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貼身太監輕聲提醒,“該歇息了。”
胤礽點點頭,卻還是提筆寫起回信。
他詳細彙報了朝中事務,又叮囑康熙注意身體,最後猶豫片刻,畫了個比康熙大一圈的愛心。
“明日一早,派人快馬送給皇阿瑪。”胤礽將信封好,交給太監。
【宿主不寫點肉麻的話?】小狐狸壞笑著用尾巴掃他的手腕,【比如‘兒臣想死阿瑪了’之類的~】
胤礽無奈地歎了口氣,摸了摸狐狸:“胡鬨。”
頓了頓又道,“皇阿瑪是去打仗的,不能讓他分心。”
小狐狸翻了個大大的白眼,毛茸茸的尾巴甩得啪啪響:【嘖嘖嘖,麻子哥這哪是去打仗啊!】
它掰著爪子數了數:【一天問三遍‘保成吃飯沒’,五遍‘保成踢被子沒’,現在連茶水溫度都要管——】
小狐狸用爪爪拍了拍信紙,【宿主宿主!麻子哥這是把軍營當驛站了吧!】
胤礽紅著耳尖把狐狸拎開時,某狐狸還在模仿康熙語氣:【‘吾兒如晤’~嗷!】
景仁宮內,燭火通明。
八歲的胤禛站在銅鏡前,已經換了第三套衣裳。
淺藍的嫌太素,絳紫的嫌太老氣,眼下正糾結著一件靛藍色的長袍。
“額娘,”小家夥扯了扯衣角,不確定地問,“這件會不會太亮了?”
佟佳貴妃倚在貴妃榻上,眼中滿是寵溺:“我們禛兒穿什麼都好看。”
“那不行!”胤禛小臉嚴肅,“明日要去見太子二哥,得穿得體麵些!”
佟佳貴妃忍俊不禁,招手讓兒子過來:“怎麼突然這麼在意打扮了?平日去上書房也沒見你這般講究。”
胤禛蹭到佟佳妃身邊,撒嬌道:“額娘給兒臣選一選嘛~”
佟佳妃心頭一軟,將兒子摟進懷裡細細打量。
胤禛雖不是她親生,但自小養在膝下,玉牒上也記在她名下,與親生的無異。
更難得的是,這孩子聰慧懂事。
“要額娘說啊,”佟佳貴妃從衣櫃中取出一件湖藍色繡銀紋的袍子,“這件最好。既不失皇子氣度,又襯我們禛兒的膚色。”
胤禛眼睛一亮:“額娘眼光最好了!”說著就要去換。
“急什麼?”佟佳貴妃拉住他,親手替他整理衣領,“太子殿下素來疼你,你就是穿粗布麻衣去,他也不會嫌棄。”
胤禛抿唇笑了笑,心裡卻泛起一絲澀意。
——二哥待他確實極好。
會記得他愛吃的點心口味,會在他背不出書時幫忙解圍,甚至親手教他射箭
可每當他想要再靠近些,太子哥哥的眼神就會變得像琉璃盞那般,清透卻冰涼。
就像上次他故意摔傷,二哥親自來探望,帶來的藥材堆了半間屋子。
可當他假裝夢魘去拉太子哥哥的手時,那隻手卻微不可察地僵了僵
佟佳貴妃瞧著兒子黯淡的眼神,執起團扇把這件事情揭了過去:“說起來,昨兒毓慶宮又往塞外送了三車東西——聽說光是太子愛吃的蜜漬梅子就裝了十壇。”
她故意搖著扇子打趣:“你皇阿瑪這哪是親征?分明是換個地方當慈父。”
胤禛指尖一頓,險些捏碎腰間玉佩——皇阿瑪人都到塞外了,還時不時地往宮裡送東西,太子二哥批折子都來不及,還得抽空回那些黏糊家書
“額娘,”他木著臉起身,“兒臣突然想起今日的課業還沒抄完。”
佟佳貴妃心頭一緊,連忙安慰:“你皇阿瑪也疼你啊。上次南巡帶回來的九連環,不是特意賞給你的嗎?”
胤禛突然打了個寒顫。
——皇阿瑪賞九連環那日,皮笑肉不笑拍他肩頭的觸感仿佛還在。
什麼父子情深?分明嫌他去找太子二哥!
現在他真想說一句,“大可不必。”
可看著佟佳氏擔心的樣子,胤禛裝作開心的樣子,說道,“二哥還教兒臣怎麼解呢!”
看著兒子天真爛漫的笑臉,佟佳貴妃暗自慶幸——幸好胤禛不知道自己的生母另有其人。
這孩子從記事起就以為自己是她親生,倒也免去了許多煩惱。
“額娘,”胤禛突然想起什麼,“兒臣能帶些點心給二哥嗎?他最近批奏折到很晚,肯定餓了”
佟佳貴妃心頭一暖:“當然可以。額娘讓小廚房準備你二哥愛吃的核桃酥和杏仁茶。”
“額娘最好了!”胤禛撲進佟佳貴妃懷裡,小臉在她衣襟上蹭來蹭去。
次日
毓慶宮內
胤礽正伏案批閱奏折,忽聽殿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抬頭望去,隻見胤禛穿著一身嶄新的湖藍色袍子,腰間玉佩叮當作響,正捧著一個食盒站在門口。
“二、二哥”胤禛的聲音發顫,耳尖通紅。
【嘖嘖,今天打扮得可真精神~】小狐狸繞著胤禛轉了一圈,【這玉佩是新打的吧?頭發梳得一絲不苟,連靴子都擦得鋥亮!】
胤礽眼中閃過一絲笑意,擱下朱筆:“四弟來了?快進來。”
胤禛卻像是釘在了原地,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胤礽——今日的太子二哥一襲常服,墨發半束,襯得膚色如玉。
窗外的陽光透過紗簾,為他鍍上一層柔光,恍若畫中仙人。
“怎麼?不認得二哥了?”胤礽打趣道,唇角微微上揚。
這一笑,直接讓胤禛呼吸一滯,同手同腳地走進來,差點被門檻絆倒。
“小心。”胤礽連忙扶住他,接過搖搖欲墜的食盒,“這是”
“核桃酥!杏仁茶!”胤禛如夢初醒,獻寶似的打開食盒,“額娘特意讓廚房現做的,還熱乎著呢!”
香甜的氣息頓時彌漫開來。胤礽眉眼彎彎:“替我謝謝佟佳娘娘。”
說著撚起一塊核桃酥咬了一口,“嗯,好吃。”
胤禛慌忙低下頭:“二哥喜歡就好”
小狐狸蹲在案幾上,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突然露出一個慈祥的笑:【宿主啊,四阿哥這眼神,跟大阿哥當初一模一樣~】
胤礽沒理他,轉身引著胤禛坐下。
“二哥批折子累了吧?”胤禛小心翼翼地問,“要不要要不要我幫你磨墨?”
胤礽本想拒絕,但看到胤禛期待的眼神,心下一軟:“好啊。”
胤禛頓時眉開眼笑,屁顛屁顛地跑到書案旁,認認真真地磨起墨來。
那架勢,仿佛在完成什麼神聖使命。
胤礽無奈搖頭,繼續批閱奏折。殿內一時安靜下來,隻有墨條與硯台摩擦的細微聲響。
不知過了多久,胤礽突然發現身旁的動靜停了。
轉頭一看,胤禛正目不轉睛地盯著自己看,連墨汁溢出來了都沒察覺。
“四弟?”
“啊!”胤禛猛地回神,手忙腳亂地去擦溢出的墨汁,結果越擦越花,弄得滿手都是,“對不起二哥!我、我”
胤礽忍俊不禁,取過帕子替他擦拭:“想什麼呢這麼入神?”
“我”胤禛耳根通紅,支支吾吾道,“我在想二哥真厲害這些折子我看著就頭疼,二哥卻批得這麼快”
“熟能生巧罷了。”胤礽輕描淡寫地說,心裡卻想起前世——那時的自己,可沒少在這些奏折上栽跟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