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無所知？
猿無極覺得眼前之人越發荒唐了，沒錯，他們不可能真的把自己當做人，對妖族而言，裝成人族，本身就是一件痛苦的事情。
大多數妖族偽裝成人族，隻是為了活著。
但要說一無所知。
就太過離譜了。
他們若是對人族的生活、習性全都不了解，又怎麼可能隱匿在凡界不被人族發現？
林然微微挑眉：“不服？不如我給你講個故事？”
“講。”
林然端起酒杯，輕抿了一口。
緩緩道：
“在凡界，曾經有這麼一群當權者，他們不關心國家的發展，不關心底層百姓水深火熱的生活，隻顧著享受著奢靡的生活。”
“忽然有一天，另一群人用堅船利炮，蠻橫地打開了國門。”
“這些人搶奪財物，霸占土地，可這些當權者仍固執地拒絕改變一切……”
猿無極知道林然想用故事敲打自己。
卻沒有想到這故事如此可笑。
“荒唐！東西都被搶了，地盤被分割了，這些當權者竟然也不反抗？難道是傻子？”
“是啊，怎麼會有人這麼傻？”
林然讚同地點了點頭：“不然為何大部分妖族隻能混跡於凡界，妖族被擄禍、欺淩，妖族的當權者卻沒有做出任何反抗？”
猿無極就像是吞了顆啞彈。
頓時語塞。
他很想辯駁，妖族有太多的無可奈何，也很想辯駁，他們曾經做出過努力……
可最終他卻連一句反駁的字都說不出來。
因為再多地理由也沒有辦法改變，他們沒有反抗的事實，他們和那些當權者又有何不同？
猿無極滿臉憋悶道：“後來如何了？”
林然抬頭望著遠方，如同陷入了回憶。
“可在這片土地上生活的，不隻有當權者，還有很多很多的百姓……”
“他們飽受欺淩和壓迫，飽受摧殘和迫害，他們無法眼睜睜看著家園被毀，無法忍受那些喪權辱國條約，他們不想跪著生活……”
“他們想要站起來！”
這一刻，猿無極心底深處，仿若有一根弦被悄然撥動。
妖族又何嘗不是如此？
妖族也想站起來！
可妖族，如何才能站起來？
“他們為了拯救自己的國家，不惜遠赴那些曾經欺負他們的國家，學習他們的先進技術……”
猿無極不知不覺被林然的聲音所吸引，眸中再沒有了半分輕視。
而是認真的聽了起來。
當他聽到這句話，忍不住問道：“他們成功了？”
“不，他們失敗了。”
猿無極沒有想到會得到這樣一個答案。
有些摸不著頭腦。
“這學習有何用？”
“他們雖然失敗了，卻點燃了思想覺醒的火種，讓更多的人認識到了學習的重要性。”
林然起身，昂首挺胸。
“越來越多的人遠赴重洋，他們不僅帶回了先進的技術，還帶回了先進的思想。”
“他們看起來沒有什麼力量，卻也最勇敢，雖然這勇敢看起來有些愚蠢，但也正是這群弱小、勇敢的人，用自己的一腔熱血，拉開了新時代的序幕。”
“他們前赴後繼，赴湯蹈火，以性命為筆，以鮮血為墨，抒寫了這個時代的曆史。”
“他們如瑩瑩微光，於黑暗中照亮，最終彙聚成熊熊燃燒的火炬。”
“最終，他們為這個國家迎來了新生。”
“他們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個民族。”
“他們叫做華夏！”
即便這個世界缺少了那個時代，林然也不因此而遺憾。
反而覺得慶幸。
他也相信，若是同樣的絕境。
一樣會有千千萬萬的人站出來，成為華夏民族新的脊梁。
林然轉過頭，看著猿無極，目光如炬：“現在，你還敢說自己了解人族？你現在還覺得和人族學習，可笑嗎？”
猿無極喉頭滾動，卻說不出一個字。
可笑？
不！
任何一個為保衛家園而獻上生命的人，都是值得尊敬的。
哪怕種族不同。
他亦能感覺到這段話背後滾燙的熱血，亦能感覺到這段話背後的艱難與沉重。
前赴後繼，赴湯蹈火。
唯死也！
這樣的人當被稱之為英雄！
“以性命為筆，以鮮血為墨，抒寫一個時代的曆史。”
猿無極不禁自問，同樣的境遇之下，妖族可能做到？
大概率是不能的。
於妖族而言，修行本就是為了自身變得更強，又為何要為他人犧牲自己？
當然。
妖族並非沒有大格局者。
就像之前，他們也願意為營救妖族，而做出努力，承擔風險，可並非所有的妖族都願意承擔這樣的風險，更多的妖族是擔心觸怒人族。
給自己惹上麻煩。
猿無極定了定神，這些，都是這人族編的故事罷了。
而且……
猿無極對上林然的目光，聲音艱難道：“妖族和人族始終是不一樣的……”
“是不一樣，所以呢？”
林然輕笑著搖了搖頭：“你捫心自問，妖族現在的境遇，真的是人族導致的嗎？”
猿無極本能地反駁道：“難道不是？”
“是，也不是。”
林然搖頭歎息道：“天賦覺醒是天道給妖族的饋贈，是妖族的先天優勢，也是妖族套給自己的枷鎖。”
“妖族苦守著優勢，而放棄了學習的能力。”
“固步自封。”
“即便沒有人族出手，遲早有一天，妖族也會被時代淘汰，成為曆史。”
猿無極瞳孔一顫。
作為一隻一千多歲的天妖，他能清晰地感覺到妖族這麼多年來的變化。
現在的妖族，就像是一個遲暮的老嫗。
看似還活著，實際上，身體裡麵已經腐爛枯萎。
誠然，這裡麵確實有人族的原因，但即便是他，也無法將責任全部推給人族。
修行一途，本就是弱肉強食。
人族又怎麼會一直忍著，讓著他們？
千年前那一戰，人族同樣沒了仙尊，高端戰力幾乎一掃而空。
妖族和人族可以說是站在同樣的上。
同樣的境遇，人族緊緊抱團，而妖族則各成一派、爭搶內耗。
直到近幾年才有所緩和。
這些年，妖族看似抱團，內裡實則依舊是一盤散沙。
保守派和激進派的爭鬥始終沒有停止，所以才一次次地拖延，一次次的內耗，導致一次次的救援延誤。
就連他們恨之入骨的馭獸齋，也在不斷研究，不斷想辦法去提升人族。
而他們妖族，卻一直隻會埋怨推責。
隻會說是因為妖族修行速度太慢，從未想過去研究，去學習如何在修行一途上超越人族。
如今。
人族越來越強，妖族越來越弱。
妖族就算不被淘汰，遲早有一天，也會重新成為人族或者魔族的資糧。
他們妖族真的錯了啊！
錯的徹底！
猿無極起身，動作笨拙地學著人族一樣抱拳行禮：“多謝先生罵醒了我這混妖，敢問先生，我妖族該當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