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冰碗(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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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宮冰碗種類繁多,但如今還沒翻出那麼多花樣,算是較為樸素,阿哥所預備最多是取時令最嫩的果藕、蓮子、雞頭米,用冰糖汁一拌,合著碎冰,入口清涼,極能消暑。

這東西膳房每日隻怕要做百八十碗,送到手都是新鮮冰涼的,宋滿掐著時間叫春柳去拿的,黃昏時候都是冰涼涼的。

四阿哥回來正是黃昏時候,他與兄弟說笑著走回來,在前一所彆過,大步回到自己院中,院裡房屋窗子都敞開著,他先看東邊,沒見到李氏的人影,不禁有兩分疑惑。

往日李氏可是早送晚迎,一定在外等著他的,今日沒見到人,他便有些奇怪。

正要叫人去問,卻見四福晉笑吟吟走從正房出來一欠身,“爺可回來了。”

“佩兒怎麼不見?”李氏閨名寶佩,四福晉對四阿哥脫口而出的愛稱已然習慣,淡然笑道:“今日為慶祝宋妹妹痊愈,我們中午擺了一席,李妹妹吃了些酒水,正歇著呢。”

“哦,宋氏好了?”四阿哥也有些欣喜,那邊宋滿已聽到動靜從房中走出,在廊下向四阿哥與四福晉欠身,略有赧意地道:“卻是為了妾,吃醉了李姐姐,正是妾的不是。”

四阿哥看她一眼,快速一眼隻看得出她眉目和暢安定,與前陣子的鬱鬱沉悶大有不同,日光下整個人透著玉生煙一般的光澤,病中消瘦些,顯得弱不勝衣,更添風流韻致,莫名地吸人目光,那肌膚瑩白,似牛乳又如美玉,令人隻想知道,那片雪白玉肌炎夏之日是否觸手溫涼。

她病這一場,分明還是一樣的眉目麵孔,卻仿佛有哪裡變了,白得欺霜賽雪,似梅精牡丹,冥冥之中,彆樣的風韻。

四阿哥心弦一動,四福晉笑著看了宋滿一眼,回身打開簾子,“外頭熱得很,爺進來吃茶吧。”

春柳心一緊,正著急,卻見宋滿不緊不慢地盈盈欠身,恭送為禮,忙也跟著行禮。

回到房中,春柳有些著急,“這可怎麼辦呀。”

“急什麼,來,咱們還做針線,先把這荷包繡出來。”宋滿鎮定地整理著繡棚子,她從前當然是不會的,但吸收了原身和懋嬪的記憶,這門時下女子的必修課她也被迫學會,隻是畢竟不是自己的,上手還不夠熟練,這陣子正加緊練習。

春柳隻當她是太久沒做活了,也在情理之中,且宋滿熟練的速度飛快,更不值得奇怪。

春柳還有些坐立不安,看著宋滿淡定的模樣,又莫名地被感染到,也回到杌子上坐好,幫著宋滿整理絲線。

上房裡,四福晉拉著四阿哥說了幾句家常話,太後那邊怎樣、德妃處如何如何,說著話,見四阿哥頻頻飲茶,便笑道:“宋妹妹病了這許久,如今終於好了,爺今日不如陪陪她,爺若過去,也請替我捎件東西,這陣子她病著,宮裡下人多有疏忽,各處份例都有不足,前兒我才將脂粉冰例給她補足,今日又送絨線來,我想著宋妹妹那裡大約也不足,這一份是特地留給她的。”

四阿哥臉色微沉,“那群奴才是愈發不像樣子。”

但他也隻是個還住老子家的兒子,對親爹的奴才,確實沒什麼辦法,而且不管怎樣,阿哥所的人總不敢讓阿哥們吃虧,刀砍不到自己身上,再生氣也是有限的。

見他慍怒,四福晉也不急,果然四阿哥轉瞬便收拾好情緒,並對她道:“難為你有這份心,宋氏是個老實的,若沒有你照拂著,隻怕不知怎樣了。”

福晉隻道:“這原是我應儘之責。”

四阿哥拍拍她的手,才起身離去,步履平緩如常,蘇嬤嬤卻歎了口氣,道:“福晉何必抻這一把,瞧阿哥急的這樣子,您倒幫了宋氏,隻怕她不領情。”

觸手可及的,和被耽誤一會,醞釀過期待的到底是不一樣的。

四阿哥離去時看似如常,可若是足夠有耐心,正該握著四福晉的手,再溫情脈脈一會。

四福晉道:“她若不領情,我也白抬舉她,早些明白,少損失些;她若領情,阿哥更喜歡她一些,我就是也幫了我自己。”

蘇嬤嬤看著她,小小年紀就要籌算這些,不禁有些心疼,“難為主子了。”

西廂房,四阿哥走到門下,並未叫人通報,門窗都敞開著,能看到裡頭的主仆三人,宋氏坐在炕上做針線,兩個宮女服侍在一旁,整理絲線、打絡子。

宋氏家常穿著涼快的襯衣,這衣裳簡短些,微露一節雪白的手臂肌膚,黃昏金黃光影裡,半張臉頰散發著如玉般的光輝,烏油油的發絲挽在腦後,也披上朦朧的光,身形比從前消瘦些,似有弱不勝衣之態,眉目溫柔平和,令人一見心神安舒。

披著那層金光,凝脂如玉的肌膚,竟似一尊無瑕的玉觀音似的。

從前隻覺她沉默老實,容貌亦不算上佳,今日才發現她側顏竟如此靜謐美麗,宛如春日陽光下靜靜綻放的白牡丹,雪白無瑕。

美得潔白無瑕,披著那層朦朧光暈,莫名勾魂奪魄。

四阿哥腳步不禁放緩了,悄無聲息地走到房中,近近地看著,看了一會,見宋滿專注地穿針走線,竟未發覺,便也看她的繡品,一看便笑了,“這是給我繡的?”

“啊——”美人一驚,慌忙起身,正臉五官分明還是從前的模樣,似乎並無太大分彆,又仿佛天差地彆,隻是她這一動,人便生動起來,不似方才朦朧神聖的模樣,靈活生動起來,雖有差彆,卻並非落差,而更令四阿哥心情舒暢。

他瞧著宋滿驚訝的模樣,笑道:“怎麼,沒想到我會過來?”

“妾久不見爺了……”宋滿低聲道,她微微垂首,一節頸子修長、纖細,雪白得仿佛觸手能生涼,衣服披在身上,寬寬大大的,四阿哥心有憐惜,握住她的手,“這陣子,你受苦了。”

宋滿眼圈微紅,卻要強地不肯落淚,轉過身去輕輕擦拭,回頭時眼中還有濕潤之色,卻莞爾含笑,“有爺和福晉關懷照拂,妾並未吃到什麼苦頭,隻是久不見爺,心中想念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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