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房間對麵一排的女老師宿舍,又搬來了一個人。她叫葉梓,其實是七八屆留校的。起先不知道她住哪兒,這會兒搬來是因為學校要開校內幼兒班了,她是院長加老師,也就是高師幼兒園開創第一人。
這個葉梓是不簡單的,我們女老師中最活躍的一個。她的聲音有點沙啞,但是熱情似火,自從她的出現,我們這“日”字形宿舍區,上麵一個“口”字的那點兒地方,成了熱鬨的地界了。
幼兒班就開在“口”的下麵一橫上。也就是我住過的小房間隔壁的那個大教室裡。而葉梓的房間與大教室相對十米不到。
我的房門對麵是團委書記劉老師,金花老師,俞老師,一連三個嚴肅的政治老師,接著是中文羅老師,她隔壁便是葉梓了。葉梓的左麵還有一間,住了一個後勤部門的女同事,與我們從不來往的。再過去便是大門洞,門洞裡是樓梯,我當學生時候一直住在樓上,這個樓梯走了一年多。現在樓上都是男老師。過了門洞還有四間,三間是一直由搞基建的羅校長一家住著,最西頭的一間,我在學生時期也住過,這時候是一個瘦瘦高高的男電工住著。
葉梓一來,把我們宿舍的沉悶氣氛打破了,她的歡聲笑語感染力特強,小朋友們還沒有來,我們倒是成了她的“小朋友”了,她的房門一天到晚暢開著的,從她家門到教室門全是她撒播的“春天之聲”,我們的房門也開始都敞開著了,一會兒跟著她去她家,一會兒跟著她去幼兒園,因為世界上最動人也最吸引人的就是歡樂的笑聲!
我發現她的本事真的大,連麵目有點可怕的楊主任,也是到她房裡來串門的常客。那張胖臉上,一改過去“人欠他多”的那種神態,笑吟吟的,臉上的肉都擠在一起鼓出來,沒有地方放了。而且,隻要葉梓一個要求,楊主任馬上就顛顛地跑過來,有求必應。
幼兒園被張燈結彩地布置一新,很快收進了十幾個兒童,都是本校老師自己的孩子。葉梓開始站在教室裡,給孩子們講著什麼,唱著什麼,讀著什麼,風琴聲聲,誦讀聲聲……都在“口”字那個方塊裡回蕩。
我的心情真的好多了。感覺周圍的一切又回到了自己的內在自覺自察的軌跡上了。
那天,葉梓的男朋友來了,她特地來叫我們幾個到她房裡去,我和羅老師沒有課,就一起去湊個熱鬨。
葉梓的男友與她一個個性,也是熱情奔放的人,他是隨著上海三線廠一起到江西來的,他與葉梓是一個弄堂裡長大的鄰居,所以他們的婚事也就在眼前。他是廠裡的采購部門科長,一直隨車跑上海,手裡的物質非常活絡,這次又給葉梓帶來了許多上海小零食。桌上擺著四個盆子:牛肉乾,巧果,魚皮花生還有西瓜籽。我忍不住吃驚道:“哇,提前過年啦!”
羅老師趕快說:“過年都沒有這麼好吃的東西。”
“你們不用客氣,”葉梓早已笑聲不斷,勸我們多吃一點,她說也給小朋友們一人一點嘗新了。我們也就邊吃邊聊邊笑,高興不已。
突然,外麵傳來楊主任的聲音,然後他就一步踏進房裡,與葉梓的男朋友很誇張地握手,笑著寒暄,並互相丟著香煙,但是,他卻對我與羅老師視而不見。
我與羅老師很識相,就趕快告辭出去了,葉梓抓把瓜子,放在我們手裡送到門口。
羅老師邀我一起去她房裡坐坐。我對葉梓的幸福非常讚歎,特彆是那個楊主任對他們畢恭畢敬反常現象好生稀奇。羅老師就悄悄告訴我,她已經不止一次地看到,楊主任從他們手裡接過一條條的上海”大前門”煙等東西。所以,那是非一般我們這種人能望其項背的。
“我還以為是葉梓的笑太有魅力了呢。不過,葉梓這個人是很不錯的,她對我們都一律平等看待,活躍中也會照顧到他人。”
“是的,他們兩夫妻以後朋友定會遍天下。”
“唉,我們就不行,沒有這個本事。”我忍不住歎息一聲。
羅老師倒是一眼看穿,“想做學問的人,大多不被世俗社會看重的,太迂腐,不知道人際交往。然而,很少有人會在學問這座巍峨大山上冒尖,冒了尖也要有一定的社會地位,不然,還是不如他們‘縱橫家’滿世界行得通,過得好。”
“是呀,但是個性是天生的,機遇是可遇不可求的。”我說著說著,突然在羅老師的書桌上發現了一本書——《語言邏輯》,眼睛大亮,就順手拿起來翻看。
“千萬彆去研究這個,鑽進去了,就連飯也沒有吃了。”
我們兩個大笑起來。我說:“我已經鑽了一下《形式邏輯》,對英漢兩種語言的理解很有好處,要做語言之間的翻譯一定得讀讀呢。”
“以搞文學為生的人常常是有碗豆腐吃就很好的了。與那些做了官的文人墨客不一樣,他們是發揮一下雅興而已。”
我突然想起因為最近心事已定,連以前每逢周六就等著蔡來的焦急,也給省略了,於是就靜靜地構思起了一本小說《懸崖上的奇遇》。我把想法一說出來,我們的話就更多了,
“寫小說可不是好寫的,我也是隻有設計,從不動手。”
“我已經把框架寫好了。”
“說來聽聽。”
我說起了自己杜撰的故事,當然,還是有一些傳說為基礎的:說是雲雀山上有一戶獵戶,以采藥和燒炭為生。夫妻倆有一個十七歲的兒子,叫承升,一個女兒叫承梅。他們住在離沙窩村後兩裡遠的山夼裡。有一天采藥時,父子倆從懸崖的老枯樹上救下來一個女孩子,看看不像是當地人。她頭上流著血,已經昏迷。獵戶家有藥,救活了她,把她收養下來。後來才知道,沙窩村來過好幾起陌生人打探一個女孩的消息,好像是因為她的父母是下放勞改乾部,帶著她逃跑,她父母被追回之前,將她藏在草叢裡。她見有人搜索,一慌張就跌下了山崖。之後,他們就用了各種方法來讓女孩躲過“追捕”。但是,那個女孩因墜下懸崖時,撞了頭而失憶了……
他們對女孩很好,叫女孩“崖妹子”。三年後,她與承升結了婚,還有了一個孩子。但是,再後來,她恢複記憶了,就去找她的父母。她父母回了南昌,一看孩子回來了,竟然不通人情地告獵戶騙了他們的女兒,目的是要獵戶把外孫子還給他們。但是,他們的女兒又一次醒悟,為獵戶辯解……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蔡剛經曆了一次“追捕”事件,就這麼很想寫一下類似的文章。
羅老師聽了說:“故事還是好的,有一曲三折的情節。可小說裡要有人物塑造,典型的人物性格,並且得活躍在複雜的故事線索裡。最重要的是要有細節,沒有細節的描述,就不成其為小說了。”
我很感興趣地聽著羅老師的高見,一輩子記得了“小說是要有細節的”這句話。但是,想不到,我的這個雛形的目標,也與羅老師的那些“雄心壯誌”的遭遇一個樣了,我的“小說”夢還沒有能開始動手,就夭折了。
原因是敗在一個“團結就是力量”的小蟲上,這個成千上萬的小蟲無聲無息,隱蔽而又狡猾地入侵到我的房裡,就在我眼皮底下,把我的木箱子與一箱子的書給糟蹋了!
那天我一個人靜悄悄地坐在房間裡備課,因為說是過兩天,全省師範學校互相交流活動,我們學校要有贛州地區的師範老師來,可能要聽新開的英語課。
可我怎麼老是覺得木箱裡有微微的動靜,於是就過去把上麵的箱子搬開,等我一揭開箱蓋,我所有的血一下子凝固住了,馬上就又讓我全身覺得發麻,隻見裡麵爬滿了白蟻,密密麻麻……好像蟲要爬到了身上似的,我一下子把蓋子猛地合上,半天回不過神來。
又是一個個的“怎麼辦”,“怎麼辦”直戳心肺,那是與我相依為命了十幾年的書呀?不行,我得與蟲兒們打個爭奪戰。於是,我先搬了幾個凳子放在“口字”形的天井裡,那天還好有大太陽,然後燒了一壺開水,手裡拿著一塊舊抹布,再次強壓住內心的毛骨悚然,毅然決然,“忽”地一聲掀開了箱子,準備“蟲口奪書”……
奇怪的是,一隻蟲也沒有了,千軍萬馬的白蟻,整體消失了?
我一本一本把書抖抖索索地拿出來看,還好,上麵一層它們還來不及侵犯,隻是有點濕濕的,先放到外麵的椅子上去曬,然後再去翻第二層。第二層的書可憐了,被他們啃成了齒輪形,隻要能用,我還是搬到外麵去曬,一會兒椅子上已經鋪滿了書了……
走過路過的老師們都吃驚地來看我乾嗎?還有人笑我“孔夫子搬家,書氣衝天呀!”
我無可奈何地說:“發生白蟻大災難了!”好幾個老師一聽馬上皺眉頭,都擔心地說:“你要趕快采取措施,不可以繁衍到彆人家呀!”
“我隻會用開水殺,”
還是有人知道“怎麼辦”的,告訴我:“報告學校後勤,縣裡有白蟻防治所。”
這話提醒我想起來了,又得去找那個楊主任。
我把箱子上麵兩層的書,可以拯救的都搬出去了,下麵的書實在太慘烈,都成了碎片與泥巴了。我痛心疾首,不由大歎一聲,把胸口裡的鬱悶之氣吐出來,不然真要憋死了……可惜了我的書,俄羅斯的名著、法國名著,還有在庫前上政治夜校課的七本書,好幾本童話故事書……一起被白蟻吃了……我用開水澆進去,一股蟻酸衝出來,我差點沒有暈過去……
對麵的劉老師,金花老師都下課了,跑來看看,也嚇得要我趕快把木箱丟出去,免得大家受災。勇敢的團委書記劉老師,與我一起搬起箱子就跑,跑到外麵一個放垃圾的地方,丟了,也把與我的心連在一起的書的殘骸,乾淨利落地全丟了。
我再次回來,一看,地板上一個洞,但是並不是很大的,覺得是一直通到北窗外麵的那棵歪歪斜斜的老樹下麵。今年潮濕,屋漏大水時,也淹了屋頂,那水兒一直漫到北麵的那個全封閉的天井裡,那裡整天濕漉漉的沒有乾過,成了白蟻的天堂,白蟻的大本營大概就在那個天井的老樹裡。
我一下子沒有辦法躲到哪裡去,就又去搬來幾塊大磚石,把洞蓋住了。可彆人告訴我,白蟻的窩沒有端掉,會很快又鑽洞過來,一房間的東西,或許幾天功夫就會沒有了。
我一聽更加害怕,馬上去找楊主任。
楊主任不難找,可是要叫他幫忙就難了。他又是用那種蔑視人的眼睛斜看著你,一臉的不屑與不耐煩。
“知道了,”他聽了兩句轉身就走,還嘀嘀咕咕:“你的事真多呀!”
我跟在他後麵走:“楊主任幫幫忙吧,這間房已經快被白蟻蛀空了。”
他見我不肯罷休,就停步回頭對我吼一句:“你回去等著,我打電話叫白蟻防治所的人來。”
我被他嚇一跳,本來已經把學習葉梓的那種熱情的笑,堆了一臉,結果全凍住了,笑不起來了。隻好悻悻然站住腳,尷尬地、眼睜睜地看著他走了。
後麵的兩天,我一直提心吊膽地與白蟻生活在一起,總是怕一早醒來,發現我的身體也被小蟲兒吃成了碎片與泥巴了。甚至做夢,看見自己的一條胳膊上都是蟲,嚇得半夜醒來,怎麼也睡不著。
因正好外地區的師範學校來視察工作的人員到了,也因為劉詩群老師派出去視察彆人的學校,聽彆人的課去了,費老師上海有急事,請假回家了,理所當然地我被教務處指定,要安排聽我的英語基礎課。我在這種惡劣的背景情況下,無可奈何地接了這個任務。
我上課有個特點,比較會調動全班同學的積極性,加上有點表演能力,所以再怎麼渾身不帶勁,也完成了聽課任務。
雖然我自己覺得沒有上好,但是,在座談評議時,我意外地得到了好評。有個贛州那兒的師範學校的老師說:“汪老師,你的課讓我大受啟發,原來幾個語法基礎點還可以這麼上,同學們反應如此熱烈,效果相當不錯,我把你的課全程錄音了。”
我想笑,這真是個稀奇的收獲,可是一想到昨晚的夢,我又害怕得想哭……
好不容易放學了,我就趕快去街上買點兒石灰粉,打算用它來保衛自己。
誰知正遇到街上有人在排隊,說是來了紅糖,是那種黑黑的紅糖,很珍貴,而且還不要糖票,隻是一人限購半斤。於是我也排了隊,買了一包。
非常巧的是,居然就在校門口遇到了楊主任,他正在送一個朋友出來。他們油嘴閃亮,額頭冒汗,一臉的紅光,興高采烈地互相告彆。
我趁著他高興,立即湊上去對他說:“防治所的人什麼時候來呀?”
“快了!”他馬上要轉身。
我怕他又跑了,不知道得等多少時候,就看看左手一包石灰粉,右手一包紅糖,猶豫了幾秒鐘,也“出手”了。
我兩步並一步上去,把剛才排隊一個小時買來的紅糖塞到了楊主任的手裡,“請你千萬幫幫忙。”
他是呆了一下,有點驚愕,可看看手裡的小包是那麼的寒磣,他掂了掂,想還給我,又猶豫了一下,就抓在手裡,不發一言,一搖三擺地走了。
我以為他接受了,就放心地去房間撒石灰粉去了。
第二天,羅老師來找我,她一進門就數落我了,“你怎麼想得出送半斤紅糖給楊主任?他告到校長那兒去了,說你賄賂他,他堅決與不良作風做鬥爭。這會兒你的半斤紅糖還在校辦的桌子上放著呢。”
我馬上頭皮都炸裂,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而且,這個“怎麼辦”我已經被它壓癱了……看來,我就是沒有毀在白蟻的手裡,也得毀在姓楊的檢舉揭發裡了!天哪,還讓人活嗎?
好在,後來我發現,所有聽到這個新聞的人,包括校長們,都是哈哈大笑,一笑了之。
他們笑,笑我的無知,送人情怎麼會隻送半斤紅糖?他們笑,笑楊的貪心,個個知道他的油水十足,卻還貪心著,想再來得個美名。
其實,我是怕楊不收我的禮,隻是在探探虛實,當然主要還是手裡沒有“路路通”,那時候“大前門”沒有放開,要香煙票的,我得回上海才能籌集到。
孰知,這種事是世俗世界裡的一樁難事呢,這不是平常老百姓之間的人情互相來往,是一種暗中的交易,學問大著呢!如此一來,我已經知道自己是個失敗者,因為這套“學問”,我一開始就得了不及格!我還因此落下了心病,怕被人笑話,總之,“半斤紅糖的挫折”成了我一輩子的“恥辱”了。
我準備不再求他,用個人的力量來消滅白蟻。
第二天一早,我就到圖書館查資料,看看用什麼辦法才可以成功“扳倒”白蟻。未曾想,卻有人來通知我,縣白蟻防治所的人來了,他們是剛得到學校的通知就來的。因為他們完全清楚白蟻的破壞能力,防治工作要爭分奪秒。
他們進我房間檢查了一下,再跳進北窗那個封閉式小苑勘查,然後對後來才匆匆趕來的楊主任說,他們要掘地三尺,所有的地板全部要掀掉,白蟻的王國在地下已經發展到方圓十平方米了,白蟻的蟻後應該在大樹下麵。他們要我馬上搬家,如果再繼續延遲,白蟻可比人類團結,團結起來的力量是巨大的,不用多久的功夫,他們就會把這一片木屋都改造成他們的宮殿了。
唉,我的“半斤紅糖”沒有作用,我的上課成績更沒有作用,而是白蟻,他們的可怕才讓楊主任退縮了,當天就答應給我換一間房間。
我準備著明天搬家,努力地整理了一下午的東西。這次還真雷厲風行,吃過晚飯,我就拿到了楊主任送來的新房間鑰匙。我興奮得想連夜去大掃除。
新房就在我的舊房的右手邊,舊房朝東,新房朝西,是女生宿舍的南邊最儘頭的第一間。房門前是一樓女生來往的通道口,通道外邊是二樓宿舍的樓梯。彆的老師怕吵,連女生們也怕吵,所以這間房間一直空關著的。
但是,人聲的嘈雜,對於我來說已經成了安全的交響曲了,因為我要儘快離開與白蟻共處一室的困境。
我正捏著兩把鑰匙要出門去,團委書記劉老師“押”著一個女生進來,正是我做班主任的七九屆文藝一班的齊修瑉。她的父親是劇團的著名二胡演奏家,她從小在劇團長大,練了不少戲劇功夫,腰功了得,走碎步橋步,一看就是童子功。所以她平時很有三分傲氣。
劉老師三言兩語交代了情況:她是上個月在縣醫院打胎,被人發現。昨天才風傳到學校。派人去醫院調查,發現還不止她一個人。記錄在案的就有兩個。
她已經非常嚴厲地批評過這幾個犯事兒的學生了,另一個同學如實交代了事實情況,而她就是硬扛著,抵死不吭聲,準備一個人認了。
“你是班主任,最近事多疏忽了吧?出了事也有責任。你來勸導一下。今天晚上,必須問出那個肇事的男生,由他們一起負責,不然,就由她女的一個人頂,準備開除吧!”說完,劉老師就走了。
臉色蒼白渾身無力的小齊呆站著,我讓她坐下,她無論如何也不肯,擺出了一付犟驢子要彆扭到底的派頭。
我把椅子放在她邊上,然後自己坐下了,一邊說:“我的房間發生了蟻災,本來要搬家的。這一夜我橫豎是沒有覺可以睡的,好吧,我陪你。”
“你不想想自己一個人扛,有意義嗎?”我溫和地,不急不慢地點明她:“事情是兩個人造成的,你吃了大苦頭,他得了大便宜,明天你就要被開除了,但是,他卻躲在暗處……如果這個男的是個有擔當的人的話,他早就應該會來為你扛重擔了……可現在都推給你一個人,想想吧,值得?還是不值得?”
她“嗚嗚”地哭起來,我以為有了鬆動了,也就更加柔和地勸她:“你說出來吧,讓他出來也擔一份責任。”
可是,她就是哭,用手臂捂住臉,依然是毫不動搖的樣子。唉,癡心女子負心漢呀!
然後,任我如何地勸說,軟的硬的,綿裡藏針的,棒中夾糖的,打一下撫一下的,批評兩句又安慰一句的……全部失效!“死豬不怕開水燙”,頑固不化的人還真是讓我碰到了,難怪劉老師隻好把她交給了我。
我去倒了兩杯水,也遞了一杯給她,她倒是接了,“咕嚕嚕”痛飲,是有點兒“臨行喝媽一碗酒的”味道。不過,把杯子放在桌上後,就順勢坐下來了。
看來,她的“鐵石心腸”無可救藥了呢!我看看手表,已經入夜,十一點了。好吧,我也就不跟她談什麼交代了,就瞎扯起來:
在大千世界裡,上帝為什麼會創造出男人與女人呢?因為有靈性的生物都很自私,為了生存,什麼都做得出來,或許,自然界中單一性的種群,就是因為那麼的私利便很快滅絕了。而隻有兩性分開的種群才能得以生存。多奇妙呀!
她不哭了,抬起頭來,紅腫的眼睛看著我,我的“無軌電車”亂開,反而引起了她探求的目光。我不理她,繼續說:
人類是世界上最聰明的高級動物,把兩性之間的事演變出了愛情,這是多麼美好的呀!有了這最原始也是最要緊的情感,才衍生出了偉大的母愛,衍生出了親和的兄弟姊妹的親情,還會衍生出來純真的朋友之情,可靠的同學或同事之情,才可能有超越之上的為他人謀利的大愛之情……,人類世界,因此充滿了愛。
所以,什麼是愛情呢?我們要非常重視地去真正懂得它,理解它!愛情有不同類型,你們是激情澎湃的那種,……愛情也有階段性……
我發現小齊忘了自己的目的了,跟著我的閒扯,“漫遊”起來……
一般情況下,是通過了解,青年男女之間互相有了好感,才慢慢開始交往,深入了解後便談戀愛了……是嗎?她很認同地點點頭。
作為一個生物意義上的自然人,男人的本性會讓他不顧一切地,或許會沒有理智地去追求一時的衝動,和因此得到的快樂;而女人的本性會有幾道痛苦梗在前麵,讓她有所收斂,是不是大自然鬼斧神工,有意而為之,讓女人這一方,可以冷靜思考一下?思考什麼呢?那就是,作為女生,未結婚之前手裡一定要擁有幾張牌:一是讓男生對自己有新鮮感,二是讓男生有想得到但還得不到的稀罕感,三是讓男生的獵奇步伐放慢的矜持感,……於是,激情奔放就會被控製住……,總之,女方拿著這幾張牌去結婚,男方會非常看得起你……
還有,現在的文明發展到“一夫一妻”製,這是女人與男人最可以平等相處的法律保護模式。舊社會的男人,尤其是有錢人,實行一夫多妻製,這對女人來說,有什麼平等可言?
為了在進入婚姻狀態時,女人有自尊自愛,手裡的那幾張牌,是不可以鬆手的,但是,現在的你,已經全打出去了,你已經處於不平等的狀態了!
“想想,作為自然人的你,已經一張牌也不剩了,是不是會有麻煩?……,”
我等了幾分鐘,看著她的臉在陰晴不定,便趕快又接著說:可還有作為社會人的世俗規則,那麼,你可能有的平衡點在哪裡呢?……
她的眼睛一暗一明,與我完全共鳴了,而且是迫不及待地等著我的下文……
你與他是同學的話,這叫誌同道合,如果家庭條件相當,那叫門當戶對,工作與收入差不多,就是旗鼓相當了,對嗎?
“對,”她輕輕地說了一個字出來,
我不客氣地繼續說:
“而你,如果明天你被開除了呢?他可是依然沒有失去任何一張牌,而你手裡的牌呢?最起碼,又失去了一張,嗯,或許一張也沒有了吧?你們的平等或者說平衡點都不存在了,你覺得畢業後,他會與你一起進入婚姻殿堂嗎?……”
她突然開口了,“老師,我告訴你,他就是我們同班同學呢。”
我歎了一口氣,我的任務是完成了,而這一對激情似火的文藝青年,還真差點兒又都毀了呀!
我那時候就覺得,這種不允許在校生談戀愛的製度,是不是應當廢除?由年輕人自己選擇自己的人生道路。
“我會竭儘全力來幫助你們把學籍留住。快畢業了,再努力一把,你們就可以完成學業,可以平等地一起走進愛情的下一個階段了。”
此時,我手表上的指針是淩晨三點。
如果把後話先說一下的話,也值得深思。他們兩個與我們七七屆另外兩個同學一樣,都被“留校察看”的紀律處分了。不過一畢業,他們都很快結了婚。
然而。非常有意思的是,凡是敢於偷吃禁果的人,也就是把愛的激情綻放在結婚之前的人,他們的婚姻往往是半途中止,沒有做到攜手一生。
不知道世上有如此之多的這專家那專家,可否有專門研究愛情婚姻的專家?我們那個時候,把婚姻管得嚴嚴實實的,可還是有一點,不論是平平常常戀愛結婚的人,還是那些為了愛情過激而犯了紀律被處分的人,都是有一腔真情在的!
現在二十一世紀了,不知道為什麼,兩性之間變成了商業交易,我們人類最最寶貴的情感,會消亡下去了嗎?人類是不是也會隨之走向沒有愛與情而消亡了呢?
我雖然一夜未睡,第二天一大早還是去新房間大掃除了。
打開房門就覺得房間真不錯,非常明亮,水門汀地,粉白的牆,綠色的門窗,比舊房雖要小,可感覺現代化了許多。格局也是一大一小內外兩間。裡間的西麵一扇大窗,會有西曬太陽。南麵有窗,外間也有一扇,卻因離對麵的兩層樓太近,陽光受阻,照不進來。我目測了一下,大房間應該有十六平米。外間很小,六個平米吧?門在東麵。這扇門上麵有個搖頭小窗,我推了一下,居然沒有插銷,一推就開,但是,小小的,也沒有人能鑽進來呀?誰會鑽進來?房門上除了有鎖外,裡麵還有個插銷呢。我就笑自己太小心了。
笑歸笑,我還是走出房間,轉到外麵都去看了看。房間是接在女生宿舍的最南頭,出門靠右手走,幾步走出過道,便是個台階,下台階再看我房間的兩扇南窗,高高的,有一層半樓高。走完台階來到一個大操場,從我房間的東窗望出去,也可以看到這個操場。操場對麵有個大門,直通公路。學校沒有起用這個操場,顯得空空曠曠的,說是下學期開始,專門運輸堆放建材的。
站在操場上,抬頭再看看我的西窗,成了高高的二樓了,女生宿舍的二樓,在這裡看,就是三樓。於是,我放心地回去了。
把浮塵一掃,我準備去搬東西。正在想怎麼請人幫忙時,幫忙的人就來了。
蔡的二哥與他的一個朋友一起扛著一隻新做成的五鬥櫥,走進了我們的“口字”區。
我高興地告訴他,我終於換好了房間。他們把五鬥櫥直接放進了新房,馬上又去幫我搬家。隻一會兒功夫,我那個簡陋的家就從東麵移到西麵了。當然,我也就此從白蟻的“魔爪”中勝利大逃亡了,心情顯得格外輕鬆。
我要他們把新做好的五鬥櫥放在房間的西南角上,我一會兒拉開一隻抽屜,一會兒拉開另一隻抽屜,那種稀奇古怪的愉快感受,好像讓我又變成了小兒童。
蔡的二哥對我說:“李子還是想放在你這兒。”
他很不好意思地解釋:他們上班管不住孩子,小李子總是一個人偷偷跑出家門。尤其是前天,他看到廠裡那幾個大一點的小男孩,居然在欺負她……
我一聽,馬上就答應了他的請求。還立即與葉梓商量,把李子也托進了學校幼兒園。
葉梓這個人真的非常聰明能乾,而且很豁達,老少不欺,有求必應。我知道這個“插邊球”有點大,但是她很爽朗地接受了,“彆說客氣話,她坐在教室裡,有誰會去調查怎麼回事?再則,也隻有一個多月了,放心,我對她一視同仁。”
好像一切又歸於平靜了。我趕快一頭紮進工作與學習中去。
基礎英語的課程。對我來說,已經像是輕車熟路,一個學期臨近結束,不用很費力。
文藝班卻事情很多,剛處理了小齊他們兩個,又要調查小李一對,說是他們半夜三更還在校外溜達,談戀愛過頭。另外還有教務處來告狀的,團委學生會來告密的,指責我們班的班乾部帶頭,躲在琴房裡,鬼鬼祟祟,說是在“彈琴”,分明就是“談情”……弄得我周轉不開,天天找他們談話。
最後, 我迫不得已開了一個班會,整整“訓”了一個小時的話。麵對都是與我差不多年紀的學生們,要他們不許談戀愛!這麼個主題,對我對他們真是一樣的勉為其難,還十分可笑。反正那時候,一個班主任該怎麼辦?隻好把所有的傻話,廢話,空話,軟話加硬話,整理出了一大籮筐來,一一拋出去,聽不聽由你。好在接下來,班務事也要忙起來了。
七九屆的實習時間安排在暑假後,畢業分配也是在暑假後。而這個學期的尾聲就是,畢業班彙報演出,這由滇平負責。
滇平跑來找我,拿出了一個話劇本《於無聲處》。他的意思是,除了一台節目外,還想排練演出這個話劇。他認為,要演好這個本子。要從兩個文藝班抽人,真是好建議!而且,我本來就很喜歡這部話劇。於是,我們老師隻是牽線搭橋,由他主導,兩個班級一起開始了整本話劇的排練。他還真有本事,從南昌省話劇團請了導演來指導,於是,用了一個月的每天晚上,排練出來了這個話劇。
在學校演出了一場,反響很大,就在縣劇場一連演出了五場。七九屆兩個文藝班的一場畢業演出和這場話劇,也是成為了我們高安師範的一個重要成果,滇平一提到這個,就非常自豪。但是,很可惜,聽說馬上要分進來好幾個大學生,除了英語專業與幼兒專業外,沒有了留校名額了。
這個班麵臨畢業,我還為他們寫了“畢業歌”,班裡的二胡手小羅譜了曲……不管有多舍不得,同學們在戀戀不舍地用各種形式告彆。
我們班的兩個上海知青,分彆對我說,他們有辦法回上海。我雖有點奇怪,上海的那個文件還在發揮作用嗎?然而,也很為他們高興,希望他們都能成功。
在暑假開始前,教務處又通知我,要晚走半個月,因為我現在需要做兩項麵試工作,除了文藝外,還有英語。
可我已經歸心如箭了呢。幾次跑教務處請假,沒有得到同意,隻好心不甘,情不願,一個人帶著李子,在寂靜的“口字”形宿舍院裡,“苟活”著。
女生宿舍,漸漸的人去樓空。老師們大多也走了,葉梓的男朋友開來一輛小車,最後把她也裝走了。於是,寂靜與孤獨,思念與憂煩籠罩了我。
好在,李子還是在陪我,她要等我一起回上海呢。
她的父母在周日來接她,說是去外婆家。晚上送她回來。想不到,就這麼一天,小李子從頭到腳生了一身的痱子。她的父母對我不住地道歉,說是用冷水給她洗頭洗澡,想不到她會這樣了。她的母親,還很不開心地嘮叨著,就是因為她跟著上海人變嬌氣了,他們鄉下的孩子,哪個不是在泥土裡滾,河水中泡著長大的?
我默默地接過孩子,沒有說話。但是,李子卻彆過頭去,不理她的爸媽。我輕輕對她說:“與你的媽媽說再見!”
她突然說:“你是媽媽,她不是!”我們都窘迫地不知道說什麼好了。她媽媽很不高興地走了,嘴裡嘰咕著:“隻準生一個,又不讓我再生一個。不然,我也不要這個孩子了。你們搶去了又怎麼樣?”
我隻好搖搖頭,不知道說什麼好。隻是關照他們到周三來接孩子,我要開始外出,去做招生工作了。
好在我這三天沒有課,可以照顧她。帶著她出去買了好幾隻西瓜,每天給她洗兩次溫水澡。起先兩天,她因渾身痱子癢,晚上要哭鬨,我乾脆與她一起不睡了,半夜三更的,切西瓜吃。她還與我又是說又是笑的。過後一天,她睡得很香,痱子已經褪下去了,我算是儘到了一個義務“保育員”的職責了。
在周三傍晚,李子被接走,她是哭著走的。我哄著她,隻要幾天功夫,我們就一起回上海。
那天晚上,我把出差要用的物件整理一下,都放在一隻小的旅行袋裡。也把一疊寫著畢業班同學的鑒定的草稿理理好,放進了抽屜裡。
然後就打開學校借給我的三用機,聽起了英語口語考試的內容。這機器是當時最先進的設備了,學校購買了三台,全給了英語老師,因為下個學期,學校要全麵開英語課,這次招生,就計劃招滿兩個英語專業班。
我聽了很久,覺得疲勞,手上的手表是十二點,也就馬馬虎虎倒在床上睡著了。
可能是在淩晨兩點多,我突然從夢裡驚醒,好像黑黝黝的房間裡進來了兩個人,一高一低,迷迷蒙蒙的,彎著腰,躡著腳……
我一下子嚇得夢早飛掉了,帶著我的魂與魄……,渾身的汗毛炸立,這種極度驚慌下的汗毛豎起會痛的,也就是我渾身炸痛……我立即想到賊進來了,馬上想呼叫,可是我的全身應急性緊張,讓人發不出聲音來,我掙紮了半天,才吐出第一個聲音:“誰?”
那兩人發現我醒了,還坐了起來,也就馬上一溜煙地逃走了……
於是,我抖抖索索地準備下地,一隻鞋找到了,另一隻鞋不知道去了哪兒,我趕快穿鞋,可鞋是反的,穿不進去,我正在抖得厲害,想用手去幫忙穿鞋,隻見那個高個子黑影又轉身進來了,手裡握著亮閃閃的一把刀,這把刀一轉眼已經到我麵前了……
為了求生,就是兔子也會咬人!我奮起反抗了,我抓起毯子就朝那個黑影和那把刀蓋過去,還拚足了所有的力氣,從壓得透不過氣來的胸腔裡,擠出了世界上最可怕的一聲“救命!”
我覺得那個聲音沒有多響,隻是可怕,我再想喊第二聲,已經來不及了……那個盜賊衝上來,抓住我的手,就在手腕上連割三刀……我聽見了皮肉撕裂的聲音,但是並不知道痛,神經係統已經處在極度亢奮時,實際上是沒有痛感的,而血卻隨著噴湧而出,熱乎乎的……
我已經癱軟下來,卻還想著抬頭看看,手怎麼了……那個盜賊不讓我看,用手臂狠狠地敲了我的雙眼,我一陣眩暈,雙眼痛得一團墨黑,終於倒下去了,……他還抓著我的手,可能他也害怕血,這次再割一刀比較小心,割斷了我的手表帶,拿著手表後,又一次逃走了……
已經不會動彈的我,隻好頓了頓,等眼睛可以看見東西了,才又勉強渾身顫抖地站起來,撻拉著一隻倒穿的鞋,一隻是光腳,我的右手緊緊按住左手,想不讓它再流血,可血還在不停地往下滴……我搖搖擺擺地走出來,隻見房門大開著,外麵四處又歸於夜色裡的安靜,一點聲響也沒有……我在月光下,看見左手腕上肉全翻出來了,怎麼辦?這是個要命的“怎麼辦”?萬一那個盜賊又轉回了,“怎麼辦”?“怎麼辦”?
我對著空曠曠的“口字”形宿舍區,嘶啞地喊了一聲,“來人哪!”
沒人應答!老師們,學生們大都放假回去了。我突然想到,不是羅校長在嗎?於是,我沒有辦法,對著他的家門大叫:“羅校長,羅校長”
這個時候,他家的電燈開了,他隔著窗問我:“發生什麼事了嗎?”
我這時候真的生氣呀,難道就沒有一個人會來救人嗎?都是見死不救的?!
不是的,有人來了,以前教過我體育課的鄒俊老師氣喘籲籲地跑來了,他是第一個到現場的人,他問我:“怎麼回事?我聽到喊救命,就趕快起來,跑來了。”
我看到他來了,總算一顆心放了下來。人的安全感覺回來的第一個想法就是想到醫院去。
羅校長一家也出來了,後麵幾排有家屬的老師也出來了,人越來越多……
這個過程大概隻有幾分鐘,但是我卻覺得有一個世紀那麼長,我總算是又在人堆裡了,有人在,才有安全……
大家七嘴八舌……羅校長晚出來,可他知道去調來了一輛基建隊的黃魚車和一個工人,並要一個女老師陪我,先就把我送去了醫院。然後再打電話去公安局。
耿堅編審評:
我前麵曾說,高安師範是作者傾注了全部青春和熱血,展現成長性的地方。如果我們能夠站在今天的高度,把當年經曆的種種放到一定的曆史範圍裡進行考察,就能了悟,本章內容不能用“都是血和淚”來概括,本章中那些磨人的事,甚至刀光血災,同那些正麵的勵誌的事一樣,都是體現成長性的,所不同的是它們用反彈力托舉著人攀登人生新高度。今天我們完全可以淡定從容,撫摸著疤痕丶傷痛溫情回望,而不需要怨懟生活怎麼不厚待一個個努力的人。
從葉梓熱情平等對待每一個人但同時又會塞“大前門”給用得著的人,女主人公悟出,專心做學問的人同“縱橫家”的境遇是不一樣的。這就是成長,是觀念的進步。
與白蟻大戰。人生而為人,除了要學會協調社會上人際關係,還要學會應對大自然的挑戰。經曆過蟻災全過程的人,對人與自然的關係的認識肯定比無此經曆的人要高一籌。與蟻災有關的半斤紅糖挫折,其實不能算“恥辱”,完全可以同其他人一樣哈哈大笑待之。誰年輕時沒有這樣那樣的糗事。起碼經一事,長一智,知道送禮是件大學問,送人情裡麵的水深著呢。
在提心吊膽同白蟻生活在一起的同時,外語基礎課公開課獲得成功,這是個人曆史上輝煌的一頁。在如煙的往事裡,這無疑是值得珍藏的記憶。
說服癡心女子齊修瑉,這是一個非常成功的心理救助案例。放在今天,寫成論文,可以得國家級教科研項目獎項。
為小李子做義務保育員,培養出她依戀不舍的感情,活脫脫一個準媽媽形象。不要小看這件事,一切皆生活,這也是一個年青女子的成長。
文藝班的畢業演出和《於無聲處》演出大獲成功,是擔任文藝班主任的顯性成果。
至於同盜賊搏鬥,受刀傷,被搶劫,確實是驚心動魄,很少文化人有這樣的經曆。但細細想來,經曆過這樣刀光血災奮起反抗的人,今後能難到她的人和事也就不多了。
我前麵還曾說過,作者在高安師範的生活是酸痛丶苦澀丶溫情交織在一起,現在看來還要加上“血淚”了。可是應該說,成長的代價有點大,但成長的幅度肯定也比以前大。
不以血淚論往事,
但憑成長說酸澀。
曆史已在煙雲中,
也無風雨也無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