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所有人看來,陸蔓生當初能嫁進沈家,純粹是因為自己主動鑽了沈徑舟的被窩。
又恰好那日家中住了一些貴客為老爺子賀壽,紛紛撞見她躺在沈徑舟床上。
婆婆本身對沈徑舟娶了這樣的媳婦就有不小的意見,覺得是陸蔓生的出現硬生生毀了自己兒子的大好前途,眼下瞧著隻比自己早進門兩個月的妯娌兒媳秦舒妤懷孕了,恐怕教養再好的人也難免掛了臉。
陸蔓生僵硬地笑了笑,對魏代玉說:“恭喜嬸嬸要抱孫子了,對了,在我們村有喜事是要煮紅雞蛋的,圖一個順順利利。正好我記得上次帶了一些土雞蛋放在家裡,我現在就去給舒妤煮一些……”
“不用,那些雞蛋我早就拿去送人了。”
魏代玉擺了擺手:“更何況這又不是你們村子裡,我們家舒妤現在正是小心的時候,東西可不興胡亂吃的。”
似乎是看出了陸蔓生的尷尬,不等她回答,秦舒妤站在旁邊溫婉的接了話:“嫂子是要去做飯嗎?”
“要不我去幫嫂子做飯吧?在這也怪悶的。”
“那可不行,你現在金貴著呢,萬一鬨起口來惡心難受可怎麼辦?快去沙發坐著看《還珠格格》吧。頭幾個月可要千萬小心……”
魏代玉說著便攙著秦舒妤向沙發走去,秦舒妤轉頭歉意地對著陸蔓生笑了笑。
陸蔓生也衝她點了點頭,接著對身邊雙手抱懷的秦問梅說:“媽,我去廚房幫把手。”
隻見旁邊的女人仍然一言不發,陸蔓生鬆了口氣抬腿剛走了沒幾步,秦問梅的聲音在身後傳來。
“蔓生,你來我房間一下。”
陸蔓生婚後每個月都會回沈家,可是卻很少來公婆的房間,偶爾被叫進來,就一定是哪裡又做得不對。
雖然知道每次婆婆找她無非就是問孩子的事,可心裡還是不免有些緊張,這次,是第一次把她單獨叫到一邊。
想到這,陸蔓生手又攥緊了一些。
“媽,什麼事?”
陸蔓生剛站定了步子,秦問梅在後麵“吧嗒”把門關好,接著放下環繞著的雙手,平靜的臉上看不出什麼表情。
“蔓生,你嫁入沈家多久了?”
秦問梅平日裡說話總是溫聲細語的,就連責怪起人也從不出過分的詞語,一副大家閨秀的模樣。
“兩年多了。”
陸蔓生低了頭數著地上木質地板的花紋,這花紋扭扭曲曲,就好像陸蔓生錯亂的頭緒。
“是兩年零九個月了。”秦問梅的聲音逐漸大了起來。
“媽……”
“蔓生,我就不繞那些彎子了。媽問你,是你們一直沒打算要孩子嗎?是吃藥還是做措施?我給你要的那些方子你都吃了沒有?”
“媽,藥是吃了。”陸蔓生捏了捏手指,努力構思著措辭:“我們也……也沒有做措施……”
隻是頻率低得可怕罷了。
“沒有?”
一向溫柔賢惠的秦問梅激動了拍了拍紅木桌子,就連發髻也因為激動,散落了幾縷頭發:“那究竟這兩年零九個月,是你們倆哪一個出了問題!”
陸蔓生低著頭,有一下沒一下地咬著嘴唇的死皮。
“媽媽不是故意為難你,你過去做的那些事我們也不想計較了,畢竟徑舟還是娶了你,隻要徑舟同意,我哪樣不是隨了他。”
“可現在就連早你兩個月進門的秦舒妤都懷孕了,媽怎麼能不急呢?”
“還有幾個月,就是2000年了,千禧年,又是龍年。”
“我找人算過的,徑舟在這一年命裡該有個孩子,未來才會發展得好。作為徑舟媳婦,你也不想你的丈夫一輩子被他弟弟壓在身後的對不對?”
“蔓生,現在放在你眼前的,隻有兩條路。要不趕緊給我們沈家添個龍寶寶,要不就早點找個更好的人家,我們也算互不耽誤不是?”
平日裡高貴優雅的女人終歸還是失態了。
但骨子裡與生俱來的教養讓秦問梅很快安靜下來,精致的臉龐上微微有些波動。
“蔓生,你要理解媽。媽並不是針對你,隻是當年的事發生就發生了……徑舟已經因為你錯過了一次機會,媽隻是不想再把長孫的位置讓出去。”
“你若是能在明年順利生下兒子,媽這番話,你就當沒聽過,要是沒有,現在年代和我們那時候不同了,離婚證很好扯的,你們不必大張旗鼓……”
“當然了,你放心,隻要你利利索索同意離婚,我絕對不會虧待你,你姐姐換工作的事我會考慮一下。”
秦問梅的表情看似溫柔實則強勢,才幾句話就下了最後通牒。
“陸蔓生,元旦之前,要不親手交給我懷孕化驗單,要不拿來你的離婚證。”
陸蔓生感覺自己像被魚刺卡住了喉嚨,吐不出來又咽不下去,隻有淡淡的血腥味從唇邊傳來。
“媽,和蔓生聊什麼呢?臉都紅了。”
秦問梅的話沒說完,臥室門突然被推了開,沈徑舟走了進來:“妹妹剛從外麵趕過來說是餓壞了,吵著要開飯呢。”
陸蔓生抬頭,直愣愣地看著沈徑舟的臉,就像第一天見到他那樣。
說起來,自己家能和沈家牽上那麼一點的關係,也多虧了當年沈老爺子下放到沈家村做工的時候,被陸蔓生的祖爺爺好心照顧了一個冬天,沈老爺子回城後偶然想起這事,給老陸寫了封信遠遠認了個親。
沒成想沈老爺子做壽這天,這個八竿子打不著的親戚老陸攜家帶口子從鄉下趕來,口頭說是來賀壽,實則讓自己女兒主動鑽到了人家金龜婿的房間,鬨得個滿城皆知。
那天場麵真是熱鬨極了。
自己母親陸張氏躺在地上撒潑打滾要求沈家給個說法,否則就吊死在壽宴門口。
自己父親老陸更是一棍子又一棍子打在她身上,是足足用了十分力,才幾下子就見了血,弄臟了沈家新換的波斯地毯。
沈老爺子一口氣差點沒上來,愛麵子的秦問梅形象都不顧喘著粗氣,巴掌幾次揚起又攥緊拳放下。
而事故的男主沈徑舟就站在人群最後麵,安靜地看著全場最為狼狽的她,淡淡地說“我會負責的”。
就是這樣一張臉,把當年如同落水一般窒息的陸蔓生拯救出來。
雲淡風輕,卻讓陸蔓生莫名的心安。
沈徑舟快步走了過來,用手攏了攏陸蔓生的頭發,在她耳邊輕聲說道:“有什麼事我跟媽談。其他的,隻要相信我就好了。”
沒什麼相信不相信的,陸蔓生對沈徑舟,就沒懷疑過。
可是現在她沒有時間了,在千禧年來臨之前,要不懷孕,要不離婚。
看似是道選擇題,可她攀附的這根高枝,似乎隻有後麵的這個選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