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兩頭下注(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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榮淮眼露驚恐,呼吸都頓了好幾下,脊背一陣陣發涼。

他全身發軟。

仿佛親眼看見了那在板子下被打出白色腿骨的大太監。

而這人,差一點就是自己了。

榮淮壓下恐懼,看向榮儀貞,見她雖然還不到十六歲,但行事已經如此穩當,還懂得為父分憂。

確實有高門宗婦的架勢。

不愧是昭平侯府嫡女的親生女兒。

難怪當年文壽伯府指明要她做兒媳,不肯選擇更可愛貼心的珠兒。

再想到平日隻會撒嬌賣癡的榮儀珠,和一肚子毒計卻隻知道給家裡闖禍的榮鏡明。

榮淮對鄭秋華隱隱有了一絲厭惡。

到底是個庶女,還是犯錯被趕出家門的庶女。

生下的兒女自然不如鄭秋寧的兒女。

隻可惜他當時年少輕狂。

若是等鄭秋寧為他生下個兒子之後再……

兒子是男子,隻怕會比榮儀貞更厲害得多。

他們父子倆在朝堂上互相照應,入閣拜相也許隻是時間問題。

他讚賞地打量榮儀貞。

對榮淮了解頗深的鄭秋華眼前一黑。

身子一軟朝後仰了一下,被身後的呂媽媽小心扶住。

金氏在廳內目睹了全程。

她細細看著,怎麼看都覺得眼前的榮儀貞陌生得很。

從榮鏡明拿劍追殺誤傷榮淮,到他們去寧安樓上藥剛好趕上泠兒來搶東西。

若說是巧合,她絕對不信。

再有,從泠兒被帶下去開始,鄭秋華的每一句話,仿佛都是在為榮儀貞鋪墊。

讓她從這麼點小事,提起大長公主的賞賜,再說到賞菊宴的請帖,然後提到葉濯。

最後還要用那位大太監的下場,警告榮淮,她若不出手,榮淮接下來會麵臨怎樣的困境。

還不到十六歲。

居然有這樣的城府?

金氏不相信。

隻怕這背後是昭平侯府的秦氏和鄭老夫人在為這丫頭出謀劃策。

真是可惡得緊。

她們要對付鄭秋華母子,居然還連累了她無辜的泠兒。

榮淮一陣感動。

他讚許地對著榮儀貞點了點頭。

然後站起身,指著四處,對鄭秋華說:“你們看看我貞兒這院子,破敗成何等模樣?”

經曆這麼一嚇,榮淮也想通了一些事情。

榮儀貞借著鄭秋寧留下的情分結交安禾大長公主,無論如何,對榮家來說是個好事。

景王一倒,世家或者清流,多數都靠向了肅王一派。

連他們榮家,表麵上也是板上釘釘的肅王黨。

可葉濯呢?

他曾是帝師。

如今的皇帝是他一手扶上去的。

都察院是葉濯的一言堂。

司禮監和內閣還有不少人是隱藏的葉黨。

就連如今,那坐在高位上的皇帝,也傾向葉濯。

而葉濯是安禾大長公主駙馬家的遠親,入京時在大長公主府居住。

如今和大長公主的關係依舊不錯。

他何不兩頭下賭注?

他榮淮是肅王的棋子便罷了。

女兒若能代表榮家,和葉濯保持不遠不近的關係,他日不論京中風雲如何變換,榮家總是屹立不倒的。

豈不穩當?

打定了主意,榮淮直接起身,慈愛的將榮儀貞扶到自己的椅子上坐好。

他默默打量著廳中的陳設,滿臉心痛:

“貞兒平日裡用的都是什麼家具?擺件呢?字畫呢?床架、箱櫃,都去哪了?”

“我在前朝凶險,日日提著腦袋過活,這才保著咱們滿門榮耀。你們就這樣對待我的女兒?”

他語氣不善。

鄭秋華兩手交疊在一起,指甲都要掐進肉裡了。

寧安樓裡的東西,有不少進了榮淮的私庫。

如今他倒打一耙,自己反倒成了好人。

當著弟媳婦和榮儀貞的麵,鄭秋華被狠狠訓斥了一通,卻又不敢發火,隻能忍著心火給榮儀貞賠不是:

“都怪母親這些日子忙著重陽節和文壽伯府老夫人壽辰這兩件事,把貞兒都給忽略了。”

“你這孩子,不拿我當親母就算了,連姨母也不認了?缺這麼多東西,怎麼不和我說呢?”

推來推去,還是要怪在榮儀貞身上。

榮儀貞低頭,聲音嬌怯:

“母親忙碌,我不忍心。東西就擺在那兒,缺的東西太多,也不知道從哪樣向母親說起。”

言外之意是,你眼睛瞎了,看不到這什麼都沒有?

居然還要我自己說?

鄭秋華又被噎了一下。

她幾乎要瘋了。

從這次榮儀貞回到榮家,她就沒過過一天順心的日子。

好不容易弄死了鄭秋寧那個賤人。

如今,她生下的小賤種也敢來找她的麻煩了。

這讓人如何不恨?

榮淮臨走前,再三關照榮儀貞注意身體,不舒服就請大夫後,才帶著幾人離開。

榮鏡明又被狠狠打了一頓,抬回萼輝院時,整個人都暈厥了。

鄭秋華忙著照顧兒子,卻也不敢不管榮儀貞院子裡缺的東西。

夜裡。

明月高懸。

灼華院的燈火熄了大半,隻剩臥房內一盞溫黃的殘燈。

模糊燈影裡。

鄭秋華滿身疲憊,坐在床邊,無聲從身後擁住榮淮,聲音微弱綿軟,是夫妻間的夜半私語。

“老爺,都是妾身不好。”

“當年帶著明兒在府外居住,隻顧著讓他平安長大,甚至不曾想起請名師教導,害他長成如今這樣,讓老爺費心。”

榮淮握住鄭秋華撫到他胸前的手。

一晃十幾年時光過去。

鄭秋華已經不是當年的少女,可依舊能輕易波動榮淮的心弦。

這些年她在府內操勞,撫養兒女,孝順母親,榮淮都看在眼裡。

當年,她剛生下明兒時,京中遭了雪災,炭價極貴。

侯府能補貼銀絲炭給鄭秋寧。

而同樣是昭平侯府的女兒,鄭秋華卻要跟著他這個七品小官吃苦。

他們隻能在屋中相擁著取暖,就像現在這樣相擁在一起。

榮淮歎了口氣。

“罷了,兒女都是來討債的,養不教父之過,怎麼能全怪夫人呢?”

“倒是貞兒那邊……”

鄭秋華主動說:“妾身年紀大了,當真是忙糊塗了,委屈了姐姐的孩子。”

“明天我便先把珠兒院子裡的東西給貞兒搬去。至於珠兒,她是妹妹,理該讓著姐姐。”

“這怎麼能行?”榮淮轉過身,“珠兒從小嬌生慣養,哪能受得了那種苦?”

鄭秋華表情平靜,眉眼無奈地看向榮淮。

“公中銀錢太緊……沒法再添置新的了。”

“後娘難做。老爺,我委屈咱們的珠兒,沒人說我什麼,若是委屈了貞兒,隻怕整個京城都要戳咱們的脊梁骨。”

榮淮明了。

他攬住鄭秋華,讓人靠在他的肩頭:“夫人受委屈了。”

“不過,珠兒是你我捧在掌心上長大的,堂堂榮家三小姐,院子被母親搬空給姐姐,她如何受得了?”

“儀貞那邊,多少換些說得過去的就是,也不用像從前的寧安樓那般奢華。”

“如今時局動蕩,讓人覺得咱們鋪張,總不是好事。貞兒她那麼懂事,會明白父母苦衷的,且叫她忍一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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