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性子急,打牌反而更看運氣,今日顯然她運道不佳,最後將四福晉的籌碼匣子塞得滿滿的,她泄氣地將牌一放,倒沒生氣耍賴,認賭服輸,“那我明兒就請這個東道,請福晉和宋妹妹賞光了。”
四福晉笑吟吟地穩坐,玩在一處,氣氛比起早晨便好了不少,她笑道:“酒菜不好,我們可是要鬨的。”
宋滿正是細水長流改變人設的時期,當下並未多說什麼,隻在一旁溫吞而笑,李氏瞥她一眼便忍不住翻白眼,到底不好在福晉麵前太失禮放肆,應道:“福晉隻等著吧。”
也是晚膳時分,鷓鴣進來回:“酒菜齊了,擺在哪裡?”
四福晉吩咐擺在院中石榴樹下,眾人圍坐石桌,一邊賞花,一邊吃酒菜閒談。
宋滿算是開了大葷。
四福晉敲打之後,膳房不好太過分,但對四福晉的忌憚也有限,除了第一天補償性格外豐盛塞住宋滿的嘴外,後麵一切飯食隻能說中規中矩,宋滿能吃到一些份例裡的菜肉,但也有限,多豐盛用心是談不上的。
今日四福晉傳膳,又是鷓鴣特地帶銀子去點菜,膳房庖廚們自然使出渾身解數伺候著,桌上四涼四熱,四葷四素,還有果碟點心,擺得滿滿當當,四福晉叫人將惠泉酒篩來,李氏叫:“這大熱天,吃些冷酒才舒坦呢。”
四福晉笑了笑,“多熱的天,吃冷的也激腸胃。”
李氏隻要,四福晉擺擺手,蘇嬤嬤立刻帶人奉了冰鑒中鎮過的酒水來,李氏才滿意,她又看宋滿一眼,宋滿笑道:“我身子還虛,雖饞得很,也想將涼品的份留給冰碗呢。”
四福晉便笑:“那咱們吃溫的,你也不要多吃,還有玫瑰露、果子汁,咱們又不為灌酒,隻是消遣而已。”
妻妾和睦把酒言歡是美談,喝得酩酊大醉就是不守規矩了,四福晉幼年入宮,唯有將這些條條框框刻進骨子裡,才能不出差錯。
三人說笑著,宋滿話少,四福晉自然是貴人語矜,李氏的性子這會便顯出好處來,嘀咕著阿哥所東家長、西家短,她打牌雖輸了,卻玩得心情好,也不故意提四阿哥氣人,隻是偶爾漏出三言兩語,和眼角眉梢的神采,還是看得出四阿哥與她私下的親密。
宋滿默默吃酒菜,宮廷廚子的手藝是有一套定規的,大家都按流程做菜,能上灶的人,做出來的菜色都是差不多的,不允許出現你的菜鹹了、我的菜甜口的差彆。
宮裡規矩重,對宋滿倒有一個好處——她現在吃的櫻桃水晶肉,哪怕康熙忽然要吃,禦膳房的大廚上手做,奉上的也差不多是這個味道,隻是食材有高低,滋味稍微會有分彆而已。
宋滿吃得一本滿足,顧及著大病初愈的人設,她隻能多喝玫瑰露,一小壇好惠泉酒多半進了李氏的肚子,可以引為今日一憾。
吃醉了酒,早晨的隔閡矛盾好像都被化解掉了,李氏臉頰酡紅,醉眼迷蒙,風流在眼角眉梢流轉,叫宋滿無端想起醉臥紅香圃的湘雲。
她對宋滿道:“你心裡的苦我知道,可日子總還要過下去,我從前總覺得你軟懦無能,如今你如今能打起精神走出來,我打心眼裡佩服,這杯敬你!”
宋滿不敢居功,這一杯她應敬懋嬪,不過她也看出李氏這話全出本心,不好辜負真情,舉杯相迎,四福晉慢慢道:“正是,日子總是要過下去的。”
三人一碰杯,李氏已醉得不行了,飲罷了杯中酒,便迷迷瞪瞪地扶頭,四福晉無奈道:“散了吧,這醉的都要走不得路了。”
一邊叫李氏的侍女上前扶她,自己則慢慢起身,她年紀雖小,但是將門虎女,酒量不差,淡定起身後行走自如,還能關心宋滿,“你可醉得重了?”
“隻吃了兩杯酒,雖有些不勝酒力,歇一歇便好了。”
見宋滿目光還算清明,隻是略有倦色,四福晉知道她是大病初愈,點點頭,又拍拍衣袖,歎:“這天氣,熱得惱人,一早新換的衣裳,又被汗浸濕了。你回了房,也沐浴再睡吧,你身子還虛,下午要養足精神。”
宋滿聽出一點暗示的意味,笑著答應下,等四福晉回了屋,有些不舍地看了盤底的櫻桃肉一眼,身份體麵讓她不能吃最後一口,隻能惋惜地轉身離開。
春柳忙來攙扶,回到房中,宋滿吩咐打洗澡水來,冬雪“誒”了一身,連忙安排,春柳道:“格格累了一上午,不如先歇歇?醒來再沐浴也不遲。”
宋滿笑了,“沐浴過再睡,醒來若還熱,傍晚前再稍微清洗一遍也不錯,身上擔著酒氣,太不舒服。”
夏日宮裡主子們,一日洗二三次的大有人在,反正都是宮人服侍,但宋滿這邊要水費勁,她不太舍得春柳和冬雪去吃冷臉,就隻睡前洗一次。
今日她如此說,春柳忙答應著,忽然又愣了一下,小心問:“可要奴才將收著的沐浴香包取出來?”
她一說,宋滿就知道她明白了,輕笑道:“那卻不必。”
四福晉援助隻解救了關鍵部分,沐浴的香湯料包這些是月初宮裡統一配給的,當時宋氏沒能領到,後來宋滿自然也弄不到,春柳所說的是去歲積存——宋氏有孕,將近一年沒用香料沐浴了。
春柳有些失落,“也是,那香料放的時間太長,都不好了。”又有些緊張地道:“那您還要作何準備?梳發的桂花頭油前兒福晉倒是賞下一些,還有胭脂水粉,下午奴才好生為您描畫裝扮一番。”
“不必了。”宋滿自有主意,擺擺手,春柳看著宋滿的側臉,又道:“主子如今肌膚嫩滑如凝脂,又如此瑩白,確實也不必用脂粉,反而汙了顏色。”
係統出品的道具兩項疊加,效果遠遠大於二,宋滿如今一身皮肉細嫩柔軟,如美玉一般的瑩白,又由內而外散發著光澤一般,昨天福晉送來的新粉擦在手上一試,雖然細膩芬芳,一看便是上品,可竟還不如宋滿的肌膚細膩潔白。
這樣的好狀態,宋滿摸著都不想撒手,春柳看著,心裡也十分有底,隻是因為西廂房太久沒有接待四阿哥,宋滿也著實許久沒有侍寢了,她實在控製不住自己的緊張。
宋滿隻能交代她帶著銀子到膳房,要幾樣時令果品,如桑葚、櫻桃、南杏、甜瓜,涼涼地湃在井水裡,回頭用她房中那一套白釉碟子呈上,再要一份冰碗……
春柳道:“主子如今身體也好轉不少,氣候如此炎熱,您不也吃一碗?”
宋滿笑了,“我暫且不吃吧。”
正得是不經意的預備,在不起眼處用心,明晃晃的兩碗冰碗,就叫四阿哥知道這裡隻等他入套了?
不管四福晉是用什麼說法叫四阿哥來,最終必須得讓四阿哥覺得,是他自己覺得要來,而非被人算計來的。
不然隻怕這個年紀的中二青年會生出逆反心理,那就不美了。
春柳連忙應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