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廳。
賓客們身著華服,歡聲笑語此起彼伏。
“恭喜二爺的愛女大病初愈!”
“淑華小姐知書達理,貌若天仙,誰要是娶了她,那可真是八輩子修來的福氣啊。”
“二爺德高望重,以後要靠您扛起國公府的大旗了。”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儘是諂媚之詞。
周二爺臉上掛著笑,微微擺手,故作謙虛道:“世子年幼,我隻是暫替他掌管,國公府以後還是要還到他手裡的。”
就在這時,門口響起腳步聲。
“既如此,下個月是兄長的及冠禮,叔父不如將府上的掌家大權交還給他。”
周令儀挺直脊背,出現在門口,死死盯著眼前那幾張熟悉的麵孔。
眸底血意翻湧。
這就是她前世的“好家人”!
周二爺笑容一僵,皺眉,“你怎麼出來了?”
周令儀一步步走進前廳中央,不卑不亢道:“我乃國公嫡長女,府裡設宴招待賓客,這麼重要的場合自然不能缺席。”
接著,她眯起眼,目光落在周淑華手裡的翡翠玉佩上,聲音驟冷。
“隻不過,一個不知哪來的肮臟血脈,什麼時候也配與我平起平坐,當這國公府的嫡小姐了?”
冷冽的女聲一字一句回蕩耳旁。
周淑華的出身向來是她的痛處,臉色“唰”一下慘白,淚水在眼眶裡打著轉,卻故作堅強道:
“姐姐,你我無冤無仇,為何這般挖苦於我?”
話未落,啪的一聲脆響。
周令儀收起微微發麻的掌心,譏笑道。
“放肆,一個平民百姓也敢直呼本郡主閨名?”
上輩子她剛回府,周淑華就突然陷入昏迷,她一死對方又醒了,哪有這麼巧的事情?
大廳裡噤若寒蟬。
周二爺臉色一陣青白,眾目睽睽之下,這和打自己的臉有什麼區彆。
“放肆的是你,淑華從小養在府上,我說她是嫡小姐就是嫡小姐,有什麼問題?”
他厲聲嗬斥,不容置疑道。
“來人,把令儀小姐送回房裡。”
然而。
周令儀站在原地沒動,下巴微抬,字字擲地有聲。
“國公府傳承有序,血脈正統豈容混淆?嫡庶有彆,這是祖宗定下的規矩,也是國公府的根基,叔父若是執意破壞我國公府的傳承,爹泉下有知,怕是也難以瞑目。”
周二爺不語,陰沉沉地盯著眼前人。
他身邊的幾名侍衛已然圍了過來。
氣氛劍拔弩張。
周令儀卻突然變臉,眼角泛紅,執起袖子掩麵而泣。
“各位,我爹是追隨先皇打江山的鎮國公,我娘是當朝長公主,可惜他們走得早,隻留下體弱多病的哥哥,以及孤苦無依的我,明明在自家府上,卻連奴仆都使喚不動。”
此話一出,四周響起竊竊私語。
周二爺眼皮跳了跳,立即抬手讓屬下站住。
大逆不道。
這番話要是傳到陛下耳中,十顆頭都不夠他砍的。
他深吸一口氣,努力擠出溫和的笑容。
“侄女言重了,都是一家人有話好好說,你想要什麼?”
周令儀冷冷地看向周淑華,一字一句道。
“她不配當嫡小姐。”
按照祖襲,這枚嫡小姐令牌,應該屬於上輩子那個慘死在雪地裡的自己。
周二爺黑著臉,咬牙切齒。
“之前是我考慮不周了,來人,把令牌收起來。”
見狀,周令儀勾唇,心中的鬱結之氣消散大半。
上輩子是她魔怔了,為追求那些虛無縹緲的親情,而忘卻了自己。
以後不會了。
經過這場鬨劇,宴席不了了之。
周令儀才不管二房那些人難看的臉色,舒了口氣,轉身離開前廳。
突然,一道身影攔在半路。
“周令儀,隨便打人就是你身為貴女的禮數?立刻給淑華道歉。”
一襲月白錦袍的公子映入眼簾,腦海中瞬間閃過相關記憶。
三皇子,溫子墨,也是原主的未婚夫。
周淑華躲在他的身後,柳眉微蹙,水汪汪的眸底噙著淚,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
她看向周令儀,雙手死死攥著裙擺,指甲嵌入掌心軟肉也毫無察覺。
眼底閃過一抹怨毒。
好不容易熬死那個災星,結果又來了個賤人。
而且,還害她在眾目睽睽之下丟臉。
周令儀上下打量著兩人,卻見他們動作親昵,時不時交換一個眼神,顯然關係不淺。
於是,笑意盈盈地道:
“我現在打她一巴掌怎麼了?等她以後進門當了妾室,還得給我敬茶呢。”
“你”
溫子墨額角青筋暴起,氣得渾身都在發抖。
他的心裡隻有淑華,奈何對方身份低微,而父皇給他的賜婚對象又是個什麼都不懂的粗鄙草包,為此,甚至讓他淪為整個京城的笑柄。
周令儀毫不畏懼地迎上他的目光。
死過一次的人,還有什麼好怕的?
溫子墨怒極,卻又拿她沒辦法,甩袖帶著周淑華氣衝衝地走了。
霎那間,四周恢複平靜。
周令儀懸著的心總算落下,雙腿微微發軟,一陣寒風吹過,才驚覺後背衣衫已被冷汗浸透。
“小姐,您還好嗎?”
夏竹關切的聲音傳來。
周令儀定了定神,目光複雜地看向後院。
“走,咱們去個地方。”
鵝毛大雪紛紛揚揚飄落,寒風如刀,割在臉上一陣生疼。
周令儀拖著沉重的步伐,沿著蜿蜒血跡,一步步來到麵目模糊的屍體麵前。
過往的屈辱和不甘,如潮水般湧上心頭。
“夏竹,幫我拿個鏟子。”
“是。”
夏竹不敢耽擱,眼看著她要親自挖坑,急忙勸阻道:“小姐,您是金貴之軀,這種粗活交給下人就行!”
周令儀搖了搖頭,雙手握緊鐵鏟,每一下,似乎都在和過去訣彆。
片刻後。
她俯身,小心翼翼地抱起屍首,放入坑中,動作輕柔卻又透著決然。
她要親手埋葬上輩子的自己。
從此,鳳凰涅槃,浴火重生。
做完這一切後,周令儀心中的鬱氣徹底消散,隻覺渾身輕鬆無比。
往後,她就是國公嫡女了,帶著原身未完成的心願在這京城中翻雲覆雨。
就在這時,對麵傳來輕微的腳步聲。
她抬頭望去,隻見一名身著玄色錦袍的公子坐在輪椅上,被侍從緩緩推著走來。
雪落在他那張蒼白卻不失俊朗的臉上,平添幾分清冷。
周令儀微愣,脫口而出。
“世子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