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供銷社的嘎斯牌卡車已轟隆隆開進小河灣村。
司機老周跳下車,副駕那頭也開門下來一人,原來是王胖子,兩人一前一後朝著宋曉靠近。
滿臉堆笑的王胖子率先開口,他手裡攥著個鼓囊囊的牛皮紙信封:“宋同誌,這是頭批貨款,144元整!”
宋曉接過信封,指尖在封口處輕輕一撚,隨後就揣進衣服口袋。
王胖子見她點也不點數,開口補道,“宋同誌,可要數清楚,過後不對我可不認。”
宋曉笑的雲淡風輕,“我相信王哥,更相信公家。”
宋曉一番話讓王胖子感動震驚,小姑娘年紀不大,但是說的話老道,格局大,以後必有一番作為。
王胖子暗自感歎,心裡冒出一個想法,要是自己跟著宋曉乾一番事業也好。
可惜自己沒那個命。
宋曉哪裡知道王胖子心裡想了這麼多,自己才沒有這麼大格局,用係統掃描一下,不比自己浪費力氣要好。
她轉身衝柴房喊:“哥,搬貨!”
宋鳴帶著三個堂兄弟魚貫而出,最先扛著木箱出來的是大堂哥宋文,其次二堂哥宋武,最後三堂哥宋傑。
不到半小時,五十個木箱就整整齊齊碼上車。
王胖子扒著箱縫偷瞄,防腐技術加持下的胡豆泛著油光,油紙包上的笑臉標誌在晨光中格外醒目。
“七天後還是這個數,能供上不?”王胖子壓低嗓音,“省城副食店聽說咱這怪味豆,說要加訂200箱!”
宋曉瞥了眼係統光屏:【當前庫存:胡豆0斤,黃金豆種100斤】,麵上卻波瀾不驚回答王胖子,“得看鄉親們給不給力。”
“我能保證的是下次來還是50箱。”
“宋姑娘!”王胖子挺著圓肚皮跳下車廂,中山裝扣子繃得發顫,王胖子看起來比上一次見他還胖了。
他掏出手絹擦汗,袖口露出半截西鐵城手表,“這是第二批貨款,先付一半,你點點!”
宋曉拿到錢,隨後將王胖子送出門。
卡車一冒煙就駛出了水郭村。
宋曉回到屋裡,牛皮紙袋嘩啦抖開,五遝錢混著十幾張糧票鋪滿榆木桌。
全部都是1元的人民幣用橡皮筋紮著,晃得宋建國煙袋鍋子都拿不穩,“這、這得買多少頭豬崽”
“二百一十六塊整。”宋曉隨口說出,係統光屏同步彈出賬目,【專供貨款144元+第二批訂單預付款72元】。
她將全部錢推到桌子上,當著父親宋建國的麵,利落地抽出三張五元紙幣,分彆拍在三個堂哥掌心。
“這是辛苦費。”她話音未落,宋文像被火燎似的縮回手,嶄新的紙幣飄落在泥地上。
這個皮膚黝黑的莊稼漢漲紅了臉:“使不得!搬幾箱貨哪值這麼多!”要知道縣裡壯勞力一天工分才值八毛錢。
宋武更是把鈔票往桌角推:“曉曉你留著買豬崽,哥幾個就是搭把手的事。”他磨出老繭的指節劃過桌子摩挲出沙沙的聲音。
倒是宋傑盯著鈔票咽了咽口水,但他不敢要,兩個哥哥都這樣說,他隻能對著鈔票流口水。
他媳婦剛生了雙胞胎,正是揭不開鍋的時候。
宋建國吧嗒著煙袋鍋子,火星在晨霧裡明明滅滅:“閨女,這錢”
“爹,往後要堂哥們幫襯的地方多著呢。”宋曉彎腰撿起紙幣,重新塞進宋文粗糙的掌心,“文哥家小妮子該上學了吧。”
“武哥不是一直想翻新家裡的瓦房,一到下雨天就漏不停,你為了這事都跟嫂子吵了幾回架了。”
“傑哥,嫂子剛生了雙胞胎,身子還虛弱,兩個孩子又沒奶喝,這些錢剛好買奶粉”
她每說一句,三個漢子的眼眶就紅一分。
宋鳴突然從柴房扛著空木箱出來,汗珠順著棱角分明的下頜線滾落,“拿著吧,曉曉昨晚算了一宿賬,說這叫叫啥來著?”
“按勞分配。”
送走三位堂哥,宋曉從袋子裡拿出100塊遞給宋建國,再給宋鳴一遝人民幣,至少得有20塊。
“爸,這是給你和媽的,這些年你們為了操心太多了。”
宋建國感動得眼淚往下掉,自家閨女長大了,雖然之前遇人不淑,現在閨女又貼心又會掙錢。
宋建國死活不要,宋曉拗不過,隻能將錢收回。
宋鳴拿著錢嘴角都裂到耳根子了。
看著自家父親不肯收,自己也學著宋建國的樣子把錢還給了宋曉。
“曉曉,現在剛起步,用錢的地方還多,你哥不缺錢,我去鎮上當搬運工還能掙不少呢。”
宋曉心裡難受,可嘴上再也說不出什麼話,隻是默默把剩下的錢攏進印花布包,“這些算哥哥你的入股,年底還有分紅。”
她指尖在布包上輕輕一點,係統光屏立即掃描顯示:【可用資金:201元,糧票15斤】。
正午的曬穀場飄著槐花香。
宋曉站在青石碾上,草帽簷壓不住她清亮的嗓音:“鄉親們,隻要品相好的胡豆,還是一斤6分。”
宋曉看著台下人頭竄動,大家都迫不及待用賣胡豆。
宋曉拿著大喇叭朝著鄉親們喊道,“排隊,一個個來,有多少收多少。”
“曉丫頭說話算數?”王寡婦攥著布袋的手在抖。
她家癱子男人治病欠的饑荒,全靠地裡半畝胡豆了。
上一次因為帶男人去看病錯過了,這一次王寡婦把家裡二百斤胡豆全拉來了。
王寡婦急得用衣角抹汗,補丁摞補丁的藍布衫洇出深色水痕。
“曉丫頭!”她踮腳朝前喊,“俺這二百斤可都是挑燈夜戰才篩出來的!”
車鬥裡麻袋鼓脹得快要爆開,幾顆渾圓的胡豆從縫裡蹦出來,在黃土路上滾成金珠子。
宋曉正俯身查看張老漢的布袋,聞言抬頭笑道:“王嬸彆急,今天收到日頭落山!”
她話音未落,係統突然在腦內彈出警告。【檢測到3斤黴變豆】,係統的全息影像裡幾顆發黑的豆子正在布袋底層閃爍紅光。
“您這豆”她故意拖長音調,眼見老漢枯樹皮似的臉驟然慘白,宋曉連忙抓了把豆子捧在手裡。
“這胡豆品相好,我單獨給您算價!”背過身時指尖輕點,係統倉庫的黃金豆瞬間置換掉黴豆。
“十斤整!”宋鳴高喝一聲,秤杆翹得老高。
張老漢哆嗦著接過六角錢,突然拽住宋曉的袖口:“丫頭,這、這多了兩毛”
“您腿腳不便還幫著剝豆殼,該給的。”宋曉順勢將人攙到樹蔭下。
轉頭就見王寡婦的麻袋轟然傾倒。
“二百一十三斤!”宋鳴報數聲都變了調。
圍觀的村民嘩然,李老栓煙鍋子差點燙著手:“王家媳婦,你這是把整塊自留地都刨了吧?”
王寡婦攥著十二塊七毛八分錢,突然蹲在地上嚎啕大哭。
紙幣上的工農兵畫像被她淚水浸得發皺:“俺男人有救了縣醫院說手術費要十塊錢”她突然朝著宋曉就要磕頭,被宋鳴眼疾手快扶住。
隊伍頓時騷動起來,穿對襟褂的老太太們拚命往前擠。
宋曉踩上石碾高喊:“劉嬸子家一百二十斤!李叔家八十五斤!趙奶奶家”報數聲伴著算盤珠的劈啪響,在曬穀場上異常的和諧。
日頭西斜時,宋曉喉嚨已有些沙啞。
她望著最後一位村民,跛腳的孫瘸子正一瘸一拐推來板車,車轅上綁著個繈褓,嬰孩的啼哭混在車軸吱呀聲裡。
“四十六斤。”宋曉故意把秤砣往外撥了半寸,餘光瞥見係統提示【實際重量435斤】。
她將兩塊六毛錢塞進孫瘸子掌心時,指尖悄悄多夾了張半斤糧票。
當暮色染紅曬穀場,二十八袋胡豆已整整齊齊碼在柴房。
宋曉摸著沁涼的土牆,聽係統叮咚作響:【原料庫存:胡豆660斤,可加工55箱怪味豆】。遠處傳來王寡婦哽咽的念叨聲,在炊煙裡斷斷續續飄著救命錢三個字。
宋鳴擦著汗湊過來:“曉曉,咱這樣貼補”
“哥,你看。”她攤開賬本,昏黃油燈下密密麻麻的數字突然跳動起來。
在係統加持的隱形利潤裡,多給村民的每一分錢,都化作更牢固的信任紐帶。
這才是最值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