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靈運陪著蹦蹦跳跳的米小滿下山,被小家夥拉到村口小賣部去找米三鬥。
冬日裡是農閒時分,又是一群老頭老太太,沒事就會聚在一起打長牌。
他們的長牌不是機器做的流水線產品,是用桐油的厚牛皮紙剪裁製成,牌上麵的色點土漆描繪,下麵畫著三國演義裡的人物。
大概用的有點久了,牌麵上還有厚厚的包漿,油亮油亮的。
見到謝靈運,聽米三鬥說是時萊的朋友,老太太們極為熱情,扯了板凳讓她坐著不許走。
不走就不走,她就和米小滿在長凳上坐下,一邊看牌,一邊聊天。
她雖然很少和外人接觸,但並不是不擅長。
曾經跟著師父走遍天下,又怎麼可能不懂人情世故。
聊了沒一會,老太太們對她交口稱讚,紛紛拿出瓜子花生往她手上塞。
謝靈運也不客氣,就擺在長凳中間,和米小滿慢慢的磕。
她也玩過紙牌的,不過那時候還叫葉子牌,和現在的長牌不一樣,是淮陰侯韓信所創。
據說這位淮陰侯極其擅長兵法,師父以前常常感歎,身邊沒有一位像韓信一般的兵法大家。
師父一個道人,他要兵法家做什麼?
謝靈運拍了拍腦袋,想不起來緣由。
樹木婆娑,一陣微風吹過,三輛轎車朝著村口駛來。
老頭老太太都停下抹牌的動作,一起扭頭看去。
“中間那個車車怕是不便宜哦!”
“你又不認得車車,你連字都不認識一籮筐。”
“中間的那個車車我不認識,前邊後邊的奔馳我還不曉得?開路壓陣的都是豪車,中間那個車車肯定更貴。”
“你看,中間那個字母,是不是屁?”
“憨痞,那個念逼,不是屁。”
“你管我念啥子,我想念啥子念啥子,對了,你娃兒開的那個車車是不是也是逼開頭的?叫什麼逼樣的?”
宋清揚坐在賓利車裡,聽到外麵老太太七嘴八舌的議論,蹙眉道:“真的就是這?”
坐在副駕駛的小姑娘連忙扭頭過來,“宋總,道觀在山上,咱們的車隻能停在這裡。”
“要爬山?”宋清揚為難看了眼腳下的普拉達,又抬頭看著蜿蜒的山脈。
好在小姑娘很機靈,“宋總,我給您帶了運動鞋,一會您換下來我給您拿著,到了山上您再換。”
等宋清揚換了鞋從車上下來,老太太的議論的聲音更大了些。
“這個女娃兒長的乖哦。”
“彆個坐的豪車,怕不是大老板吧?”
“嫩個年輕,能是多大的老板,一般這樣的,要麼是自己睡的男人有錢,要麼是她媽睡的男人有錢。”
年紀大了,又是自家村口,老太太們說話毫無顧忌。
宋清揚聽的分明,也隻能深吸一口氣,把心頭怒意壓下。
而且人家說的沒錯,就是忒粗俗了點。
小姑娘叫白露,是宋清揚的助理,她挺著個苦逼臉,偷偷瞥了下宋清揚的臉色,硬著頭皮拐到牌桌前,先是甜甜的挨個喊人打招呼,才道:“婆婆,麻煩問個事,伏魔觀是從這裡上山嗎?”
“昂?”被問話的老太太愣了下,“你們想要築爪子?”
“我們想拜訪時萊道長,不知道他在不在山上。”
老太太眼睛從上邊耷拉到下邊,溜溜的把宋清揚過了一遍,戳了戳身邊的謝靈運,“她是來找時萊的。”
謝靈運點了點頭,又聽老太太講,“那個女人看著就不是個好相與的,你小心點點。”
誒!
謝靈運一聽,原本溫婉笑著的俏臉也拉了下來,目光從宋清揚身上掃了下,站起身道:“你們找時萊有事?”
白露這才注意到老人堆裡還坐著個一身古裝的年輕女子。
這是個相貌不輸自家副總裁的姑娘,甚至更年輕,更漂亮。
倒不是五官上的差距,而是姑娘身上帶著的氣質似乎更勝一籌。
宋清揚有著知性和理性的冷傲,還有幾分上位者的氣勢,但和這姑娘一比就落了下乘。
她靜靜的站在原地,就能讓人感覺到超凡脫俗、不食人間煙火的仙氣。
白露跟著宋清揚也見過不少的企業家和大領導,不管是身價巨億還是手握權柄,都不如這種輕盈和靈動更讓人心怡。
宋清揚也在打量著謝靈運。
漂亮女人一般都不喜歡漂亮女人,即便她們之間沒有任何利益上的衝突。
這種厭惡是刻在基因裡的,從她們還是爬行動物被雄性求偶時就留下了。
“您好!我們是來拜訪時萊道長的,請問,道長現在在山上嗎?”
白露反應的很快,保持禮貌詢問。
謝靈運微微頷首,抬頭看了眼太陽,“正好我要回山,你們隨我來吧。”
說完,她也沒看宋清揚,和老頭老太太們道彆,又捏了捏米小滿的臉頰,朝著石階走去。
青絲拂過臉頰時像掠過冰綃,深衣廣袖承載著山嵐的重量,踏過石階的布履不會驚動苔衣,仿佛踩著雲層間透明的弦。
白露呆呆的看了會,立刻招呼隨行人員跟上。
石階鋪的極為講究,青石板的寬度剛好符合普通人的步幅,踩上去既不會吃力,也不會彆扭。
今日山間微風陣陣,草木夾雜著泥土的清香,蝴蝶在花間飛舞。
宋清揚卻絲毫沒有欣賞景色的心思,眉間一直微皺,心事重重。
她不是來相親的,所以對謝靈運的厭惡隻是一閃而過。
電視劇裡經常會塑造出一個年輕貌美的女強人。
其實在宋清揚的圈子裡,她能接觸到的企業家大多數是中老年男性,大腹便便,地中海發型,像她這樣年輕的女性領導極為罕見。
彆說總裁這個級彆,就是集團下麵的分公司總經理和總監,也以男性居多。
而她現在身居高位,其實很無奈。
半年前,她還在國外讀研,享受著陽光海灘,美酒牛排,沒事去高檔會所或者新品發布會露露臉。
結果,父親的一紙病危通知書,把她給緊急召回國內。
作為唯一的子女,她趕鴨子上架,坐到副總裁的辦公室裡。
現在父親已經從icu裡移了出來,勉強能夠下床走路,口齒不清的說話。
但是想要在回到董事長和總裁的位置,卻有心無力。
而她,現在已經快要壓不住下麵那些股東和老臣想要造反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