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礽笑著點了點肩頭的小狐狸:“你們這又是因何打起來的?”
銀團子討好地蹭了蹭他的臉頰,隨後從他肩頭一躍而下,落地時銀光一閃——竟變作一身說書人的裝扮!
它頭戴一頂小小的方巾帽,爪子裡還捏著一柄折扇:
【話說那月黑風高夜】小狐狸清了清嗓子,折扇“啪”地一展,【正是殺人放火天!】
它前爪比劃著:【那莽夫哥好生無禮,見本狐背著小窩,竟笑我】
說著惟妙惟肖地模仿起胤禔賤嗖嗖的表情和語氣:“喲!這是被老二趕出來了?”
胤礽忍俊不禁,廣袖掩唇輕咳一聲:“所以你就…”
【本狐豈是那等好欺負的!】小狐狸折扇一合,變戲法似的抖出九把飛刀,【當即就給他來了個九星連珠!】
它搖頭晃腦,拖長了調子,【欲知後事如何,且聽我細細道來】
胤礽屈指彈了彈它的腦門。
微風拂過,將這一人一狐的笑鬨聲吹散在營地間。
遠處傳來胤禔的喊聲:“我的枕頭呢?!”
銀團子立刻竄回胤礽懷裡,變回原樣裝乖:【宿主你看,他凶我~】
胤礽捏了捏小狐狸的腮幫子,輕笑道:“你倒是把大哥折騰得不輕。”
銀團子得意地甩甩尾巴,卻見胤礽突然正色:“不過下次可不許這般胡鬨了。”
小狐狸頓時蔫了,耷拉著耳朵蹭了蹭他的手腕。
待安撫完這一人一狐,胤礽回到主帳時,迎麵就撞見康熙正坐在案前,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
康熙手裡攥著本奏折,指節都泛了白,見胤礽進來,當即冷哼一聲:“朕的好太子,終於舍得回來了?”
“兒臣方才”他剛想解釋,就被康熙打斷。
“朕都聽說了!”康熙“啪”地合上奏折,眼底翻湧著醋意,“你去找老大,陪狐狸玩飛刀,可還記得朕的藥還沒喝?!”
胤礽:“”
小狐狸從他袖口探出腦袋,幸災樂禍地衝康熙吐了吐舌頭:【老醋壇子~】
康熙額角青筋直跳:“梁九功!明日起,狐狸的肉乾減半!”
【呸!】銀團子炸毛,【本狐這就去找大傻子!他可比某些人唔唔!】
胤礽一把捂住它的嘴,無奈扶額。
得,這下算是捅了馬蜂窩了。
胤礽覺得好笑,麵上卻不顯,隻規規矩矩行了一禮,溫聲道:“兒臣參見皇阿瑪。”
康熙一聽這稱呼,眉頭頓時皺得更緊,冷哼一聲。
胤礽抬眸,見自家皇阿瑪麵色不善,眼底卻藏著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彆扭,不由暗自好笑。
他故作茫然,眨了眨眼:“皇阿瑪這是怎麼了?可是兒臣哪裡做得不妥?”
康熙見他這副無辜模樣,心裡那股鬱氣更甚,忍不住陰陽怪氣道:“朕哪敢說太子不妥?
如今太子大了,連聲‘阿瑪’都不肯叫了,朕這個做父親的,怕是連句親近話都聽不著了。”
胤礽一聽,險些笑出聲來,心道自家皇阿瑪這是又鬨脾氣了。
他故意歎了口氣,慢悠悠道:“皇阿瑪教訓得是,兒臣知錯了。”
康熙見他這般敷衍,更覺氣悶,索性把手裡的奏折往案上一丟,涼涼道:“朕瞧你倒是半點不知錯,如今連哄朕都懶得哄了。”
胤礽見狀,終於繃不住,唇角微揚,眼底漾起一絲狡黠的笑意。
他上前兩步,伸手拽了拽康熙的袖子:“阿瑪——”
這一聲喊得猝不及防,康熙心頭猛地一跳,差點沒繃住表情。
他強自板著臉,故作冷淡地瞥他一眼:“現在知道叫阿瑪了?”
胤礽笑眯眯地湊近,語氣無辜:“兒臣這不是怕在外人麵前失了禮數嘛,私下裡自然是要叫阿瑪的。”
康熙哼了一聲,眼底卻已隱隱透出幾分愉悅,嘴上仍不饒人:“朕瞧你就是故意氣朕。”
胤礽故作委屈:“阿瑪冤枉兒臣,兒臣哪敢?”
康熙見他這副模樣,終於繃不住,伸手捏了捏他的臉,笑罵道:“你啊你,朕看你膽子大得很!”
胤礽也不躲,任由他捏,反而眨了眨眼,故作驚訝道:“阿瑪,您這手勁兒怎麼這麼大?莫不是這些年批折子練出來的?”
康熙被他逗樂了,索性又掐了一把,哼笑道:“朕瞧你是越發頑皮了,連朕都敢打趣。”
胤礽笑吟吟地往後一躲,廣袖一拂,順勢從袖中摸出一枚精巧的玉雕小印,遞到康熙麵前:“阿瑪瞧瞧,兒臣新得的玩意兒,您若喜歡,便送給您。”
康熙接過一看,見那玉印上雕著一隻憨態可掬的小狐狸,活靈活現,正是胤礽身邊那隻銀團子的模樣。
他挑了挑眉:“怎麼,賄賂朕?”
胤礽一本正經地搖頭:“哪能呢?兒臣這是孝順。”
康熙嗤笑一聲,卻還是將那玉印收進了袖中,故作嚴肅道:“朕暫且收下,若下次再敢氣朕,可沒這麼容易混過去了。”
胤礽眉眼彎彎,拱手作揖:“兒臣謹遵阿瑪教誨。”
康熙見他這副模樣,終於繃不住,朗聲笑了起來,伸手揉了揉他的腦袋:“行了,少在朕這兒耍貧嘴,去批你的折子吧。”
胤礽故作哀歎:“阿瑪這是用完就丟啊。”
康熙笑罵:“再廢話,朕讓你今晚把折子全批完。”
胤礽立刻正色,拱手退後兩步:“兒臣告退。”
待他退出帳外,康熙望著他的背影,眼底笑意未散。靜了片刻,忽然揚聲:“梁九功!”
候在帳外的梁九功一個激靈,心裡暗道:“壞了,萬歲爺又要來了!”
果然,一進帳就看見康熙倚在榻上,手裡把玩著胤礽用過的茶盞,嘴角含笑:“老東西,你記不記得保成三歲那年”
梁九功嘴角一抽,硬著頭皮接話:“萬歲爺是說太子殿下追著您要抱抱那次?”
“可不是!”康熙眼睛一亮,頓時來了精神,“那會兒剛下朝,朕穿著朝服呢,這小東西不管不顧就往朕身上撲,奶聲奶氣喊'阿瑪抱'”
他說著還比劃了一下,“就這麼點兒大,胖嘟嘟的跟個糯米團子似的。”
梁九功默默擦汗:“是是是,殿下那會兒最粘萬歲爺”
“現在也粘!”康熙得意地挑眉。
梁九功:“”
“還有啊,”康熙越說越起勁,“那會兒保成學寫字,非得坐在朕膝頭上寫。有一回墨汁沾了朕一身,他急得直哭,小胖手一個勁給朕擦”
梁九功看著眼前這位正值壯年的帝王,此刻眉飛色舞的模樣活像個炫耀兒子的毛頭小子,隻能乾笑著附和:“太子殿下自幼孝順”
“那是自然!”康熙撫掌大笑,忽然想起什麼似的壓低聲音,“兩年前的晚上,朕咳嗽兩聲,你猜怎麼著?保成連外袍都來不及披就”
梁九功實在忍不住:“萬歲爺,您那會兒不是裝咳”
“嗯?”康熙危險地眯起眼。
“老奴該死!”梁九功趕緊自打嘴巴。
帳外,胤礽剛走沒幾步,銀團子便從袖中鑽出來,扒著他的肩膀,狐眼滴溜溜轉:【宿主,這招以退為進,高啊!】
胤礽屈指彈了彈它的腦門,輕笑:“少拍馬屁。”
銀團子嘿嘿一笑,又竄回他肩上,尾巴一甩一甩的。
胤礽離開主帳後,並未直接回去,而是轉身往營中藥房的方向走去。
夕陽西斜,營地裡飄散著淡淡的藥香。
藥房外,幾名宮人正小心翼翼地將剛煎好的藥汁倒入青瓷碗中,熱氣氤氳,苦澀的氣息在空氣中彌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