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不回家睡了。”
沈徑舟突然轉過頭,一隻手攏了攏陸蔓生額邊掉落的碎發:“你早點睡,不用等我了。”
說是不用等了,可沈徑舟回來的時候,陸蔓生正站在廚房前準備將粥熱第三遍。
已經超出平日裡睡覺的時間太久,陸蔓生困得直點頭,也便懶得開燈,摸索著就準備把燃氣灶打開。
誰知突然一雙修長的手指若有似無地劃過她的後背,是每次輕輕觸到卻又馬上抬起的頻率,忽遠忽近。
陸蔓生雙手端著滾燙的砂鍋正準備往燃氣灶上放,被人撥弄得隻覺得甚癢,下意識用手肘將身後的男人推遠了些。
男人似乎對她的反應很享受,隨手將外套扔在沙發上就傾身向前,這次還不忘把嘴巴湊向陸蔓生最敏感的脖頸吹著氣。
陸蔓生瞬時打了個冷顫,緊接著就聞到了濃濃的酒味。
混雜著些許香水味道。
身體一邊躲著沈徑舟沒有章法的攻擊,一邊不慌不忙打開廚房的大燈,順眼瞟了下掛在牆上的石英鐘。
兩點五十五分。
“沈少……你吃晚飯了嗎。”她扭頭做出討好的微笑,小心翼翼地問。
沈徑舟手上的動作頓時停了下來,像是被潑了冷水一般。
他斜靠在廚房門邊,俊美的五官因為白熾燈的照射,更加清冷,嘴角扯著似笑非笑。
手腕處忽隱忽現的,是一款頗為眼熟的銀色手表。
並不是她攢了半年積蓄給他買的那塊。
陸蔓生曾經天真地以為,自己之於沈徑舟,或許還是有那麼一點點的不同,說不定是憐惜,說不定是疼愛,更說不定是愛情。
不然在那張雕刻般冷淡的麵容下,怎麼會對如螻蟻一般的自己處處照顧?
不過現實告早就狠狠打臉。
她不是什麼沈徑舟的妻子,也不是他的朋友,更不是他家的傭人,她就是一個笑話罷了。
石英鐘晃動著敲響三下。
陸蔓生站在廚房前等了半天,沈徑舟仍然一言不發。她隻得走上前將粥盛出。
“沈少,吃晚飯了嗎?我給你煲了海鮮粥。”
陸蔓生低頭晃了晃手上的東西,趕忙回答:“算了,粥熱了三遍都有些變味了,我重新給你下碗麵?”
沈徑舟看著陸蔓生手裡的粥碗好一會兒,這才抬眉看了眼前的女人,是熟悉的討好的微笑。
“無事獻殷勤。”
沈徑舟轉了身將隨意仍在沙發的外套拾起,道:“有事求我?”
“是你們家房子塌了需要翻蓋?還是你姐姐對工作不滿意想換第三份?還是你爸爸喝醉了酒,又把村長打了?”
這番話簡直羞辱到了陸蔓生心巴上,她低下了頭,囁嚅半天不知該怎麼回答。
因為沈徑舟說得很對,無論是自己姐姐的工作,還是自己父親惹的那一堆爛事,甚至就連自己家的豬圈,都是眼前這個女婿解決的。
自己還要因為他出軌就離婚?恐怕是沈徑舟更想擺脫自己吧?
陸蔓生緊張地扣著手指,像個小學生被罰站一般站在廚房門邊,喏喏地道:“我爸爸前幾日喝酒摔傷了腿,我媽又扭了腰,家裡需要人照顧……”
從陸蔓生第一個‘爸’字開始,沈徑舟一副了然的表情,不再看陸蔓生,而是扭身打開了牙膏,一邊刷牙一邊不忘回答:“那你在廠子裡請了假回去照顧就好了。直接打報告請長假,我會給你們廠長說一聲的。”
“不是這個事……”
陸蔓生吱吱唔唔了半天才道:“我爸……我爸怕落下病根以後不好種地,想來北城的第一人民醫院看腿……”
沈徑舟將牙刷放入嘴裡,稍顯有些語焉不詳:“明天找司機小吳,讓他在人民醫院給沈爸掛上專家號。費用都記在我這。”
陸蔓生的頭更低了:“我媽和我弟也想一起來,她說想住在咱們家,說是可以一邊在醫院照顧爸爸,一邊看看咱們倆過得怎麼樣……”
她知道沈徑舟已經認為自己有些過分了,可更過分的那些話,她一句也說不出口。
比如自己那混賬爹在電話裡說什麼花女婿的錢怎麼了,彆人家的女婿都要親自端屎端尿的,怎麼自己女婿不回老家就算了,還不能親手照顧一下。
這一次來一定要沈女婿親自伺候自己!讓全北城的人看看,他們捧在手心上的天之驕子,也得一把屎一把尿地親自伺候他莊稼漢老陸!
可她要是真敢這麼對沈徑舟說,彆說給老陸安排醫生住院,恐怕打明天起老陸就得從沈徑舟給他翻蓋的房子裡滾出去。
沈徑舟本來娶得心不甘情不願,要讓他真的像女婿一樣對待自己的爸媽,還要伺候她那個一身酒氣的父親……實在是有些……天方夜譚了。
果不其然,陸蔓生的話說了許久,沈徑舟洗漱的背影直接停頓,空氣裡寂靜得隻聽得到石英鐘“滴答”的聲音。
陸蔓生暗自狠了狠心,快步走上前去,不管眼前男人的眼神有多不屑,將自己的睡衣扯到肩膀,湊上前,吻上了男人的脖頸。
男人的喉頭微不可查地動了動,旋即又像看錯了一般消失。
她能感覺到沈徑舟愣住了,但他沒有推開自己,這是一件好事,想到這,陸蔓生加快了手上的動作。
就在這時,沈徑舟突然抓住陸蔓生的手臂,力氣大到想要把她的手臂折斷一般。
他譏諷地看著陸蔓生,仿佛在看一個笑話。
“陸蔓生,三年了,你就隻會用這一招嗎。”
“我……”
是啊,她早該想到的,不該認為兩人結了婚,不該隻是看到沈徑舟對自己還不錯,就斷定他對自己不一樣。
可是眼下的她,已經沒了辦法。
陸蔓生攥緊了拳,硬著頭皮說了一句:“我保證,我爸媽待幾天就回去……”
等了一會沒有聽到回應,陸蔓生又問了一遍,隻是聲音漸漸小了下去。
“你放心,我爸在醫院住,我媽和我弟住客房,我和我姐就在客廳打地鋪……我保證這次不給你添多餘的麻煩。”
“你給我添的麻煩,還不夠多嗎。”
“沈徑舟……我……”
話已經到了嘴邊,陸蔓生又咽了回去:“……求你幫幫我……就當我求你……”
“脫衣服求我,就為了這麼堆爛事……還是真的覺得,隻要有了孩子,就能用孩子拴住我?”
他的話並沒有說完,突然停住,表情十足十的嘲諷,陸蔓生明明已經擺了最低的姿態,可沈徑舟的怒氣像是越來越按捺不住。
按理說,結婚近三年,陸蔓生已經可以摸清沈徑舟的脾氣,知道什麼時候該低頭,什麼話該說什麼不該說,可此時沈徑舟這衝天的怒火,甚至比在婚禮那天還要生氣。
可能自己真的已經把他徹底惹毛了吧?
也可能是那個女人的出現,讓她顯得更加無恥卑鄙,他也不想再忍了。
離婚,放他自由,從一開始就想過的詞反複在嘴巴咀嚼。
陸蔓生醞釀了好一會情緒才讓自己的語氣顯得沒那麼哽咽:“我知道這件事很棘手,所以我都想好了,隻要我爸出院回老家,你讓我做什麼都可以,我甚至可以離你遠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