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夜,細雨如煙。沈清禾裹著一襲黑色鬥篷,貓著腰跟在謝承淵身後。兩人翻牆而入時,她不小心踩到裙角,踉蹌著撞進謝承淵後背。
“笨蛋!”謝承淵低聲嗬斥,卻在轉頭時看到她鼻尖沾著的雨珠,像隻濕漉漉的小獸,到嘴邊的責備竟變成了一聲歎息。他解下鬥篷披在她身上:“跟著我,彆亂跑。”
沈清禾挑眉,借著月光打量他的側臉。平時冷著臉時像塊冰,這會兒被細雨打濕的睫毛卻透著幾分柔和。她忽然想起陳叔說過的話:“鎮北將軍府的次子,麵上越冷,心底越熱。”
“看夠了?”謝承淵轉頭,沈清禾慌忙低頭,卻瞥見他腰間的龍紋玉佩——不知何時,竟換回了原本的樣式。
“你不是怕招搖嗎?怎麼又戴上了?”她小聲問。
謝承淵摸了摸玉佩:“今夜要見的人,認得這玉佩。”
兩人沿著回廊前行,空氣中彌漫著若有似無的沉水香。沈清禾忽然拽住謝承淵的袖子:“等等,這香味……和我在書肆聞到的一樣。”
謝承淵點頭:“前方就是庫房,昨夜的毒香就是從這兒運出的。”
兩人剛靠近庫房,忽聞一陣細碎的腳步聲。謝承淵迅速將沈清禾拉進假山石後,一手捂住她的嘴,一手按劍警戒。沈清禾被他圈在懷裡,能清晰地聽到他急促的心跳聲。她抬頭,正對上他繃緊的下頜線,突然玩性大發,伸出舌尖輕輕舔了舔他的掌心。
“胡鬨!”謝承淵觸電般收回手,耳尖瞬間通紅。沈清禾強忍著笑,指了指假山另一側——隻見顧雲蘿身著一襲月白色襦裙,正提著一盞琉璃燈,朝庫房走來。
顧雲蘿走得很慢,每一步都像是在丈量土地。她時不時停下,用指尖輕觸廊柱,似在尋找什麼。沈清禾注意到她鬢角的白玉蘭已換成了絹製海棠,花瓣上的金箔在月光下一閃一閃,與自己失落的步搖竟有幾分相似。
“她怎麼來了?”謝承淵皺眉。
“噓——”沈清禾湊近他耳邊,“說不定和我們一樣,是來查案的。”
顧雲蘿終於在庫房門前停下,她環顧四周,確認無人後,從袖中掏出一枚銅鑰匙。就在她將鑰匙插入鎖孔的瞬間,沈清禾突然發現她指尖閃過一道銀光——那是一枚細如發絲的銀針,針尖上似乎沾著某種粉末。
“小心!”沈清禾下意識出聲,顧雲蘿猛地回頭,兩人四目相對。
謝承淵知道已無法隱藏,索性 steg out,手按劍柄:“顧小姐深夜至此,不知所謂何事?”
顧雲蘿見狀,反而鎮定下來,福了福身:“原來是謝將軍。小女子聽聞庫房新進了西域香料,好奇之下想來瞧瞧,沒想到打擾了將軍查案。”
沈清禾也從假山後走出,故意晃了晃手中的荷包:“巧了,我也來聞聞香料。顧小姐不介意我們一起參觀吧?”
顧雲蘿目光落在她手中的荷包上,瞳孔微縮——那荷包上繡著的雲紋,竟與她玉佩暗格中的圖案一模一樣。
三人走進庫房,謝承淵掌燈,沈清禾趁機打量四周。貨架上擺滿了大大小小的木箱,空氣中除了香料味,還隱隱有一絲鐵鏽味。顧雲蘿走到裝著西域乳香的木箱前,指尖輕輕拂過箱蓋,忽然驚呼:“哎呀,這木箱好像被人動過!”
謝承淵上前查看,隻見箱蓋上的封條果然有被撕開的痕跡。他剛要打開箱子,沈清禾突然拉住他:“等等,先彆碰!”她掏出一枚銀針,插入木箱縫隙,針尖瞬間變成青黑色。
“有毒!”謝承淵皺眉。
顧雲蘿故作驚訝:“怎麼會這樣?難道有人想陷害我父親?”
沈清禾盯著她的眼睛,忽然笑了:“顧小姐似乎一點都不驚訝。不如我們打開天窗說亮話——你我都知道,這庫房裡藏的不是香料,而是天機閣的秘寶。”
顧雲蘿臉色微變,卻仍保持著鎮定:“沈姑娘說笑了,我一個深閨女子,哪知道什麼天機閣?”
沈清禾不再廢話,她掏出母親遺留的雲紋密鑰,走到顧雲蘿麵前:“顧小姐腰間的雙魚玉佩,不如今日就讓它見見老朋友如何?”
顧雲蘿下意識後退半步,手護住玉佩:“你想乾什麼?”
謝承淵察覺到異樣,上前一步:“顧小姐,既然你與此事無關,為何不敢讓玉佩與密鑰相認?”
顧雲蘿咬了咬唇,最終還是緩緩取下玉佩。沈清禾將密鑰輕輕貼近玉佩,刹那間,兩道微光驟然亮起,密鑰上的雲紋與玉佩上的雙魚竟完美契合,形成一個完整的北鬥七星圖案。
“這……”謝承淵震驚。
顧雲蘿歎了口氣:“看來瞞不住了。不錯,這玉佩和密鑰本是一對,合璧之後能解開天機閣的秘密。但我也是近日才知道此事,正想查清楚背後的真相。”
沈清禾盯著她的眼睛,試圖從中找出一絲謊言的痕跡。不得不說,顧雲蘿的演技堪稱完美,若不是方才看到她用銀針開鎖,自己幾乎要相信她的話了。
“既然如此,為何方才要用毒針阻止我們開箱?”謝承淵追問。
顧雲蘿一愣,隨即苦笑:“那是防賊的機關,我也是怕父親的心血被人盜取。沒想到誤打誤撞,竟驚動了將軍和沈姑娘。”
就在這時,窗外突然傳來一陣輕笑:“精彩,實在是精彩。”
眾人轉頭,隻見林硯舟斜倚在窗欞上,折扇輕搖:“三位演了一出好戲,在下看得甚是過癮。不過——”他目光落在雙玉之上,“既然雙玉已合璧,不如讓在下看看,這傳說中的天機閣秘寶究竟藏著什麼秘密?”
謝承淵瞬間拔劍,沈清禾則迅速擋在顧雲蘿身前——不知為何,她本能地覺得,這個突然出現的林硯舟,比眼前的顧雲蘿更危險。
“林樓主深夜闖織造府,怕是不合規矩吧?”顧雲蘿開口,語氣中竟帶著幾分熟稔。
林硯舟挑眉:“顧小姐這是在質問在下?彆忘了,我們可是有過交易的。”
沈清禾敏銳地捕捉到“交易”二字,轉頭看向顧雲蘿:“你們做了什麼交易?”
顧雲蘿沉默片刻,終究還是開口:“林樓主說能幫我查清父親與天機閣的關聯,作為交換,我要幫他破解一些機關。”
“原來如此。”謝承淵冷笑,“看來我們都被這位林樓主耍了。”
林硯舟卻不惱,反而拍了拍手:“謝將軍果然聰慧。不錯,在下確實想看看,雙玉合璧之後能引出什麼秘密。不過現在看來,三位似乎還沒準備好。也罷,在下就不打擾了,改日再登門拜訪。”
說完,他縱身一躍,消失在茫茫雨幕中。謝承淵想要追趕,卻被沈清禾拉住:“彆追了,他既然能來去自如,想必早有準備。”
顧雲蘿看著手中的玉佩和密鑰,輕聲說道:“或許我們該找個安全的地方,好好談談。”
沈清禾點頭,目光落在庫房角落的暗門上:“就去那裡如何?我猜,秘密應該就在裡麵。”
謝承淵上前,用劍撬暗門。門開的瞬間,一股黴味撲麵而來。三人走進密室,隻見牆上掛著一幅巨大的北鬥七星陣圖,圖下的石台上,赫然擺放著一個精致的機關盒。
“這是……”顧雲蘿驚呼。
沈清禾走上前,輕輕觸碰機關盒。就在這時,她突然感覺一陣眩暈,腦海中閃過母親臨終前的畫麵:“清禾,記住,雙玉合璧之時,便是真相大白之日……”
謝承淵注意到她的異樣,連忙扶住她:“你怎麼了?”
沈清禾搖搖頭,深吸一口氣:“沒事。我們打開這個機關盒吧,我有種感覺,裡麵藏著我們想要的答案。”
顧雲蘿將玉佩和密鑰放入機關盒的凹槽,刹那間,盒蓋緩緩打開,裡麵躺著一卷泛黃的羊皮紙,紙上赫然寫著:“太子璽,藏於雲錦織造處,雙魚護之,北鬥引之。”
謝承淵皺眉:“雲錦織造處?那不是顧伯父的產業嗎?”
顧雲蘿臉色蒼白:“看來父親確實與天機閣有關。可他為什麼要這麼做?難道……難道當年太子之死,另有隱情?”
沈清禾握住她的手,輕聲說道:“彆慌,我們會查清楚的。現在至少知道了,太子璽藏在雲錦織造處,而我們有雙玉在手,不愁找不到它。”
謝承淵點頭:“今日之事,不宜外傳。顧小姐,還請你先回去,我們改日再商議對策。”
顧雲蘿收好玉佩和密鑰,福了福身:“一切聽將軍安排。不過……”她看向沈清禾,“沈姑娘手中的密鑰,還請妥善保管,切勿輕易示人。”
沈清禾輕笑:“顧小姐放心,我會好好收著的。倒是你,今晚遇到的事,最好也爛在肚子裡。”
三人從密道離開織造府時,雨已經停了。沈清禾望著天邊的啟明星,忽然想起母親說過的話:“清禾,你要記住,這世上沒有永遠的敵人,也沒有永遠的朋友,隻有永遠的利益。”
她轉頭看向謝承淵和顧雲蘿,心中忽然有些迷茫——這兩個人,究竟是敵是友?而他們即將尋找的太子璽,又會帶來怎樣的驚濤駭浪?
謝承淵注意到她的沉默,輕聲問道:“在想什麼?”
沈清禾抬頭,露出一抹苦笑:“我在想,我們這算是組隊了嗎?冷麵將軍,溫婉小姐,還有我這個市井小娘子,怎麼看都不像能一起共事的人。”
謝承淵嘴角微微上揚:“有時候,最不可能的組合,反而能成就最意想不到的事。”
顧雲蘿也笑了:“沈姑娘聰慧機敏,謝將軍武藝高強,小女子雖不才,卻也略通機關術。我們三人聯手,未必不能揭開這層迷霧。”
沈清禾看著兩人,忽然覺得心中的迷茫少了幾分。她握緊手中的密鑰,暗暗下定決心——不管前方有多少艱難險阻,她都要查清真相,還母親一個清白,也還自己一個答案。
東方既白,三人各自離去。沈清禾走在回書肆的路上,忽然聽到身後傳來腳步聲。她轉身,隻見謝承淵站在巷口,手中拿著她遺落的荷包。
“給你。”他將荷包遞給她,“下次再這麼粗心,我可不會再幫你撿了。”
沈清禾接過荷包,忽然想起什麼,從裡麵掏出一顆糖葫蘆,塞到他手裡:“諾,給你。甜的,吃完心情會好些。”
謝承淵一愣,看著手中的糖葫蘆,有些哭笑不得:“我像是會吃這種東西的人嗎?”
沈清禾挑眉:“彆小看糖葫蘆,它可是能讓人心情變好的神器。不信你試試?”
謝承淵無奈,隻好咬了一口。酸甜的味道在口中散開,他忽然想起小時候,母親也曾給他買過糖葫蘆,那時的自己,也是這樣嫌麻煩,卻又忍不住偷偷吃完。
“怎麼樣?”沈清禾看著他微微發紅的耳尖,忍住笑意,“是不是覺得世界都美好了?”
謝承淵彆過臉,將糖葫蘆塞進她手裡:“無聊。”說完,他轉身就走,腳步卻比剛才輕快了許多。
沈清禾看著他的背影,忽然笑出聲。她知道,從今晚開始,他們的命運已經緊緊聯係在一起。無論前方是刀山火海還是萬丈深淵,他們都隻能攜手前行,直到揭開所有的秘密。
而這,或許就是命運最好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