謠言立時得了印證。
“我就說成親這麼短,怎麼就和離了,原來真是被休!”
“逼走祖母、私會外男,晏三公子竟沒義絕,當真是仁至義儘!”
“還卷走錢財,那是豬狗都不如的行徑啊……”
圍觀的人群義憤填膺,不知誰說了句那女人出來了,頓時全都伸長脖子,等著看是個何等毒婦。
哪料一頂軟轎抬了出來,那轎子上趴著個柔柔弱弱的女子,小臉蒼白,流露出淒苦之色,簡直就像那玉雪雕成的人兒,叫人光是瞧著就生出不忍來。
這麼個女子,會是她口中那個蛇蠍毒婦?
眾人一時間呆住,小江氏見狀連忙道:“大姑娘,你傷成這般,怎好出來見風?快快回去吧!”
楚若顏適時垂下眼簾:“不敢讓母親擔心,可二嬸嬸……”她停了停,似乎因為這個稱呼很是傷感,“薛夫人誤會了若顏,若顏哪怕是拚著性命不要,也要澄清……咳咳咳咳……”
女子猛地一陣咳嗽,那本就慘白的臉上更是一絲血色也無。
薛氏心中升起不詳的預感,果然,周邊人的話風立時變了。
“這瞧著不像是會做出那等事來的……”
“而且聽說她身體向來不好。”
“會不會其中有什麼誤會?”
聽到這些話薛氏暗暗咬牙。
枉她在這兒白費力氣演這麼久,這賤丫頭一裝可憐,這些人就被她給騙了!
不過她是帶著目的來的,老爺下朝就與她說過,這楚家不知怎麼得罪了皇上,他在朝堂上為晏錚的親事跟楚國公爭辯兩句,皇上居然大加讚賞,還把他從一個四品翰林院長史擢升成三品學士。
這麼明顯的暗示,擺明是要將兩家和離的罪過,歸結到她楚若顏頭上!
“楚大姑娘,我知道嫁到晏家,是委屈了你,可再委屈,你也不能把錢財都卷走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