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改變戰局走向的,是薩泊娜開始全力以赴之後的事。
——暴炎魔王,降臨了。
黑炎纏身的薩泊娜,其駭人的模樣令惡魔也無法掩飾心中的懼意。
熾烈燃燒的火焰不分敵我,威脅著一切。那火勢如同山火般席卷四野,無情蔓延,不論是敵是友,皆為其所懼。戰場上的精靈與惡魔紛紛被這無差彆的烈焰逼退,陷入驚恐之中。
“媽的,那黑乎乎燒的是啥?黑色火焰?我活了這把年紀還是頭一回見。”
巴裡特昂施展永遠雪之力,掀起一場純白的暴雪。
雪暴衝向黑炎,試圖將其壓製。
火勢的擴張的確暫時停止了,但黑炎並未熄滅,哪怕是那凍徹天地的寒氣,也未能將它撲滅。
黑炎如浪濤洶湧,再度席卷而來。
就在這時,一名手持巨盾的精靈女騎士迎著火浪衝去,擋在眾人之前。她借助永遠雪的寒力,以盾禦火,終於勉強遏製了黑炎的推進,好不容易守住了火焰原本要吞噬的大片區域,救下了無數精靈。
“巴裡特昂前輩,您沒事吧?”
“這話應該我問你才對。你居然用盾牌擋住了那火焰,換做是個正常人,誰敢這麼乾?”
“我本來就挺勇敢的嘛。”
“這可不是誇獎。”
那名精靈女騎士神情爽朗,微笑著收起了擋下黑炎的盾牌。
不過令人驚訝的是,那麵盾竟然毫發無損。
相反,原本還在狂暴擴散的黑炎,在與盾牌相抗衡之後竟似失了力氣,散亂如煙。
繼劍、鎧、槍之後,又一神器出現了——盾。
這正是被賜予精靈騎士長的“洛絲塔之盾”。傳說這件聖物會根據使用者的勇氣與意誌變化防禦之力,與阿德娜所持“百花聖鎧”齊名,同樣被認為擁有接近無限的力量。
“火勢還在繼續擴散,戰鬥恐怕已經無法持續了。那些魔物早就被嚇破膽,開始四散逃亡了。”
洛絲塔舉盾在手,望向那些已然轉身奔逃的魔物背影。
魔物,總是順從本能而動。
一旦感受到黑炎中蘊含的恐懼與死亡,它們便不再戀戰,隻知逃命。
薩泊娜並不在乎己方是否被波及,隻為滿足自身的戰意而戰。她的氣勢就仿佛在說,隻憑她一人,就足以將整個格拉納達精靈國的軍勢一掃而空。
“嘖。”
“這火勢的擴散不對勁。光靠我這把槍和你的盾,已經快要壓不住了。雖然惡魔差不多都逃了但就算我們奇跡撲滅這火焰,最終又會被惡魔盯上。”
憑借巴裡特昂與洛絲塔的奮戰,黑炎的擴散總算被遏製。
但代價極其慘重。
在烈焰中失蹤的精靈騎士多得數不清,整個防禦陣線也幾乎全線崩潰。
體驗過薩泊娜權能的精靈,紛紛失去了與魔王抗衡的信念。他們目睹了那不可思議的力量,隻覺得這怪物根本無法戰勝,徹底被恐懼與無力感壓垮。就算強行命令他們繼續戰鬥,能真正勇敢衝鋒的也寥寥無幾。
“去找找那對雙胞胎吧,估計正在哪兒哭鼻子呢。”
熾熱的黑炎釋放出的煙霧遮蔽了視野。
撕裂耳膜的慘叫。
灼燒肌膚的高溫。
以及令人作嘔的焦肉惡臭。
如今的戰場,簡直就是煉獄。
更糟糕的是,一陣狂風刮起,火焰迅速蔓延。那火海般撲來的烈焰,不僅危及精靈,連早早撤離的惡魔也難以幸免。
‘視野太昏暗了剛才還大白天。雖說是煙遮了天,但也黑得太過分了。而且風越來越猛,雖然因為火焰的溫度不太確定但空氣似乎變得濕潤了。’
巴裡特昂抬頭望天。
天色灰黑一片,幾乎如同深夜。
天空被煙塵遮蔽,但他能感受到厚重的烏雲已壓在上空。那種壓迫感,僅憑直覺也能判斷得出。
沉重的烏雲,已經籠罩了整片大地。
‘要下雨?不,不可能。這天氣不對勁。’
精靈對天氣尤其敏感。
溫度、濕度、氣壓、風向、風速等等
這個世界甚至有句諺語說,“明天的天氣,問問精靈就知道”。
巴裡特昂是個年屆四百三十歲的高等精靈,在精靈中已屬中年之齡。因此比起其他精靈,他對天氣的變動更為敏感。
而他對這突如其來的天候變化,確確實實感到了一絲詭異。
薩泊娜的魔劍劃破了尤金的胸膛,接著斬向肩膀與大腿,劍鋒流轉如舞,劍舞曼妙。
聖衣鎧甲碎片四散而落。
與此同時,聖衣縫隙中噴湧出血流。
儘管在瞬間連遭重創,尤金卻如本能般揮劍反擊,迎上薩泊娜。他淩厲如雷的劍技展開反攻,那孤注一擲的一劍直指薩泊娜的咽喉,殺意決絕。
“咳啊!”
雷劍的劍尖刺入了薩泊娜的頸項。
咽喉撕裂。
柔嫩的喉肉被劃開,一大股鮮血迸湧而出。
薩泊娜瞪大染血的雙眼死死盯著尤金,捂住自己的喉嚨,口中咳出夾雜著血沫的嗆息,咬牙切齒。雖然這點傷勢對她而言頃刻間就能複原,但卻是難以忍受的恥辱。
“現在,那張絮絮叨叨的嘴終於安靜了啊。”
渾身血染的尤金咧嘴一笑,露出獠牙般的牙齒。
薩泊娜的麵頰泛紅。
那並非因為傷口的疼痛。
她以一手支撐著歪斜的脖頸,同時揮劍格擋住海倫與阿德娜的攻勢,動作依舊華麗而淩厲。她的雙眼死死鎖定尤金,眼底那份欲將其撕成碎片的殺意,濃烈得幾近實質。
黑炎·劍五
魔天漏儘
漆黑魔劍揮下,黑色火焰瞬間四散開來,吞噬天地。
那是曾一瞬間便將精靈與魔物吞沒的恐怖劍技,被黑炎吞噬的海倫與阿德娜頓時陷入苦戰。尤金原想借此拖延時間恢複傷勢,但他所能爭取的,不過是轉瞬之間。
“之前我毀掉你心臟的時候,還有剛才,我都感覺到了”
哪怕是受到足以致命的重創,也仍能不斷複活,尤金的存在令薩泊娜心中浮起疑問。
這疑問已經困擾她很久。
人類怎麼可能逃脫死亡?
短命又脆弱的人類,即便借助聖衣的力量,也不可能完全規避“死亡”這個終極結局。
“喝啊啊啊啊!!”
海倫揮舞巨劍,強行衝破黑炎,對薩泊娜發起猛攻。
轟————!
空氣被劈開,發出震耳欲聾的音爆。
黑炎在怪力的斬擊下劇烈搖曳,如風中燈火。緊接著,一道風之刃破空而至,將黑炎在短暫之間吹散。就在這空隙之間,紫色雷光暴怒般襲來,重重轟在薩泊娜身上。
“呃啊!”
頸上的傷口早已愈合。
但還未等身體完全恢複,紫雷便又在她全身刻下傷痕。
還能撐住。
不算致命。
她高舉魔劍,將落雷一一斬斷,得以避過致命傷。隨即反應極快地迎擊下尤金的下一波攻勢。
“即便是雷霆與風暴,也觸碰不到暴炎的邊角!給我銘記!並臣服於此!無論是怎樣的雷電,烈焰都將永不熄滅!我要將你這具軀體,連同那注定墮入黃泉的靈魂,一同焚儘!”
“閉上你的狗嘴!”
“”
麵對尤金怒吼般的怒斥,薩泊娜難得閉上了嘴,臉上滿是屈辱。
她再度握緊魔劍。
一邊擋下閃耀著藍光的芙蓮之劍,一邊向阿德娜壓製而去。
“現在放棄還來得及。”
“在殺了你之前,絕不會退讓。你今天必死無疑。”
“真是黏人的蛆蟲!”
即使傾儘全力,薩泊娜卻依然無法擊倒這三人中任何一位。
這在她意料之外。
她原以為,隻要認真動手,戰鬥將在一瞬間終結。
然而隨著時間流逝,她心中的焦躁愈發加劇。明明在實力上占據壓倒性優勢,卻有種難以言喻的不安感悄然滋生,搖撼著她的內心。仿佛一頭曾蔑視低劣陷阱的猛獸,終於被困入粗糙的繩套,那種恥辱與懊悔,已刻在她扭曲的臉上。
“你們為什麼就是不退!?為什麼,就是死不了!?”
薩泊娜怒吼。
已然到了令人發狂的地步。
他們既不逃跑,也不畏懼,甚至隱隱透出讓她心生恐懼的氣息。
借助金龍聖衣賦予的權能,從死亡中複蘇的“魔王弑殺者”。憑借天生的身體素質,能迅速再生傷口的人類女騎士。還有一個利用百花聖鎧與芙蓮之劍所賦予的能量,短暫恢複傷勢與活力的高等精靈女騎士。
到底誰才是怪物啊?
即使揮舞著纏繞黑炎的魔劍發動狂暴攻勢,三人依舊如瘋魔一般蜂擁而至,那份瘋狂讓她的麵容也扭曲了。
“我絕不會倒下!我一定會打倒你們,贏下這場戰鬥!!”
薩泊娜雙眼噴吐出森冷殺意。
她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
從策劃戰爭的那一刻起,便已有死於此役的覺悟,她握緊了手中的劍。
敵人若一次次複活襲來,那她便一次次將之斬殺。這場戰鬥,是一場持久戰。先倒下的一方便是敗者。薩泊娜不斷吐出漆黑的火焰,向敵人展示自己的強大。
黑炎·劍四十一
魔龍降世!
黑色的火焰劇烈跳動。
四周狂暴燃燒的火焰齊齊立起,開始化為龍之形態。
以至今狂亂傾瀉的黑炎為媒介,展開了全新的劍式。這一劍式對薩泊娜而言也極具負擔,她咬緊牙關,雙手緊握劍柄猛然揮下。
“來了,是滅絕劍式!無論如何都要擋住!”
空氣在瞬間熾熱如焚。
本就灼熱的溫度,仿佛被投入沸油般劇烈翻騰。
僅憑這股熱浪,便足以奪命。
薩泊娜緩緩舉起魔劍,那一刻,與之共鳴的漆黑巨龍一齊蠢動。黑焰化作龍首與雙翼,舌尖舔舐空氣,瞄準魔王的敵人。
“媽的,這種玩意怎麼擋啊。就算把太陽扔下來,也不過如此吧!”
此時,尤金身上受魔王所傷的創口,以及聖衣的裂痕已經完全修複如初,他緊緊握住落雷劍,死死盯住薩泊娜。
勝算,微乎其微。
雖早已感受到對方的強大,但從未像現在這樣,真切地感受到勝機渺茫。
“來啊,狗娘養的!!”
尤金高聲咆哮,海倫和阿德娜都能聽出,那話語中表達的絕不退卻的意誌。
就在那時——
天空,落下了水滴。
滴答,滴滴答。某一刻,烏雲悄然遮蔽了整個天穹,雨水,從天而降。
是雨。相比正在將大地灼燒殆儘的黑炎,這雨水微弱得可憐,但自天而降的水珠,確確實實,是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