臉上的疼痛火辣辣的,鹿彌感覺整個腦袋都在眩暈,眼前的事物被揉成了一團,什麼都看不真切。
但是她卻清清楚楚聽到了鹿淮風口中的話。
聽到譚鬱堯果然說到做到,沒有宣揚兩人的關係,鹿彌那顆緊繃的心臟終於稍稍輕鬆了些。
還沒等她緩過來,衣領就被人粗暴扯去,鹿彌跌跌撞撞地被鹿淮風拖著往後院方向走去。
看到鹿彌即將要被收拾,鹿顏的臉上露出了得意的神色,動身跟著一起走了過去。
郝婷眉毛微微蹙起,停頓了一瞬後也跟著一起走了。
被狠狠摔在冰冷僵硬的大理石地麵後,鹿彌渾身傳來一陣鈍痛,她撐住身子想起身,卻又被狠狠踹倒在地。
鹿彌悶哼一聲,躺在地上一度站不起身來。
鹿淮風抽掉腰間的皮帶,麵容冷峻地盯著地上的鹿彌,高大寬闊的身形像是一個無情的儈子手,在月色的映襯下露出猙獰的表情。
鹿彌心尖顫抖,意識到危險降臨,控製不住地向後縮。
觀看全程的住家阿姨林媽心臟頓時吊了起來,轉身往老太太房間的方向跑,想搬出老太太來救大小姐。
可是還沒走兩步就被鹿顏攔住,鹿顏一把關上後院的門,用身子堵住,輕蔑地看著她,“你想去哪我清楚,給我老實點!”
林媽心急如焚,卻無計可施。
鹿彌感覺嘴角有些黏膩,伸手一擦,看到了血跡。
她沒想到,向來穩重靜默的爸爸竟然會下手這麼狠毒。
原來,無視的原因是無情。
他不會對鹿彌動手,但也不會為鹿彌解圍。
他會在下班回來給鹿顏帶各式各樣的糖果,也會在百忙之中抽出時間去接鹿顏放學。
他的所作所為比不上郝婷堂而皇之的偏袒,但是他的冷暴力和差彆對待也是傷害鹿彌的一柄鋒利的劍。
想清楚這一切後,鹿彌感受到了無儘的心寒,她以為爸爸對她至少有一點愛,現在看來,一分一毫也沒有。
此時,鹿淮風陰冷的聲音緩緩響起,“給你兩個選擇。”
“第一,明天開記者招待會把今晚的事情澄清,告訴所有人一切是你在發瘋,不關顏顏的事,維護住她的形象。”
“第二,繼續一意孤行,然後家法處置。”
“你選一個。”
聽完這些話後,鹿彌沒忍住發出陣陣低笑。
她撐著身子緩緩抬起頭,纖細的脖頸倔強地仰著,眼神中帶著不屈。
麵對眼前的吃人的父親,她一字一頓地開口。
“你有本事就弄死我。”
鹿淮風的眼神瞬間變得陰鷙起來,沉得可以滴水的臉色看著駭人心魄。
“好,這是你選的。”
鹿淮風丟下手中的皮帶,抬了抬手。
隨著他動作落下,管家王叔抱著一根碗口粗細的實木長棍緩緩走來。
林媽看到那根棍子瞬間著急了起來。
這家法是用來懲罰那些犯了錯的傭人的,這麼粗的棍子打下去,連皮糙肉厚的下人都忍受不住,更何況大小姐本身就受了傷。
如果真打下去,是會出事的!
她顧不得多想,就要推開鹿顏闖出去,說什麼都要把老太太搬過來。
沒想到這次連郝婷都把她攔住了,直接就把她狠狠推到一邊。
林媽心中又氣又恨。
世界上怎麼會有這麼狠心的父母!
黑夜靜得可怕,讓棍棒敲打身體的聲音變得異常清晰,每一下都又重又狠,伴隨著陣陣撕心裂肺的痛呼聲,讓樹上的鳥都嚇飛了一片。
林媽哭著撲到鹿彌身邊,想替她挨打,卻又被人狠狠拉開。
她哭喊著,“大小姐,你說句軟話吧!”
鹿彌咬著牙,疼痛讓她臉上汗如雨下,卻依然堅定地搖頭。
她掀起眼睛死死地盯住眼前的所有人。
生育之恩和養育之恩,她到此徹底還清,至此以後,她與眼前的父母再無任何情意!
終於,鹿彌支撐不住暈了過去,迎接她的不是醫院,而是黑暗陰冷的地下室。
身上的傷口還在流血,鹿淮風卻下令不讓上藥,直接把她丟在了地下室那張簡陋的床上。
做完這一切後,郝婷仍心有餘悸地坐在沙發上緩不過來。
看來鹿淮風是真動怒了,才會對鹿彌下這麼狠的手。
不過也是鹿彌活該,誰讓她動了鹿家的臉麵還有鹿顏。
“爸爸,姐姐流了好多血,我看著好害怕……”
沙發上,鹿顏窩在鹿淮風的懷裡麵撒著嬌。
鹿淮風伸手安撫著她的腦袋,想著她的話皺起了眉毛,“沒用的東西,才打幾下就流了一灘血,把顏顏都給嚇到了。”
郝婷歎著氣,“說的也是,鹿彌也真夠嬌慣的。”
鹿顏紅著眼睛,委屈地扁起嘴巴,“可是姐姐不同意澄清,我以後怎麼辦呀……”
鹿淮風眉目冷淡,“彆擔心,她的命在我手裡攥著,她不同意就接著打,打到她同意為止。”
鹿顏像是被嚇到了一樣,“好可怕,姐姐會很痛的。”
看著懷裡的女兒善良無邪的表情,鹿淮風心中的鬱氣消減了幾分,“顏顏,對於一個傷害你的人,千萬不能太仁慈,不然她就會利用你的善良,明白了嗎?”
鹿顏點點頭,“我知道了爸爸。”
郝婷聽著卻覺得心驚肉跳,“老公,彆逼得太緊了,萬一她自殺了就麻煩了。”
聞言,鹿淮風冷嗤,“有什麼可麻煩的,她死了正好,來個死無對證,到時候怎麼說就是我們的事了。”
郝婷看著眼前的忽然覺得有些恐懼,她小聲道:“小彌她……畢竟是你的女兒。”
“女兒?自從她出生後,我的路就沒走順過,我看她是個災星才對!”
郝婷怕引火燒身,便什麼都不說了。
鹿淮風狠心就狠心點吧,反正她也有顏顏這個小棉襖,像鹿彌那個隻會惹她生氣給她找不痛快的女兒,沒有也罷!
——
胤羅山半山腰坐落著一座環山彆墅,名為檀苑,依山傍水,奢華糜貴。
彆墅燈火通明,秦尚抱著從酒莊裡順出來的紅酒踢開書房門走進去。
書房裡的譚鬱堯掀起眼睛掃了他一眼,沒說什麼。
秦尚把酒放在桌上,自己則是朝一旁的扶手沙發上一歪,衝著譚鬱堯揚了揚眉毛,“說說吧,怎麼看上這位鹿大小姐的?”
聽到“鹿大小姐”四個字,譚鬱堯常年冷硬的臉上罕見地有了幾分鬆動。
他微微後仰,靠進真皮座椅之中,眸色沉沉,言簡意賅道:“漂亮。”
秦尚呸了他一句,“你要是喜歡漂亮的,早他媽後宮佳麗三千了!
譚鬱堯隨手挑選了一支雪茄,旁邊待命的侍茄師立刻拿起他指定的那隻雪茄開始進行修剪。
他沒有回答秦尚的問題,對侍茄師交代一句,“這次剪平口。”
侍茄師頷首稱是。
秦尚被他吊著胃口,快沒脾氣了,“能不能爽快點。”
譚鬱堯手指交叉,放置身前,閉上眼睛假寐著,語調緩慢沉穩。
“她救過我的命。”
秦尚挑起眉毛,“唬我呢?你堂堂譚家三爺用得著她救你的命?”
又是一段長時間的沉默過後,譚鬱堯才溫聲開口。
“我爸死的那年,我在江邊坐著,碰見她在陪一個小孩放風箏,挺有意思的,我就看了一下午。”
秦尚皺著眉毛,“那怎麼了?”
譚鬱堯緊閉的眼睛緩緩睜開,“那天我準備自殺的。”
秦尚驟然噤聲,他沒忍住多看了譚鬱堯幾眼,想著他那段時間經曆的壓力和挫敗也能夠理解。
安靜了一會以後,秦尚笑著說,“所以你這是一見鐘情?”
譚鬱堯修長的指節夾住雪茄,輕輕抽了一口,吐出絲絲如縷的煙氣,語調散漫慵懶。
“報恩而已,你話多了。”
——
第二天,鹿家一家人齊齊坐在餐桌上吃早飯。
鹿老太太被人攙扶著下樓,鹿淮風看到後立刻起身去把鹿老太太扶過來坐下。
鹿老太太看了一圈,問道:“小彌呢,我聽說她昨天回家了。”
郝婷臉色一變,低著頭吃飯不吭聲。
鹿顏安然自若地繼續咬著麵包。
“她沒回來,不知道去哪鬼混了。”鹿淮風麵不改色地盛了一碗粥放在老太太麵前,“媽,你嘗嘗,海鮮粥味道特彆好。”
鹿老太太點點頭,然後歎了口氣,“這個小彌,真是個大忙人,連奶奶都給忙忘了。”
“是啊奶奶。”鹿顏附和著說,“姐姐真是的,一點都不懂事。”
鹿老太太忽然掀起眼睛靜靜盯著她,“她是你姐姐,放尊重些。”
鹿顏背脊一僵,點了點頭繼續吃飯了。
飯桌上的氣氛不冷不熱,幾人你一言我一語聊著閒天。
沒等吃完飯,管家王叔就著急忙慌地從門外跑了進來。
“先生,太太,有人來了,陣仗特彆大!”
鹿淮風嫌棄他的不穩重,嘖了一句,“你畢竟也這麼大年紀了,慌什麼,什麼人?”
“他說,他姓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