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暴起,用“飛星”貼頸的瞬間,葉景珩終於動了。
他先是輕輕的笑了笑,接著伸出食指,在軟劍與他脖頸之間,一抵。
就是這樣極輕的動作,卻瞬間止住了謝晚寧的殺勢。
“可惜”葉景珩還是那淡淡的惋惜語氣,“還是力量差了些。”
他伸指,輕輕一推。
那指尖修長,光滑,甲片飽滿潤瑩如珠,帶著毫不費力的愜意,毫發無傷的一推。
謝晚寧卻攥緊劍柄,眉頭緊緊蹙起。
葉景珩內力深厚,自己在“飛星”上灌注的真氣此刻竟隱隱有被他逼著倒退的趨勢,要是這樣僵持下去,若是一會兒真氣耗儘,又該如何?
葉景珩微笑著,看著麵前少女那逐漸蒼白的臉色,指尖在劍上一點。
“錚——”
“飛星”肉眼可見的從他點的那處一亮,接著發出陣陣嗡鳴,飛快的奔向劍柄謝晚寧的指尖。
謝晚寧眼睛一眯,立馬鬆手便退。
失去了真力的“飛星”緊繃的劍身瞬間一鬆,落入葉景珩掌心。
“不要了?”葉景珩笑著掂了掂,長袖一拂便要將謝晚寧罩入其中,“現在知道掙紮是沒用的?可惜”
他突然頓了頓。
他衣袖之下,失去了“飛星”的謝晚寧突然身子一矮,肘間不知何時竟又彈出一柄短劍,斜斜貼著他肋骨而過,“嗤”一聲,竟劃出一道細長的血線。
“可惜,”謝晚寧露出大牙豪邁的衝他一笑,學著他的語氣開口,“匕首太短,不然給你戳個對穿!”
“你倒是有趣,”葉景珩眸色深深,受了傷竟也不惱,輕笑一聲,五指成爪,伸手便抓向她的脖頸,“不過爪子太利,以後得給你磨一磨。”
“承讓承讓,”謝晚寧抽身一躲,抬腿便踢,“不過你嘴巴太碎,以後最好縫一縫。”
葉景珩眸中的笑意更深,袖子一揚,作勢要去擋開她的腿。
也就是這一揚,他袖間頓時冒出一陣白色的霧氣,正正撞上撲過來的謝晚寧。
謝晚寧“嘎”了一聲。
先覺得鼻端濃香縈繞,接著手腳一軟,再接著眼前畫麵竟如水般蕩漾開來。
她腦海中“咚”的一聲。
媽的!
葉景珩這個卑鄙小人,居然用毒!
不講武德!
她眼睛一閉,失去了意識。
“主子。”
月七不知何時站在了他身後,頗為擔憂的注視著他的衣裳的血跡,“您的傷”
“不礙事。”葉景珩負手而立,“時辰差不多了,都準備好了嗎?”
“一切收拾妥當了,”月七頷首,有些猶豫的看向謝晚寧,“她怎麼處置?”
“帶著,”葉景珩開口,“另準備一輛馬車。”
“是。”
月七躬了躬身,無聲退下。
月色下,葉景珩垂眼,看向地上昏過去的謝晚寧,勾唇一笑。
他沒看錯,這真是個有意思的玩意兒。
就留她一命,在無聊又漫長的路上,慢慢玩吧。
他們走後不知過了多久,草堆之中突然有什麼動了動,接著,冒出了陳三毛那圓圓的腦袋。
他扶著劇痛的身子坐起來,長長出了一口氣,待模糊的視線終於聚焦,不遠處,那具馬屍殘骸赫然映入眼簾——
他臉色大變,掙紮著站起來,惶然呼喚幾聲後,確定謝晚寧已經不在這裡,整個人似乎瞬間被抽去精神。
“完了,全完了……”
他渾身發抖,“現在誰還能……”
眸中一亮,陳三毛突然站起來,踉蹌向前掙紮著。
對,找許大人!
他好歹也是官老爺,想必能為烏鵲姑娘說上話!
他一瘸一拐的急急向許府而去。
可許淮沅,此刻並不在府裡。
朱紅色的宮牆在夜色的籠罩下又深又沉,青石甬道被宮燈拉出細長的影子,像一條蟄伏的蛇,從許淮沅的身後蜿蜒至遠方。
前頭引路的老太監手提羊角燈,腳步一停,昏黃的光暈在他臉上跳動,將那張堆笑的麵皮照得忽明忽暗。
“許大人,請您移步,”他躬了躬身,手一引,“貴人就在裡麵。”
“多謝公公指引。”許淮沅拱目光順著對方示意的方向望去,唇邊噙著恰到好處的淺笑,“隻是不知這更深露重之時,是哪位貴人雅興,竟在這禦花園中召見下官?”
“貴人不想被他人知曉,老奴又怎敢多嘴?”老太監笑了笑,枯瘦的手指緩緩摩挲著燈籠竹骨,“您請便是。”
許淮沅微微笑著,不動。
“許大人當真是見外,”夜色深深裡,有人著一身玄色宮裝,從那花團錦簇中邁步而來,環珮叮咚,語氣帶笑,“告訴我,你是在怕什麼?”
那是一個大約十五六的少女,五官明豔,卻因棱角過於分明而顯得有些鋒利,一雙細眉如劍鋒,斜飛入鬢,眼尾天然上挑,鼻梁高而直,唇薄且色豔,不點而朱。
大楚和安公主,葉菀。
見她出來,那老太監立刻彎下腰,退後幾步,悄無聲息的退下。
“是微臣冒昧了。”許淮沅也退後半步,借著低頭行禮拉開與葉菀的距離,“我朝例律,戌時後外臣不得入內廷,下官告辭。”
“好啊。”葉菀突然笑著開口,“你若此時出宮去,我便跟著你去,你猜,明日父皇會怎麼做?”
她笑著走來,手指在臉頰上點了點,一雙彎彎的眼睛笑意深深,“會不會為了皇家體麵,讓你休妻再娶?”
“公主說笑了,”許淮沅臉上帶著疏離的笑意,“下官病弱,如何配得上公主?”
聞言,葉菀轉眼將他打量了一番,點點頭,“說來也是,阿沅,你這身子怎麼越發虛弱了?”
“不過沒關係,”不待他回答,葉菀又笑著開口,聲音柔媚,繾綣,卻帶著幾分不容拒絕的威嚴,“我明兒派人給你送些補藥來,你可得好好喝了。”
許淮沅笑意不改,突然輕輕開口,“公主,今夜喚下官來,不是隻為叮囑下官喝藥的吧?”
“瞧,我險些忘記正經事。”葉菀恍然大悟般笑了笑,“阿沅,我給你寫的信你都看了嗎?”
“公主知道,”許淮沅微笑著,“下官不喜歡看信。”
“沒關係,我猜你也沒看,”她十分愜意的吸了一口濕潤的空氣,“不過你這樣做,我總歸心裡是不舒服的,所以,我得懲罰你點什麼……”
“不如,你同我一起,”她轉頭,看向不置可否的許淮沅,“殺了父皇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