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嗡嗡！”
天隱城所有的傀儡劇烈地抖動了起來，身上紋刻的符文光芒大盛，似要衝破某種束縛。
他們的眼神不再呆滯，反而充斥著難以言喻的複雜情感，伴隨著愈發急促的嗡鳴，傀儡身上的關節處發出“哢哢”的聲響。
這是屬於他們的抗爭！
三千年前，墨門巨子洛雲昭以十二靈傀，成就當世最強真人，可他並沒有稱霸修行界，搞什麼唯吾獨尊那一套，而是打造天隱城。
這不是為了避世。
修行界紛爭不止，所以墨門想要打造世間樂土，收容那些不願紛爭的修行者。
止戰護生，以守代伐。
墨門的理念從始至終都不是為了發動戰爭，又如何能夠容忍自身成為戰爭的工具？
“城池可毀，兼愛長存；巨子雖死，天道永續。”
“寧毀基業，不資暴政。”
“萬事莫貴於義。”
這是屬於墨門的抗爭！
“嗡嗡嗡！”
一個個傀儡的臉上、身上，血肉開始消融，露出冷冰冰的零件。
冥靈僵硬的臉上忽然出現了一絲恐慌，這是不應該出現在活傀臉上的表情。
可。
這一絲表情不斷地擴大。
由恐慌化作害怕。
原本空靈的聲音化作實質的尖嘯。
“不要……不要！停下，我讓你們停下！！”
然而。
這些傀儡卻沒有聽從她的號令，而是開始崩潰，瓦解。
“冥靈。”
洛雲昭抬起手，輕輕地放在冥靈的頭上。
“對不起。”
“不，我不要對不起，我要你陪著我，我要你們永遠都陪著我！！”
在冥靈的尖叫聲中。
失去血肉支撐的傀儡們猝然化作一堆零件，朝著下方灑落而去。
“不！”
冥靈猛地伸手抓去，卻隻抓住了幾枚細小的零件。
她猛地轉頭看向言本正。
“你殺了他們，我要殺了你，殺了你！！”
冥靈的雙眼中泛著詭異的紅光，朝著言本正撲去。
下一秒。
卻被一道身影狠狠撞飛。
“轟！”
冥靈的身體倒飛而出，在半空中反轉了一下，隨後穩穩地落了下來。
“大白，他殺了我天隱城的人，難道你也要幫著他們？”
白虎真君怒吼道：“殺這些人的不是他，是你！”
“我？”
冥靈怔怔地立在原地，似乎有什麼鑽進了她的腦袋裡，她緊緊抱著腦袋，痛苦地蜷縮著身體。
“大白，我好難受……”
“誰在喊我？”
白虎真君臉色一變：“誰？”
然而。
冥靈卻沒有回答，而是忽然抬起頭，怔怔地望著遠處。
好似所有的痛苦都消失了一般。
冥靈的臉上再次化作平靜，沒有了任何表情。
隨後。
身形一掠而去。
……
零界。
焦土之上，玄色的魔氣和五顏六色的術法在虛空中絞殺，撕裂的空間碎片如鋒利的刀刃，將方圓百裡的戰場切割得支離破碎。
為了打造出更加真實的場景，在零界死去的屍體，並不會直接消失。
也因此。
人魔兩族的殘肢斷臂堆積如山。
猩紅的血河蜿蜒流淌，陣陣腥風裹挾著濃烈的血腥味，令人作嘔。
唯一的不同是時間流速。
一場大規模的戰役，即便沒有消耗的拉扯，也不可能短短幾天就結束。
一個月？
半年？
還是一年……？
時間久了。
人魔兩族的所有人都陷入了深深的混亂中。
他們分不清虛擬和現實，也想不起究竟過去了多長時間，隻是在這無休止的戰火反複炙烤中，曾經那勢要殺死對方的鬥誌都化作麻木和疲倦。
死的人越來越多，活著的人越來越少。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
靈力枯竭。
不管是人族、還是魔族都是憑借著本能戰鬥，沒有言語的叫囂，整個世界隻剩下肉體的碰撞的沉悶聲。
相較人族。
魔族的肉體更加強橫、再生能力也更強。
人族……不敵。
這是一個悲傷而又殘酷的事實。
“咚！”
淩虛真人的身體狠狠的摔在地上。
他的臉上滿是塵土與血汙，汗水混合著汙垢，一道道流下來，劃出臟兮兮的痕跡，頭發淩亂地貼在額頭上，整個人看上去狼狽不堪。
他布滿血絲的雙眼，怔怔地望向遠處，視野中，已經沒有站著的人了。
“終於要結束了……”
淩虛真人乾裂起皮的嘴唇微微張開，粗重的喘息聲不斷從其間傳出。
好似千斤閘沉重的眼皮，終於在這一刻落下。
“轟！”
意識回歸的瞬間，撕心裂肺的疼痛如洶湧惡浪，瘋狂地席卷著淩虛真人的全身。
“嘶！”
淩虛真人猛地坐起身來。
忽然一愣。
議事閣還是那個議事閣，駐地還是那個駐地，可周圍靜悄悄地一片，沒有任何聲音。
人呢？
其他人可比他先出來，怎麼人都不見了？
淩虛真人連身上的疼痛都顧不上，迅速地用神識朝著外界掃去，再一次確定整個駐地隻剩下他一人的時候，心不由得一沉。
出事了！
作為頂尖勢力掌舵人，淩虛真人有著極其敏銳的判斷。
不僅出事，還是大事。
否則。
不可能整個駐地空無一人，連個來遞話的人都沒有，而能夠讓所有人都將這裡棄之不顧，隻有一種可能，人族定然是遭到了無法抵抗的攻擊。
淩虛真人毫不猶豫地拿起手機，打開靈網。
就看到執法司被置頂的緊急征召，緊接著，便是通天教主發的帖子——
【述道！】
若是放在以往，通天教主的帖子下麵，定然是熱鬨不已。
可。
這篇帖子就像是這空蕩蕩的營地。
隻有通天教主發送的內容，連一條評論都看不到。
淩虛真人的心瞬間沉到了穀底，沒有評論，一定不是因為大家沒有話說，而是因為大家都沒有時間，也沒有心情去評論。
很明顯。
人族的形勢不容樂觀。
儘管知道這些，淩虛真人並沒有急著響應征召。
人妖兩族加起來總共有十餘位仙尊，比之千年之前也並不算弱，能夠讓人族形勢依舊不樂觀，將所有的仙尊全部牽製住的。
已經不是一個小小的真人境，能夠扭轉戰局的了。
通天教主在這個時候述道。
定有其深意！
淩虛真人目光迅速地在帖子上掠過，他看得很快，但每一個字都沒有錯過。
尤其是墨家之道，淩虛真人越看，心中越發震動。
他雖然不能完全認同墨門理念。
但。
他經曆過戰爭。
所以他才更理解墨門思想的偉大之處。
可以說，墨家真的是修行界的一股清流，相比起修行界中的“利己”主義，墨家賦予“修道”二字的社會責任與文明延續的重量。
他不知道為何一個擁有崇高理想的“道”，會消失在時光長河之中。
“可惜……”
淩虛真人幽幽一歎，目光再次落在手機上。
忽然。
目光顫動了一下。
“墨門認為一切能量流轉必有源頭與消耗，不存在無源之力，即齒輪無妄轉，流水無空鳴，能量無虛生，唯察之不精耳。”
淩虛真人腦子“嗡”地一下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