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出了一種新油(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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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低的頭!這片田長得好!”

“快看包家的田,長得真好!”

“能長得不好嗎?他們家可是頭一批用上農藥的,肯定要比咱們的好。”

從前人們隻知道當上官吏好,但在胡縣這個偏僻窮苦的小地方,大家對小吏還真沒什麼濾鏡。

無他,沒油水可撈啊。

可如今不一樣了,人人都知道新來的亭長是個厲害的神醫,不光會治人,還能治田。

而且對屬下還特彆好,又是給買新衣,又是管一頓飯,抓了盜匪還給發賞錢。

做出了農藥,更是頭一個給屬下用。

雖說她對百姓也好吧,可人嘛,都想過得更好,若是能更進一步當上柳意的屬下,豈不是美滋滋?

於是在柳意巡視田地的時候,便有許多青壯混在人群中,時不時非常做作的展現一下自己結實的肌肉,和鶴立雞群的個頭。

柳意身邊的下屬,除了一個鄭三河,基本都是肉眼可見的能打能乾,就連那些本來也沒強上多少的亭卒,都在吃飽喝足之後,看著越發有威勢。

因此她對於下屬的需求,自然被大家理解為個頭壯,有一把子力氣。

那些個子不夠高的,還非常機智的找來了河邊的大石頭,抱著時不時舉起放下,放下舉起,展現著自己的力道。

雖不敢靠近柳意,但也就差沒在臉上寫滿“亭長選我選我”了。

柳意隻笑著看他們賣力氣,擺弄身材,走過人群時,也會非常平易近人的說上一句:

“大家辛苦了。”

百姓們哪裡見過這種還會慰問他們的官,可能他們對小吏還沒什麼濾鏡,但亭長,對於普通人來說,就是個了不得的,能夠直接關乎自家身家性命的大官了。

這樣的大官,竟然這樣笑嗬嗬的,說他們辛苦了。

一時間,百姓們俱都受寵若驚起來。

“不辛苦不辛苦。”

“我們這哪有什麼辛苦的,倒是亭長,抓了許多盜匪,還讓那小偷還回來了我家的一隻雞,亭長辛苦才對。”

“不辛苦,都是亭長想著我們這些農戶,還做了農藥給我們,要不是農藥,如今哪能這般大豐收!”

柳意伸手夠了夠沉甸甸的穀穗,聽到這話,連忙擺擺手:

“我也隻是做了一些農藥而已,耕田勞作,全都是靠你們自己。”

“今年的糧食大豐收啊,功勞在你們的辛勤勞作,清晨起身,黑夜才能回歸,這才種出這一片片的豐收啊,我長湖亭的百姓,俱都踏實肯乾,如此下來,何愁日後過不上人人有屋,日日吃飽穿暖的日子啊。”

百姓們原本就受寵若驚,現在聽到柳意如此說,許多人胸腔裡就湧起了一股莫名的激動情緒。

從前哪有官這樣讚過他們。

過往的亭長,隻會訓斥他們交不上賦稅,嫌他們太懶。

但老天爺啊,他們可從來沒有懶過,清晨早早起床,夜間才回歸這種事,並不隻是說說而已,家中最小的孩子都要抓一天的蟲,一桶水一桶水的往田地裡澆啊,可那田地就是長不出多少糧食,他們能有什麼法子。

可柳亭長卻懂他們,理解他們,明明是她做出了農藥,讓田地增產,卻還是誇讚是他們辛勞。

百姓們大多沒念過書,說不上來多少好聽話,隻心中對柳意更加崇敬愛戴。

那些抱著石頭起起伏伏的精壯漢子們也越發賣力了。

柳意花了兩天時間,巡視完了長湖亭的所有耕田。

長湖亭倒也不是所有人都買了農藥來用的,生活不是小說,就算柳意安排的再怎麼妥帖,也不可能所有人都按照她所設想的來做。

許多人裡,總會出一兩個思路和大家不一樣的。

那些用了農藥的耕田,肉眼可見的豐收。

胡縣這片區域本就是螟蟲重災區,數量龐大,不光會直接啃食作物,還會通過排泄,蛻皮,屍體汙染和產熱銀引發黴菌。

這麼說吧,嚴格來說,並不是用了農藥提升了穀穗的數量,而是從前的各種害蟲,大大降低了本該有的數量。

實際上,哪怕是這些讓百姓們欣喜若狂的產量,放在現代,那也是被現代作物吊打的。

隻是從前太少,才顯得現在多而已。

因此,那些沒有用農藥的耕田,在一片片豐收的景象中,就顯得格外突出了。

柳意走在四湖裡的耕田處,就看到了那麼一大片明顯穀穗要少上許多的作物。

其他田地的穀子都是被壓得彎腰,那片田地的穀穗卻是相對來說稀少太多。

柳意直接問一直小心跟在她身邊的四湖裡裡長:“這是誰家的地?”

裡長趕緊說:“這是朱老大家的。”

柳意:“他家沒用農藥吧?是不是銀錢上有什麼困難?怎麼我沒看見他們家的貸款農藥申請?”

百姓們都開始搶著買農藥之後,考慮到有一些人家可能太窮,連十幾文錢都拿不出來,柳意還特地搞了個農藥貸款。

今年先貸農藥,等到耕田豐收了再還農藥的錢。

不過這農藥貸款也不是誰都能貸的,還要確定了家境屬實,確實沒有餘力拿出錢來。

這就需要三個裡的裡長配合了,畢竟裡長基本都對自己這一裡的百姓十分熟知,每戶人家的家庭情況,住了多少人,日常做什麼營生,賺多賺少,裡長們都很清楚。

柳意的眼神看過來,四湖裡的裡長立刻就心臟開始狂跳,腿發軟。

“不,不是,他們家中日子過得不錯,不需貸款農藥。”

說起這農藥貸款,背後還有一樁公案,因著農藥被吹得神乎其神,引得縣裡一些人家來買。

隻是長湖亭人買還好,長湖亭外的人買,那就要限購了,於是便有一些人家想出了花錢請人代買的法子。

錢也不多,這農藥可提升農田產量,就算是眼饞錢的百姓也沒舍得賣,於是在外麵,農藥絕對稱得上是有價無市。

五燕裡的裡長就想了個主意,給幾戶人家上報貸款農藥,結果柳意收了條子,並沒有立刻批下,而是派了人去各裡查證。

因為亭卒們大多來自三裡,她還特地沒派亭卒,派的是自己身邊這些兵丁。

那五燕裡裡長隻是想賺點小錢,也不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麼,自然沒有十分遮掩,兵丁們一去,就查探了出來。

最後不光查出五燕裡的裡長虛報需要貸款農藥的人家,還壓下了那幾戶家境貧窮,本可以被歸納進貸款名單的人家。

他貪得錢真的不算多,全部加起來也不過一錢銀子。

但一向對著三位裡長都是溫言細語的柳意,在查證這件事為真後,頭一次對著他們顯現了自己的冷酷無情,毫不手軟。

先是革了五燕裡裡長之位,接著按照欺瞞上官,收受賄賂,欺壓百姓之罪,狠狠重判。

那五燕裡的裡長不光沒了裡長之位,罰款就有兩銀,日後要坐牢不說,還被當眾打了三十板子以儆效尤。

打板子的時候,柳意特地將三興裡和四湖裡的兩位裡長以及裡卒什長伍長叫了過來觀看。

這一出可是把他們嚇得不輕,四湖裡的裡長回去之後就連忙狂翻戶籍,又一家家去問,生怕自己也落下了能上報貸款農藥的人家被問罪。

此刻麵對柳意看過來的眼神,他眼前五燕裡裡長被打得皮開肉綻的畫麵一閃而過,連忙又補充道:

“是這樣,朱老大一向頑固,不願意相信農藥能治田地之病,他不樂意買,我也沒辦法,隻能任由他去了。”

四湖裡的裡長其實沒敢說,那朱老大不願意買農藥,主要就是因為他是個重男輕女的。

柳亭長是女郎,他就不肯信她的本事,之前還笑話旁人買農藥是白花銀錢。

他擦擦額頭上的汗,生怕柳意以為是自己不儘心,又道:

“但我們四湖裡那些家境窮困的人家,卻都入了貸款名錄裡,也都拿到了農藥,亭長您看,這邊就是四湖裡最窮的孫家田地。”

柳意順著四湖裡裡長的手往過去,果然見到一片一看就很不錯的農田。

“很好,這田地照顧的不錯。”

見柳意沒有要治罪自己的意思,四湖裡裡長鬆了口氣,也誇道:

“他們家都是願意乾活的,隻是家中老娘生了病,為著治病吃藥這才欠了一堆的外債。”

“說起來也是托了亭長的福,之前亭長在三興裡義診,孫家人就背著他們老娘去了,吃了亭長的藥,老人家漸漸這才漸漸康複。”

“如今又得了亭長的恩德,貸款到了農藥用在田中,現在大豐收,想來那些欠下的債務也能慢慢還清了。”

柳意遠遠看著,就見那田地裡正在忙碌的幾人中有一人抬起腰,眯著眼睛看了一會,才看清楚是她。

他立刻喊了其餘人,孫家人都看了過來,隨後有人先跪下磕頭,又有其他幾人跟上。

柳意眼神好,這麼遠了也能看到他們的口型,正是在念著“亭長長命百歲”“亭長死後必定成仙”。

四湖裡裡長說她治好了孫家老母的時候,她沒太想起來,畢竟義診時她治好的人可太多了。

但如今孫家幾個人一跪,柳意就想起來了。

印象太深刻了,她治好了病人之後,家屬跪下的情況也挺常見的,但是像是孫家人這麼一邊跪著磕頭,一邊念著“醫師長命百歲,醫師死後必定成仙”的,還是頭一個。

柳意哭笑不得,但人家也確實是在真誠的祝福她。

大安朝一向有善人在世時做儘善事,死後受百姓供奉成仙的傳說,這是在說她善呢。

“派個人去,讓他們不用跪了,早些將穀子收回去曬,還了外債,爭取明年不用貸款買農藥。”

柳意一聲吩咐,立刻就有亭卒小跑過去,與他們說完之後,孫家人又磕了幾個頭,才起身繼續勞作。

四湖裡的裡長見柳意心情還不錯的樣子,趕緊抓住機會拍馬屁:

“如孫家這樣,十分感念亭長恩德的人家,在我們四湖裡可是有不少,自亭長上任之後,長湖亭的百姓日子是越來越好了。”

柳意笑著點頭:“我也隻是出了些力,真正讓這些耕田豐收的,還是要靠百姓和裡長你們的督促啊。”

四湖裡的裡長被誇了,臉上立刻揚起一個大大笑容。

“亭長過譽了,卑職隻是做了分內之事。”

對於朱老大等人不響應亭舍,不用農藥的事,柳意並沒有說什麼。

她當然希望所有百姓都用農藥,耕田豐收,百姓手頭寬鬆了,經濟才能運轉。

但像是朱老大這種,她要是一個個管過來,那要管到猴年馬月,這種事,隻能靠著底層政府官員來辦。

訓是沒有用的,畢竟亭舍隻是推薦百姓用農藥,又不是強製。

柳意沒對朱老大不用農藥的事說什麼,隻是誇三興裡:

“百姓的日子過得好,我這個當亭長的也就不虛此職了,像是三興裡,家家戶戶都用了農藥,一片豐收好景象,看著心情就不錯。”

“最近,我想官辦一個油坊,需要些人進去勞作,看來這油坊辦在三興裡就不錯。”

說完,她繼續往前走:“走吧,我們也該回去了。”

四湖裡的裡長笑容一下就僵硬了。

三興裡是柳意初義診的地方,不知道救了多少病人,還讓三興裡的百姓們賣藥材發了一筆橫財。

她在那的威望最高,上到裡長,下到百姓,全都對她有著超過尋常的信任。

因此這農藥一出,三興裡的百姓們全部爭先購買,那些剛開始沒錢買的人家,還著急的去求裡長想辦法。

三興裡的裡長單中去求柳意,才有了貸款農藥這一出。

可以說,雖說名義上柳意對三個裡一視同仁,但照四湖裡的裡長看來,曾經被柳亭長義診過的三興裡才是柳意的嫡係,如果真有什麼好事,柳亭長肯定會偏著三興裡。

本就比不上人家親厚,偏偏自己管著的百姓還沒人家三興裡的百姓積極,也難怪柳亭長對三興裡滿口誇讚了。

想起此事,他也有些心虛,當日朱老大不肯買農藥,他知道,也問過,但是也想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沒有去管。

反正農藥如果真的能提升產量,朱老大家的糧食產量不提升,也礙不著他什麼事。

可他怎麼就沒想過,農藥是柳意製的,也是她出麵售賣的,本就是能提升產量,為百姓好的事情。

結果彆的裡百姓都買了,他管轄的百姓卻有錢也不願意買,這不正是在說明他這一裡的百姓,對於柳意這位亭長不當一回事嗎?

看看,辦油坊這種好事,不就落到三興裡了嗎?!

四湖裡的裡長一路殷勤的將柳意送上馬,看著她帶人遠去了,臉上的笑容才落了下來。

油坊啊!!

不說建油坊自家這一裡買油要有多方便,繳稅還能算進四湖裡的總賦稅中,隻說進油坊做工的人,就能賺上一筆進項。

這麼個大好事,他們四湖裡怎麼就錯過了呢!

誒呀!

“裡長,我們也回去嗎?”跟隨來的什長問。

“回什麼回!跟我再去巡一遍農田,日後柳亭長的令下來了,都上點心!還有那個朱老大,真是給我們四湖裡拖後腿,好東西送上門了就是不用,你去,把他訓一頓!”

那裡卒去朱家的時候,朱老大已經在一臉後悔心痛蹲在門口了,那如喪考妣的模樣,搞得他都不太好意思張嘴訓了。

“朱老大,你這……坐著呢?”

朱老大垂頭喪氣的看裡卒一眼:“你也是來笑話我的?”

“笑吧,笑吧,反正也不差你一個。”

裡卒:“……”

他剛剛張嘴,打算小小訓一下算了。

結果自己還沒開始,屋裡就先傳來朱老大母親的罵聲:

“人人都買!偏偏你說沒聽說過農藥,說什麼都不買!現在好了!!家家豐收,就我們家不一樣!”

“說什麼亭長隻會治人,沒聽說過會治田的,你個連螞蟻都不會治的,你懂個屁的醫師!好啊!現在好了!全家人一起被笑話!”

屋裡又傳來朱老大父親的罵聲:“我之前就說了,買來一些也不費幾個錢,偏偏你覺得亭長是女郎不肯信她!死活攔著不讓我買!!!”

“也有人不信,但人家至少還願意買一點農藥試一試,你呢?試都不試,就因為亭長是女郎年紀小!”

“人家是亭長,還沒你個泥腿子厲害?這次就連習鳴家都買了,就你不買!”

“不說了,歇歇氣,就當我當初生他的時候,將孩子扔了,把胞衣養大了!”

裡卒:“……”

這罵的可比他打算的難聽多了。

他最後也沒能下嘴,隻看了一會就回去複命了。

現在整個長湖亭,估計最高興的就是前任亭侯習鳴了。

他之前傻不愣登的在柳意新官上任第一天頂撞她,結果被當場打了一頓還革了職務的事,整個長湖亭都知道。

之前他出門的時候,就總聽到彆人閒言碎語的時候,聊天八卦的時候,叮囑家人的時候,總要提他一嘴。

“知道那個習鳴嗎?是個傻的,亭侯的位子都丟了。”

“亭長可厲害了,習鳴知道吧?被亭長打得滿地爬!”

“好好乾你的亭卒,可彆像是那個習鳴一樣。”

隨著柳意在長湖亭的威望越來越深,愛戴她的百姓越來越多,習鳴就更出名了。

尤其是那些十分愛戴柳意的百姓,他們想不到其他可以討好柳意的法子,但罵一罵曾經瞧不起過柳意的習鳴,還是可以的。

現在好了,有了個朱老大,傻到一點農藥都不肯試,之前還四處說農藥一點用都沒有。

習鳴養好傷後,就一直不怎麼敢出門,這次聽了朱老大的事,才鬆了口氣。

現在大家總該隻說朱老大了吧?

他難得決定出門逛逛。

果然,路人們都在說朱老大。

“知道那個四湖裡的朱老大不?嘖嘖,口口聲聲說亭長為女郎,不願用她製的農藥,現在大家都豐收,就他們家,那穀穗看著可憐的呀。”

果然!

習鳴嘴角忍不住翹起。

結果下一秒就聽到另一人說著:“知道知道,比習鳴還蠢。”

習鳴:“……”

他改了!他真的改了!

這次亭舍賣農藥,他家很積極的就去買了!

“那我覺得還是習鳴更蠢,朱老大隻私底下嚷嚷,可不敢當著柳亭長的麵說,習鳴那可是當麵說的,還被亭長揍了一頓。”

習鳴:“……”

“也是,嘖,這兩人真是膽大,敢說亭長的壞話,要是讓我碰見了,看我不打死他們。”

習鳴:“……”

他默默捂住臉,轉身要回家。

卻聽有個人對著聊天的兩人喊道:“你們還在這乾嘛?!”

“亭舍要在三興裡建油坊,不忙的話快去看熱鬨啊!”

“說是出了一種新油,味道好吃,還便宜的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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