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兒的眸底,隱約翻湧著稀碎的水光。
盛時序瞳眸沉下,“哭了?”
“沒有。”
蘇眠躲閃開他的審視,腳步加快,擰開房門。
要合閉那瞬,男人灰色的鞋頭抵住。
蘇眠惶急一推,聲音壓在喉間,“家裡呢!”
盛時序充耳不聞,力氣強勢,從門縫擠了進來。
半年未睡的房間,傭人打掃時,點上了養神的熏香。
“你快出去,盛阿姨還沒睡。”
蘇眠扒拉他身子,銅牆鐵壁的,根本推不動。
她急了。
啪嗒一下,從三樓一路忍下來的淚,在盛時序麵前決了堤。
為什麼會這樣。
她惱自己,也惱不該出現在這的盛時序。
“算我求你,你快出去。”
“蘇眠。”
盛時序將她困到牆邊,眸中的寒光睥睨過她的脆弱。
“小小姐。”
門外傳來蔣媽的聲音。
蘇眠不由害怕。
以前盛時序也進她房間,她卻從未感覺到像今天一樣的排斥,不安。
像他們之間,那個被設為不存在的“秘密”,要被開誠布公,推到陽光下一樣。
“蔣媽。”
蔣媽推門,一屋子空蕩。
“小小姐?”
蔣媽走近,細看床榻,也沒人,聲音從漆黑的浴室裡聞來。
“有事嗎?蔣媽。”
是蘇眠的聲音。
蔣媽把燕窩盅放櫃子上,“太太怕你今夜緊張多夢,讓我給你送燕窩過來,喝了入睡安穩些。”
盛母是會變著法子疼人的。
“好,我等會喝。”
蘇眠聲音如蚊。
蔣媽盯著那漆黑的玻璃門,探尋,“小小姐,怎麼沒開燈?”
蘇眠胸前一片滾燙,悶熱。
她緊摳著盥洗台邊,努力穩住腔調,“我肚子疼,剛進來太急,忘開了。”
蔣媽細聽了一會,沒察覺出異樣。
逗留了幾秒,“那待會出來記得趁熱喝,早點休息,明天未婚姑爺來。”
連蔣媽都改口了。
蘇眠止住抽泣,“嗯。”
門板再次關合上。
盛時序蹭亂的劉海輕抬,那雙眸染欲,且陌生。
蘇眠大口喘息。
“你還有幾個小時可以想。”
盛時序修長的手指,從那尖兒處鬆開。
蘇眠慶幸,燈是滅著的。
不然這會兒的狼狽樣,她不知道該往哪裡藏。
“好好洗個澡。”
男人鬆開她,整理著自己。
還好,他始終顧慮到這是盛家,隻安排了前戲。
蘇眠抹眼淚。
是委屈,也是對盛時序肆無忌憚的恐懼。
那晚的獨處,並沒有讓他如願。
“我不是什麼好脾氣。”
盛時序方才的發泄,不止單單孫澄安的事,“過後回學校,自己重新把名字填上去,功底不好,不是還有哥哥嗎?”
他刻意咬重“哥哥”兩字。
警示著,這牢籠一旦衝破,就沒有再反悔關上的可能性。
是蘇眠自個,縱容它打開的。
盛時序走後。
蘇眠站在鏡子麵前,開了燈。
雪紡纖薄的麵料退至手肘,全新的胸衣包裹住她的玲瓏。
高聳的弧度上,錯布著吮吸下來的痕跡。
蘇眠視線停在那裡,不知是不是盛時序故意的。
轉天。
盛母親自來給蘇眠梳妝打扮。
“換這個,你叔叔送你的訂婚禮物。”
一條雙開襟的中式旗袍。
白色底,紫色鳶尾花,象征自由與獨立。
是盛父給蘇眠的最好祝福。
蘇眠望那裙子,唇角卻末了笑意。
“小小姐這是不舍?”
蔣媽給她梳頭,“長大嫁人,舍不得長輩正常。”
“眠眠重情重義,不枉盛家的疼愛。”
盛母把旗袍平鋪到床上,“換好了下樓。”
“是,盛阿姨。”
發型梳好,蔣媽伸手要脫蘇眠身上的睡衣,蘇眠本能捂住衣襟。
蔣媽誤以為她害羞,“旗袍你第一次穿,穿不好。”
僵持了一會,蘇眠還是不肯。
“蔣媽,我想自己來,你先出去吧。”
盛時序狼似的。
過了一夜,蘇眠早上洗漱,那痕跡成了深紅。
蔣媽看她堅持,隻好作罷,“那我先出去,彆弄亂頭發。”
“好。”
蘇眠穿著好,出房門。
二樓長廊儘頭,是清俊雅致的盛時序。
他今天也特意打扮了。
中式風格的襯衫。
沒有西式的革履,板正,卻也添置了不少他刻在骨子裡的孤傲,疏離。
隔空相對時,蘇眠心尖晃了不止一秒。
同樣的白色底,紫色的鳶尾花一朵,鑲嵌在他左胸膛的位置。
幸好,是盛父親自訂製的。
不然說不清這道理。
“哥。”
蘇眠軟聲喚他。
今天,女孩盤起了平日裡那頭順長的烏發,露著精致絕美的臉兒,含羞粉末,是婉約的女人模樣。
盛時序目光如炬,烙印她身上,似乎要她一切全燒毀那般。
幾個小時過去。
她沒給任何答案。
蘇眠察覺他閃過的慍怒,攥緊指尖。
“小小姐,大公子,太太樓下喊你們。”
“來了。”
盛時序淡漠,率先轉身,邁下台階。
一樓內廳,好不熱鬨。
孫家太太同盛母暢聊投緣,手臂交挽一起。
孫父同盛父交杯過盞,政商兩界,如魚得水。
“蘇眠!”
孫澄安幾日未見蘇眠。
尋過視線那一霎,再次被她的美貌而驚豔。
他這一喊,所有人視線都集中了過來。
走在盛時序身邊的蘇眠,純淨得就如同身上的紫色鳶尾那般,遙倚多姿。
孫太太第一回見蘇眠。
雖知她是養女下嫁過來,多少有些隔閡,但如今這一見,是能帶出門的得體女孩。
“果然是盛家養出來的好女孩,標致,漂亮,隨了盛太太同盛先生。”
孫太太門麵的話講得盛母心情舒暢,“哪裡,以後眠眠就是孫家人了,更要隨孫太太識大體才是。”
“眠眠過來,喊你孫伯母,孫伯父。”
盛母招呼著她。
蘇眠應聲走近,乖巧喚人,“孫伯母,孫伯父。”
“誒,乖。”
孫家夫婦是滿意的。
隨後,盛母使眼色,要她往孫澄安身邊坐,蘇眠則僵住腿。
“八字一撇還沒畫上,蘇眠膽小,害臊,高中同男生同坐,緊張到反胃。”盛時序身子擋了她一下,拉開一旁圈椅,拖她臂彎,“坐這,長輩麵前規矩第一。”
他一本正經的威嚴樣,無人敢二話。
孫太太含笑,“看來盛大公子對妹妹很是嚴格。”
蘇眠挨坐他身旁。
嗅著他滿身的岩蘭草,心裡鼓噪,發慌。
更怵眼前的孫澄安。
他細看無害,陰暗的眼神,令她脊背泛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