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徑舟的房間在二樓東邊的位置,房間布置很簡約,一張歐式雙人床,一排紅木書櫃,一台書桌。布置的倒是有幾分像村裡的大隊部。
沈徑舟已經很久沒回來住過,但房間卻打掃得乾乾淨淨,尤其是那深棕色的書櫥,擺滿了書籍,很多都是陸蔓生看不懂的英文原著。
陸蔓生以前是很喜歡看書的,她最喜歡讀一些小說,仿佛可以徹底忘了時間,躺在草垛上一看就是一整天。
可惜家裡的錢隻能供姐姐去上大學,不然說不定她也能讀個大學什麼的。
這麼想著,陸蔓生小心翼翼抽出最角落的中文書,誰知這麼一抽,書本後麵隱藏的空間,就顯露了出來。
書櫥很深,滿滿當當的書籍後麵,竟然還藏著十幾個形態不一的盒子。
她下意識抽出一盒打開,發現裡麵裝著的,是手表。
這銀色手表的樣子有幾分眼熟,似乎在哪裡見過,可一時間又想不起來。
盒子內側標注著自己認不全的英文。
atek hilie3940。
什麼意思?這塊手表價值3940塊錢嗎?
可真貴啊,隨便一塊表,就比她所有積蓄還要多,弄壞了她可賠不起的。
陸蔓生小心翼翼把手表裝回去,沒想到隻是輕輕翻轉盒子,一張照片就從盒子中滑落出來。
是一對男女的合照。
準確地說,是沈徑舟與秦舒妤。
照片兩人並肩站在北華大學門口,姿勢並不太親密,表情略顯羞澀,但照片背麵親筆寫了一句話。
【黎小軍同誌,我們該怎麼辦?】
落款是秦舒妤。
這句話,要不是碰巧是時興的電影台詞,碰巧港片發燒友葉懸懸曾經硬拉著她在dvd裡足足看了三遍,否則她還不能理解什麼意思。
影片講述了兩個從內地來的底層人士努力打拚終於實現了理想,黎小軍娶了青梅竹馬,李翹過上了富裕的生活。
但兩個人卻沒有預想中的快樂,小軍無法麵對妻子,每天工作完回家倒頭便睡,而李翹在家鄉蓋了間大房子,可媽媽卻在房子完成之前離開了人世。
感情終究難以壓抑,兩個人在街邊,一個車裡,一個車外,忘情地擁吻在一起。
【黎小軍同誌,我們該怎麼辦?】
【我們不能再騙自己,我回去會跟小婷說。】
【我想每天睜開眼睛都看到你。】
沈徑舟在秦舒妤婚後2個月與她閃婚,再加上兩個人一直不溫不火的婚姻。
那些被全家人表情掩蓋下的尷尬,這隻熟悉的手表,似乎都在指向一個結果。
還有照片上這句話究竟在暗示些什麼。
陸蔓生不願意去想,更不敢去想。
她一開始就知道自來沈家與秦家一直關係走得很近,不知道是哪一輩定下的規矩,兩家素來都會有著所謂的聯姻。
但在她看來,陸蔓生與秦舒妤交際並不多,除了婚禮上或者逢年過節碰個麵打聲招呼,也就沒了下文。
秦舒妤一直隨著丈夫沈雲庭在外地居住,印象中的她總是舉止得體落落大方頗有沈家媳婦的樣子,人人誇讚。
其實陸蔓生並不知道秦舒妤與沈徑舟曾經到底有過什麼關係,這幾年也未曾見過沈徑舟與秦舒妤多麼親切交談走得多麼近,甚至連單獨相處的機會,也未見兩人有過。
更何況,說沈徑舟和自己的妯娌有一腿,陸蔓生也是萬萬不信的。
沈徑舟是部隊大院長大的根正苗紅,趕在千禧年民風開放的時候出落得出類拔萃,身邊主動纏上來要認識一下的小姑娘就沒斷過。
哪怕知道他結了婚,身邊鶯鶯燕燕的聲音也沒消停過。
可彆說沈徑舟交什麼女朋友,那些婀娜多姿就連近他的身都難。是出了名的挑剔。
就算當初他倆婚結得不光不彩,但結婚三年來,沈徑舟也算待她溫柔有加,對待她的父母也是好的離譜安排的穩穩當當。
就算兩個人沒什麼感情分開睡,沈徑舟也能做到每晚都按時回家,如果有事也是主動打了電話來交代一番不要等他了早點睡之類。
更何況,秦舒妤早一步嫁給了沈徑舟的弟弟,正經成了親戚,就算真的有過什麼,那也隻是曾經,是過去,而回憶,是最沒有力量的東西。
陸蔓生這樣安慰自己。
也是這樣輕易的,相信了沈徑舟。
“陸蔓生,你動我書櫥了?”
沈徑舟走了過來,打斷了陸蔓生沒頭緒的記憶。
“我,我就是想找幾本書看看。”
“你要是閒著無聊,就去報個夜校。”
陸蔓生動作慌亂有些不知所措,卻被沈徑舟一把抓住往大院子裡走去。
“走吧。”
陸蔓生看著沈徑舟像是憋了火氣一般,飛快地取了車,狠狠地打開車門,臉色也一直僵著,她大氣也不敢出一口,小碎步緊跟在後麵。
“爸爸說你了嗎?”陸蔓生上了車,小心翼翼地開口,手指輕輕敲打著車窗。
沈徑舟麵無表情,抬手一個漂亮的急轉彎,薄唇輕吐:“沒。”
“是因為我嗎?”
“不是。”
“那今天晚上我睡你房間,行嗎?”句子是疑問句,卻是異常肯定的口氣。陸蔓生耐心等著沈徑舟的回答,但他卻好像沒有聽到一樣。
“今天晚上我想睡你房間,好嘛?”陸蔓生問了一遍,聲音確實越來越沒了底氣。
一個急轉彎,蔓生的身子跟著向右偏了偏,沈徑舟的聲音也終於傳了過來:“隨你,我待會還有事需要出去一趟。”
“沈徑舟你明知道……你明知道我是什麼意思。”陸蔓生臉已經紅透了,再也不敢看他一眼。
“就這麼著急?”沈徑舟的語氣愈加低沉了,眉頭也皺了起來。
陸蔓生咬起了嘴巴,聲音似乎帶了哀求:“媽說,媽說咱們得抓緊有個孩子……”
“我媽的話不要放在心上。她隻是一向要強慣了。”沈徑舟像是突然又變了一個人,突然語氣又溫柔了起來,像是在哄一個被嚇哭的孩子。
難得柔聲細語說了話,沈徑舟的溫柔模樣,陸蔓生其實並沒有見過太多。
結婚近三年,除去那些她故意去找沈徑舟的時間,平時能見到的時間不過是上下班後的碰麵,就算是休息日,沈徑舟就更加忙得神龍不見蛇尾,就算有朋友聚會也從不帶她參加。
他現在,在哄自己嗎?
陸蔓生扭過頭,認真看著正在繼續說話的沈徑舟。
“還有沈芳懿的話,彆放在心上,她隻是還沒有想開。等她長大一點,她會明白的。”
車裡沒有開燈,車外的白熾燈不停閃過去照在沈徑舟的臉上,忽明忽暗。看不清他的表情,隻有那棱角分明的側臉忽隱忽現。
陸蔓生扭過頭去,手撐住下巴靠在了車窗,看到外麵的景物飛速在倒退,樹乾凝結成一條條線,劃開這偽裝的寧靜。
半天才傳來糯糯一聲:“那你,那你今晚還回家睡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