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向校長是我的忘年之交外,還有一個忘年之交就應該是老羅了。原以為老羅隻是學校可有可無的一個勤雜工,可通過一段時間的深入接觸,他在我心目中的份量和印象一下子就改變了許多。他是學校一個不可多得的人才。他毫不保留地教我學習書法,所有的表揚和處分通報都要用滿張白紙寫成毛筆字張貼出去,考試成績及統計結果、重要通知也必須張榜,這樣我必須學毛筆字。對學校的曆史和多年來每個教職工的情況,他就是活檔案。他是老黨員,誠實正直,敢說敢當。他還有一個愛好就是拉二胡,好幾次聯歡晚會,他都登台表演,真是不簡單。
原來老羅還與向校長相識多年。那是老向剛從川北師範學院數學係畢業,分配來鐵釘中學任教。他用一根拴牛的篾條綁著被子等行李,以一根粗棒子單肩扛上,就來到學校報到。有些領導看不起他這個從清流鄉馬伏山來的農民形象的青年人,才幾天就被調走了,這些以貌取人的學校領導者,真是太離譜了。這其中就有這學校主持以前主持工作的副校長,當時,那人是教導副主任,他一個勁兒地中毒,打小報告說這向老師教數學不稱職,調走算了。那校長聽信讒言,硬是把不到一個月的向老師調到了離縣城最遠的一所縣辦中學工作。作為一個黨員,老羅幾次跟個彆領導建議,說老向是個人才,才來不成熟,不懂規矩,可人都是從年輕走向成熟,要給他鍛煉的機會,不能隨便就調走,他們哪裡聽得進去一個打鐘的青年工作的話,人微言輕,沒有一點作用,老向在這裡算是丟儘了麵子。也無意間跟那個副主任,後來升為副校長並主持全麵工作的老奸巨猾的人結了梁子。
是金子總會閃光的。從馬伏山來的向老師五年後就提拔為教導主任,在這個位置乾三年就提升為副校長,再五年就提拔為校長,再乾兩年,組織上把老向派來鐵釘主持全麵工作,既是書記又是校長,這可挽回了十五年前被失去的麵子。但他並沒有對以前收拾他的人打擊報複,而是寬以待人,展現了一名黨員的寬廣胸懷和亮節。
李主任發表那篇《巴山深處職教花》很好地在全國宣傳了學校辦學成就與向校長的開拓精神,作者知名度也提高了。可以說,這篇文章是壓軸之作,在職教領域掀起三尺波瀾,一箭三雕。
學校創辦並批準為全國示範職高,向校長被上調到縣級部門,李主任破格提拔為團縣委書記。看起來我應該為他們自豪與高興,但是,對我來說,就是黴運開始了。跟向校長是老關係的老羅也被冷遇了,我們被原來那位主持工作的副校長重新上台,被正式任命為校長的人收拾穿小鞋。好在我與老羅都是身正不怕影子斜,該乾啥還是乾啥,還儘量比向校長時代乾得更好。直到職高正式獨立出來,把原來的初中分出去,教職工分為兩坨,我和老羅就正好被那新校長找到了整人的機會,我倆分到了初中,極不情願地走出這留下五年腳印的鐵釘大門。
人走茶涼。原理與向校長關係特好,還是他一手提拔的中層及副職,一下子開始巴結新校長。就是在為向校長踐行那一天,這些見風使舵的領導們也不敢說向校長一個好字,深怕得罪了新校長。我實話實說地對向校長道出了幾句真心話,都被新校長不是滋味,還給了我幾次白眼。下來後,冷江山以兄弟關心我的角度說,以後麻煩了,肯定要遭到新校長的清算,打擊報複是必然的,要有心理準備。我們所在的教導處已改為教務處,那是成立政教處後更名的,隻負責教學管理,德育就交由政教處。我們的業務也單純得多,工作量輕鬆得多。但這新校長不讓我們輕鬆,雞蛋裡挑骨頭,讓我和老羅很不舒服。胳膊拗不過大腿,我們還是忍氣吞聲,把自己當作君子,不與那些“小人”計較。
我每次回縣城都要去拜訪老向校長,他還是一如既往地關注學校的動向與發展,還是關心那些老同事,還拜托李主任為我進城做好必要工作。我與老羅同病相憐,我說,我們同是天涯淪落人,要想辦法,一定變成同是天涯快樂人。
長痛不如短痛,壞事變好事。我與老羅分出去了,暫時不能接受這個事實,但我們不用看著新校長的臉色行事,也算是解脫了。
向校長在鐵釘中學主政五年,對萬副校長來說是極大的壓抑。可老向調走,在老向來之前做代理校長的常務副校長老萬提拔為校長,重新執掌大權,就開始揚眉吐氣,甚至得意忘形。這新校長姓萬,名長遠,也是師範學院物理係畢業的,正兒八經的科班出生,水平與能力都是不錯的。也靠著他這個鐵飯碗,在生下長子後,就拋棄了以前那農村的妻子,而選擇了本校的一個女工作人石梅為妻。再婚後一下子就生育了三個小子,這可把老萬樂開了花。石梅在家裡的地位一下就提升起來。一個初中文化的女人,在家裡能夠管理三個孩子,還對校長的管理職能直接插手,在我們職工中代表家屬表硬態,我們是看在眼裡的,沒有想到的是,石梅偏偏在很得意或說最放肆時遇到了老向的到來。
老向正直無私,剛正不阿,對學校班子的家屬提出了嚴格要求,不準家屬乾政,不準搞夫人路線。有一次對教職工名冊填表時,辦公室負責政工的李主任居然在石梅的身份一欄寫上“以工代乾”,被老向這個細心的審核人發現了,對李坦進行嚴厲批評,說他不講原則。他說:一個廚房工人,就是炊事員,你說她能夠代什麼乾,就是一個“混崗”就說清楚了,以後就填混崗,不用含糊。
李坦這個人是很圓潤的和事佬,在學校不得罪任何人,也不跟任何人過分私交。而萬長遠是他的恩師,又是他的伯樂,之所以有他的今天,老萬功不可沒。從一般語文教師提拔為團委書記,走到中層,一乾就是好幾年,他絕對不會忘記老萬的重用與提拔。後來,老向來了,看到李坦人很溫和,不拉幫結派,原則性強,工作認真,有很強的文字功底,便讓他兼任辦公室主任,另外提一名團委副書記負責團委工作,他教學的兩個班甩去一個,這樣就用更多的精力用於學校日常管理。
再來說說我吧。幾年下來,中文本科文憑也拿到了,職稱評定也有格兒,教學管理那一套也十分的熟悉,基本上可以獨當一麵。原來的教導主任是學化學教化學的,對於化工相當的內行與對口。老向一到學校不久,就開始籌辦以保鮮為拳頭產品的校辦化工廠。這個是有淵源的。有位初中高中都在這裡畢業的老鄉,現在是擁有多項專利的化工專家,他為了支持家鄉建設,願意將一項塑料保鮮技術專利無償地轉讓給母校,還負責提供商品的銷售渠道。老向這人很會交際,不知道他是怎麼找到這姓朱的專家的,我們都不得不佩服校長的辦事能力和長遠的眼光。
當然這辦廠,還是應該有家底的。他通過縣上的關係,搞了一個聯辦合作的模式,以大禮堂作為廠房,拉另一家有多年經營經驗的印刷廠合作,讓我們那位學化學本科的教導處文主任作為廠長,請來朱教授指導,這馬伏山塑料廠就這樣轟轟烈烈辦起來了因為有噪音,便將大禮堂區域隔攔起來,獨立成廠區。大量招聘教職工初中以上文化的子女及親屬,我也征求了自己幺妹,她從老家來讀職高,因前幾年生病休學把年齡拖大了,她便想借機就業,於是向文廠長說情後就讓幺妹進廠當了工人。
還彆說,那校辦塑料廠辦好後,進來了好多漂亮妹子,正好我們剛辦起了職工俱樂部舞廳,那些從前河鎮印刷廠過來的女工,個個美女大方陽光,又是跳舞的高手,連我這個膽小的男子都成了她們的交誼舞弟子,這企業真是為我們學校文化生活輸送了新鮮血液,向校長欣慰地說:工作生活兩不誤。
學校辦廠有錢了,老師福利有了,還用大部分收入來修建辦公樓和教師宿舍,改善了辦公環境和職工住宿,學校麵貌煥然一新。
好幾位青年教師在舞廳與印刷廠女工談情說愛,不久就組建了幸福的家庭。那位團委副書記車東也開始發起總攻,對舞蹈高手窮追猛打,可舞蹈仙子不是一般女性,她實在太高傲了,你男子追得越夢,她就越是躲閃避開鋒芒,把這車東整得神魂顛倒,差點扛不住了。
無論如何,我是將舞蹈娛樂和愛情婚姻是隔開的。老向為了讓我安心工作,不分散精力到處尋花問柳,居然將辦公室乾事顏豔姑娘介紹跟我,這可把我整得有些進退為難。答應嗎,說心裡話,我總是跟她產生不了愛慕之情。不同意的話,又對不起老校長這位馬伏山老鄉的一片苦心。怎麼辦?我不斷地詢問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