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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第 17 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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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翰林院的路上,在經過一偏僻路段時,鹿衡玉忍不住拉過陳今昭,急切的焦灼道:“陳今昭,莫要再想著敷衍應付過去,否則就算被黜退離朝,我也怕你不能活著離京。”

此話絕非他危言聳聽。上位者的喜惡,本就關乎著底下人的命運,何況如今上麵那位殿下又實非心慈手軟之輩。若要他誤以為陳今昭因當眾受責一事而心生怨懟,那便大事不妙了!屆時,即便那位懶得計較,也自有下麵的擁簇者一擁而上,將陳今昭這個膽敢冒犯尊者的人撕個粉碎。

沈硯也麵色沉凝的接口:“明日交付的文章務必要全力以赴,就算不能有所精益,也絕不可差於你昨夜那篇祭祀昊天的賦文。否則,易讓那位誤以你,在意圖挑釁他親王殿下的顏麵。”真要如此,那陳今昭的處境就要大不妙了。

陳今昭哪有不應之理?今個也著實嚇著她了。

即便那人隻似是隨口笑說了那麼一句,可誰又敢真拿這話隻當玩笑?哪怕其中摻雜的真意隻有一絲半點,可於她而言都不啻於滔天大禍了。

想起上書房裡,那劉大監朝她笑幽幽投來的一瞥,她至今都覺毛骨悚然。那瘮人模樣,讓人隻覺他好似隨時都能掏出三尺白綾,而後從人身後繞頸纏裹,再狠力拉下去。

沈硯瞧她慘白虛脫的模樣,眉峰擰起:“此事亦非甚難,你倒也不必太過憂慮。這樣,今日下值時,你先不急於歸家,且將你昨夜所寫賦文默下來,我給你看看還有何改進之處。”

鹿衡玉也道:“就是,我也會幫襯著你些的。你不必想的過難,日後隻要比照著舊文,每篇賦文有無所進就能輕易察覺。屆時若哪處無所進益,及時改進便是。”

陳今昭感動的快要眼淚汪汪,真心感激他們的仗義相助。

二人所提也是她先前隱憂之事。她也想精進啊,也何曾想敷衍了事,實在是整夜嘔心瀝血、查遍典籍後寫的文章尚不入人眼,那公務繁忙之餘,倉促草率下抽暇成的文章,又要拿什麼來精進?

且還是每日三篇!

就算是夜夜不眠不休的奮筆疾書,熬不熬死自個且先不提,就所出結果怕也很難差強人意。所以她還能怎麼辦呢?

回翰林院時,三人已經收拾好情緒,從麵上看不出異常。

眾人視線在三人身上落了幾息後,就繼續低頭忙手頭上的工作。翰林院上官見他們平安歸來,也當一切順利,遂也沒再多說什麼。

酉初時分,翰林院同僚們開始收拾東西,相互寒暄著,陸續出了殿門。

沈硯與鹿衡玉圍著她那篇賦文,開始逐段點評起來。

陳今昭虛心聽著,不住點頭,握著筆杆不斷揮舞,將二人所提優劣點、以及改進之處,全都記錄下來。

“陳今昭你看,此賦你用了駢體、散體,唯獨缺了騷體。如此整篇讀賦文下來,可不就似缺了金章玉句,讀起來沒那花團錦簇的綺靡。”鹿衡玉難得耐心的講解一通,指著上麵描寫焚祭祝文上達天聽的一段,“這處或可以青煙扶搖兮來起首,行文結構會更佳。”

沈硯有不同見解:“非是文體的事,還是內容空洞無物。旁征博引過少,縱是有幾處橫貫行文,也是言之無物大謬不然。譬如起首,既寫昊天,何不引軒轅、武王,既寫泰壇,又何不引唐宗封禪?”

鹿衡玉獨出己見,堅持要以文體為重。

沈硯回駁過去,認為行文引經據典更為緊要。

兩人各執己見,一言一語的爭論起來。

夾在中間的陳今昭也不敢隨意吭聲,隻悶頭將手中筆杆舞出殘影。

不知何時,日頭已從西斜至落山,天地間蒙上了薄薄的暮色。遠處傳來了整點的打更聲,再過半個時辰,就是宮裡下鑰的時間。

陳今昭與沈硯也不敢再耽擱下去,告彆值宿的鹿衡玉,就腳步不停的出宮去了。

一路上二人也沒有多言,實在是這一整日糟心事過多,皆是身心俱疲,累得慌。

宮門處分彆,與對方相互拱拱手,就上了各自的車馬。

陳今昭頂著昏漲的腦袋爬上了騾車,剛進車廂就癱坐下來,四肢攤開後背無力歪靠著廂壁。

“少爺,你還好嗎?”

長庚掀開半舊車簾,擔憂的瞅瞧著裡頭仿佛被抽乾精氣神的人。

陳今昭閉著眼,有氣無力回了聲:“沒事……回家吧。”

永寧胡同,陳母等人早就提燈在屋外簷下等著,待騾車一停下,就趕忙圍上前來。

“今日如何這般晚?可是有什麼事絆住了腳?”陳母語氣含著擔憂,尤其見陳今昭眼底青黑,滿麵蒼白,神情又是藏不住的疲倦,不由又心疼道,“你們上官也是,從前都是兩人來值守,好歹還能輪流歇歇。如今隻讓一人來守,徹夜不眠不說還得上一整日值,哪個受得了?”

陳今昭由陳母跟長庚攙扶著下了車,眯眼在原地伸了個懶腰,順手捏捏小呈安胖嘟嘟的小臉,“沒事,我身子骨年輕,休整一夜就好了。也是今日上頭派個緊急公務,這方忙到了現在。”

“彆仗著年輕就糟踐身子骨,要不等老了就有你受的。下次要是輪到你值宿,瞧著沒人就趴案上小憩會,彆傻傻的睜眼到天亮。”陳母嗔怪著,拉著她胳膊往屋裡走,“趕緊進屋吃飯,都熱兩回了,好懸沒重新再熱一回。”

“哎呀,再有這般情況,你們就先用就是,莫再等我了。”

“那哪成,一家人就要一起用飯。”

進了屋,就見半舊不新的餐桌上已經擺上了飯菜。

一家人說笑著入了座,陳今昭左右兩側依舊分彆是稚魚與抱著小呈安的幺娘。

“哥!”陳今昭剛拿起筷子,就感覺左側袖子被人拉扯了下。疑惑的側過臉看去,就見稚魚不滿的嘟著嘴。

“啊,怎麼了稚魚?”

稚魚哼了聲:“我生氣了,你都沒注意到人家頭上的絹花。”

陳今昭定睛一看,可不是嘛,今個小妹的雙丫髻上,不似從前隻有個光禿禿的發帶,發間還彆了朵小巧精致的鵝黃色絹花。這般一打量,就覺往日還顯稚氣的小妹,讓這鵝黃色的絹花一襯,格外的嬌俏可愛。

“這絹花可是娘做的?那娘手藝可真好。”

眼見著稚魚臉都要垮了,陳今昭這才笑著揪下她的發帶,“逗你的,小鼓氣包。咱家小稚魚真厲害,心靈手巧,人也長得水靈靈的。瞧今個這絹花一戴,我還以為是誰家俏姑娘走錯門了呢。”

稚魚這才轉嗔為喜,樂滋滋的拿起筷子吃飯。

小呈安小手指刮刮臉,說他姑姑不知羞。

稚魚翻了白眼,給他比了個口型,夜、哭、郎。

陳今昭搖頭失笑,不去理會左右的眉眼官司,夾菜慢吃了起來。在舀著蛋花湯喝時,突然想到今個值宿的鹿衡玉,遂對陳母說了句,讓她明早臥兩鹹鴨蛋。

“又是給你那鹿同年帶的?”

“嗯,他最好這個,尤其喜歡娘醃的,說是滿京城都找不出第二家來。”

陳母不由高興,就道:“那等明早我再給燒個紅燒茄盒,到時你帶給他。我記得他也挺喜歡吃這個。”

飯後,陳今昭就直接洗漱回房了。

知她今個疲憊,陳母他們也不多打擾,帶著稚魚與呈安就去東廂房,也準備睡了。

屋裡,幺娘見陳今昭官服臟了,就從櫃子裡拿出一套乾淨的,仔細抻好掛在床前的木架上。

陳今昭躺在柔軟的被褥中,沾床瞬間就控製不住的想要昏睡,可還是強忍困倦,喚了聲:“幺娘。”

聞聲,正在屋裡收拾的幺娘就停了手中的活。她低著頭,幾乎腳步無聲的走到床榻邊,掀開半舊的青色床帳,沉默的坐在榻邊一角。

陳今昭真的很想閉眼歎氣,每每見幺娘,她總有一種深深的無力感。自幺娘投奔她家那日起,就仿佛低人一等般,從不抬頭看人。無論她說過多少回,對方都仿佛聽不進,依舊按照自我的標準行事,生生將自己定在為奴為婢的位置上。

“幺娘,近來娘可有提過給稚魚相看人家?”

“有過……不過南巷的人家,娘看不上。”

陳今昭也不太意外,她娘突然肯讓稚魚打扮起來,定是有這方麵想法的。

“幺娘,稚魚的親事,我自有安排,所以平日幫我盯緊些,切莫讓娘胡亂將稚魚定下。”

“我知道了……表兄。”

幺娘低低的垂了眼。

陳今昭再難掩困倦的閉了眸。昏睡前依舊在想,她親手嬌養大的妹妹,養在手心裡的明珠,她是絕不允許嫁去旁人家裡受磋磨。她無法眼睜睜看著她嬌養大的妹妹被婆母給立規矩、給男人洗手作羹湯、經曆後宅殘酷的妻妾相爭、男人的負心薄情、以及被催生、還有生產時遭遇保大保小生死置於人手的悲慘境地。光是想想,都讓她不寒而栗。

所以她早有安排,要麼讓稚魚招贅,要麼養她一輩子。

絕無第三種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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