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變質(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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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一個“了”字還未完全脫口,梁初楹感到脖子一緊,往後跌了幾步,腳底下那些黃色的樹葉都被蹬到了空氣裡,在她眼前緩緩墜落。

祖佳琪攬住她脖子,趴在她肩頭哭,罵她:“你怎麼老自說自話啊,我真不想讓你幫我,誰要你的破禮物啊……”

她的眼淚全掉在梁初楹衣領上,梁初楹聽見她哽咽沙啞的嗓音:“對不起,是我老瞎揣測,其實你挺好的,我一點兒都不討厭你……我就是受不了我自己而已。”

祖佳琪放開她,從手裡拎的帆布袋裡掏出一遝紙幣拍在她胸口,梁初楹愣了一下,接過來一看,有零有整的三千塊錢。

“你這樣,我爸媽也這樣,你去我家以後,我媽把我揍了一頓,非拿了錢叫我繼續讀,我今天本來打算下課以後就去老師那兒交錢的。”祖佳琪又擦一把眼睛,還在大喘氣,胸腔重重起伏著,“這錢還你,你禮物還是得重新準備的,不準提前給!”

“你爸媽對你真好……”梁初楹喃喃

祖佳琪吸一下鼻子,嘟囔著:“畢竟是爸爸媽媽啊,他們就我一個孩子。”

梁初楹緘默著抿唇,不說話了。

祖佳琪挽住她胳膊,抽噎著抹一下濕潤的眼:“好冷,眼淚都給我凍乾了……回家吧,都沒人了。”

剛到家裡,梁慶跟守著她一樣,在她路過沙發時叫住她,讓她去書房聊聊。

梁初楹知道會有這麼一刻,畢竟她那張卡是她爸不用的,拿給她存錢用,平時收支都會給梁慶的手機發短信。

“我看見你取了三千塊錢。”梁慶開始問,“爸不記得你是會買這麼貴重東西的孩子。”

她不太會撒謊,況且覺得沒必要,把祖佳琪還她的三千塊現金拍在桌子上,一五一十跟她爸說了。

梁慶歎口氣,頂一下太陽穴說:“丫丫啊,你還是不要太相信彆人,總會吃虧的。”

也許是她還不成熟,看不清這一瞬間父親眼裡的複雜,也想象不到,將來會有誰是她錯信的人,因此很無所謂地聳肩,撚走了爸爸手邊果盤裡的櫻桃。

“我不覺得這是吃虧,什麼都要靠算計的話,活得也太累了,人跟人之間有一種關係,叫信任。”這櫻桃酸得倒牙,梁初楹皺著鼻,聳聳肩,“而我現在不是成功了嗎?祖佳琪是我最好的朋友。”

之前從未思考過“未經他人苦”的含義,現在這事擱在自己身上,梁初楹倒是醒悟了不少。

她無端想到梁聿——這個突然闖進她生活的“弟弟”,自己也無法處理好和他之間的關係,尤其是距離。

算了……無論他是誰,既然已經喊她姐姐喊了這麼多年,那就跟他好好當姐弟。

這並不難,能處理好跟朋友的,怎麼就不能處理好跟梁聿之間的關係了?當然也是可行的,無非姐姐弟弟嘛。梁初楹含著半顆酸得發苦的櫻桃,心裡把事情想得極簡單。

梁慶良久無言,梁初楹艱難把口中水果咽下去,然後吐槽:“還有,丫丫這名字好土,能不能不要再這麼喊我了,我害臊。”

梁慶微笑起來:“這是王小姐取的,因為長得像字母y,對著你名字最後一個字。”

離婚以後,梁初楹很少從她嘴裡聽見媽媽的事,梁慶不怎麼以“你媽媽”來稱呼她,畢竟一個女人的身份實在是太多了,可以是“前妻”,是“孩子她媽”,也可以是“那個退役的體操運動員”。

但梁慶十年如一日,隻喚她“王小姐”。

梁初楹撚著手裡的櫻桃柄轉了幾圈,沒說話。

有時候覺得他爸才是那個最複雜矛盾的人,總是做的跟說的不一致,如果這麼在乎她媽媽,又怎麼會因為梁聿的事跟王依曼吵到離婚,後來也一次都不去找她。

梁慶揮揮手:“出去吧,爸爸還有事要忙。”

她從書房出去,路過梁聿的房間發現他門開著,裡頭隻亮著一盞台燈,窗戶敞著,門估計是沒關好被風吹開的。

現在時針不過才劃過數字十,梁聿不見得會睡這麼早,但他現在確實是趴在書桌上就睡著了,梁初楹隻瞧見他躬起的背脊和肩膀,像幾座瘦骨嶙峋的山。

這麼睡會不會又凍病了?梁初楹對此已經tsd了。

她一揚眼,思忖幾秒,決定邁出握手言和的第一步——給他一點好臉色,關心他一下,替他把窗戶關上。

隻不過梁初楹剛邁進去幾步,踮著腳、胳膊搭在他腦袋頂上去夠窗戶的把手之時,不小心碰倒了桌子上的台燈,梁聿就被鬨醒了。

左眼眼皮上那顆小痣在睜眼的瞬間被折進去,台燈白色的燈光把他瞳仁照得透亮,跟鏡子一樣,梁初楹低頭在那點兒漆色裡看見自己詫異的表情。

她視線在他五官上巡視幾秒,看見小片光影落在他的痣上,有一瞬,心裡某個地方驀然抽了一下,像心臟某塊肌肉突然被激活,跳了起來。

梁聿盯著她,梁初楹幾秒後回神,躲避對碰的視線,察覺到他要說話,一手拉住窗戶把手,另一隻手裡還捏著那半顆櫻桃,也不知道當時怎麼想的,下意識就慌裡慌張地塞進他嘴裡,以轉移注意力。

起初他牙齒是合著的,所以推不進去,不多時就張開了,把那半顆吞進去,眉就皺了起來。

梁初楹心想,她這似乎也不算好臉色,還是故意作弄他了。

也許是欺負慣了?手很順就把櫻桃塞過去了……

“我從爸那兒拿的,甜不?”她心裡雖然有些懊惱,麵上卻不顯,架著兩條胳膊,好整以暇地準備看他被酸倒的苦臉,結果梁聿的眉沒皺到一秒就鬆了,抬眼細細瞧著她,把櫻桃柄咬斷,吐了字:

“甜。”

……甜才有鬼了,她才吃過的,酸得跟梅子一樣。

梁初楹打了個寒噤:“你口味真怪。”

梁聿觀察她的本領不是一般地強,他坐直身子,把倒下的台燈扶起來,稍一挑眉:“姐姐今天心情很好?”

梁初楹覺得奇怪:“你怎麼知道?”

他“嗬”一聲:“連見我都帶三分笑臉。”

這話一出,她“嘁”聲:“我天天哪有那麼多脾氣發?你不煩我我一直都是笑臉,之前還不是以為你扔了我送的襖子才吵起來……”

說完,梁初楹反身往桌子邊上靠了靠,兩條腿滑出去,她盯著自己鞋尖,沉吟一下道:“梁聿,我再重申,我不討厭你,如果你是因為你寄人籬下所以才來費心思討好我,完全沒必要。”

她扣弄著桌子邊緣,視線偏開,聲音變小:“你以為那樣我就會感激你嗎?”

剛說完這句,梁初楹閉一下眼,有點想撤回,明明才吃了教訓打算謹言慎行的,結果一開口又是難聽話。

跟剛才一樣,明明是想關心他的,結果一晃神,半顆櫻桃就強硬地塞他嘴裡去了。

也難怪她總被人誤會。

不過梁聿也不是第一天認識她了,姐姐那點小脾氣他全知道。他拉一下唇角,笑了起來,眼睛都彎出兩道弧:“沒有彆的目的。姐姐,我就不能是出於真心嗎?”

梁初楹扭頭看他,驀地狠捏一下手指,隨即表示懷疑:“我才不信,你太會騙人,很多事都不告訴我,我怎麼相信你?”

“姐姐舉個例子?”梁聿好整以暇。

梁初楹想了想,指出:“比如你和那個紅頭發的人,最近到底在乾什麼?”

房間突然安靜了一瞬,冷得叫人有些發毛。

梁聿兀然看向她,輕聲問:“你什麼時候見過他?”

梁初楹不覺得這是什麼不能說的事情。

“我那天就在你們房間隔壁唱歌,看見你最後進去了。”

她看著梁聿顯得有些緊繃的表情,斟酌著措辭:“雖然你交什麼樣的朋友我管不著,但是還是想提醒你一句,跟不學好的人往來多了,小心把自己也帶進泥坑裡。”

“你在外麵怎麼玩兒是你的事情,但要是你出了麻煩,那還得牽涉到我們家。”梁初楹一邊低聲說著一邊把眼神往一旁落去,“無論怎麼說……你跟我都還算是家人,利益永遠是相關的。”

梁聿一直沒有出聲,似乎在走神,視線極為沉重地下墜到指尖,薄軟的指甲不停叩擊桌麵,發出細微的聲音。

窗戶彈開一個小縫,良久以後,梁聿才側頭,緩緩勾了一下唇角,向梁初楹承諾著:“當然不會,我跟他交往不深的,那天他拉著我去唱歌而已。”

“自己知道就好。”梁初楹兩隻手撐著桌子往前支,後腰離開他的桌子,臨走時又想起什麼,“對了,我跟你說過吧,下周我會出去集訓。”

緩了緩,她頗為不自在地把手揣進口袋裡,蠻不講理地提要求:“彆忘了給我送飯。”

順理成章地要求完,也不等梁聿答不答應,說完就跑。

十月十六號,到了要拖行李箱去學校集合的那天。

梁初楹昨夜才著急忙慌把行李收拾出來,東西一團亂,在路上還散了一次,她一件件撿了回去。

因為東西多,梁慶趕在上班之前開車把她送到學校門口去,梁初楹把兩個箱子塞進大巴底下的儲物格裡,爬上車以後就累倒了,把頭上的帽子摘下來遮在臉上擋著光睡覺。

花蔭街位處南陽區新開發的一塊經濟帶,在街道正中的位置建了新的商圈,隻不過現在還沒有多少知名商戶入駐,這邊臨靠海岸,有個大劇院,在開發之前主心骨是文娛產業,有不少歌手來開過演唱會。

上午沒有課程,各自拖著行李箱去宿舍把床鋪什麼的都搭好,下午兩點才正式開始集訓,白天在樓下的空地,現在天氣還沒有完全冷下來,估計過一陣子就全移成室內課程了。

梁初楹把床單什麼的都鋪好了,祖佳琪踢開凳子,過來問她:“你家裡每天都送飯嗎?那我先去食堂了,晚了要排隊。”

“等我去門口保安那兒領了飯盒再去食堂找你。”她晃了晃手機,“給我發個座位位置就行。”

祖佳琪跟她比了個“ok”的手勢。

因為外人不能進出,東西都隻能寄放在門衛處,梁初楹拎著保溫袋就徑直趕往食堂去找祖佳琪,發現那桌還有幾個熟人。

食堂的桌子還挺大,麵對麵能坐六個人左右,祖佳琪坐在一邊,對麵是晏文韜和幾個她眼熟的人,應該是幾天前一起唱歌那群人裡的兩個。

梁初楹一邊往祖佳琪身邊坐一邊用目光詢問她,祖佳琪訕訕縮著腦袋,低頭在手機上打字。

【蠟筆小琪】:“我不知道啊,他們剛來的,問我能不能坐,我也不能趕人家走啊。”

【蠟筆小琪】:“捶地哭泣jg”

晏文韜之前好像是有提過,他們諾雅畫室這段時間也在這兒集訓,教室就隔一條走廊,吃飯會碰一起,不過住宿樓的話男女會分樓層錯開,搭不同的電梯上去。

這基地好像本就是諾雅畫室自己的,本來就是專門乾教育培訓的機構,除了畫畫也有彆的課程,為了掙錢所以也租給彆的一些學校訓練,南陽區的兩所大學偶爾也會選在這裡上實踐課程,門口的大巴有好幾輛。

梁初楹朝對麵禮貌點了幾下頭,然後拆開自己的飯盒,晏文韜笑著打趣:“家裡人還專門送飯過來?”

“我嘴刁。”

熱霧黏在蓋子上就凝成了水珠,揭開的時候都滴在桌子上,梁初楹大概掃了一眼,梁聿還真是很了解她每天想吃什麼。

她昨天來了月經,每個月這段時間她都愛吃甜食,覺得糖分能提高人的精力,補氣血,這習慣也維持好多年了。

梁聿連這時間都掐得準,第二層裝的是紅棗跟紅糖一起熬的甜湯。

捧著糖水入口的瞬間,口袋裡的手機震動起來,梁聿的消息也在最合適的時間出現。

【^^】:“合口味嗎?”

梁初楹放下碗,雙手握著手機打字,目光專注地凝在手機屏幕上,對麵的晏文韜抬眼盯了一瞬她的動作,頃刻間又把眼睫落下去。

【o】:“還不錯。”

另外兩個人已經吃完了,問晏文韜要不要一起回教室,晏文韜端起盤子跟梁初楹說話:“那我們先走了,晚上再一起吃飯。”

梁初楹愣了一下,心裡不解為什麼還要一起吃飯,但她還什麼都沒說,三個人就一起端著碗離開了。

掌心的手機又震動一下,她低頭去看,梁聿拍了拍她:

【 ^^拍了拍你並說自己是 od doggy】

她猛然想起這是之前自己故意弄著玩兒的,現在對象變成梁聿……就多了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o】:“撤回。我重新設置一下。”

【^^】:“不用,我已經看見了。”

【^^】:“^^”

這笑臉越看越揶揄,跟梁聿笑起來的時候長得一樣,眯眯眼的……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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