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江淮義軍之中,杜伏威最為信任的三員大將就是輔公祏、闞棱和王雄誕,有什麼大事都喜歡與他們三人商議過後再做決定。
尤其是輔公祏,可謂是他的生死之交。
他們二人都是齊州人,自幼相識,那時候杜伏威家貧,而輔公祏的姑姑家以牧羊為業,負工時便經常從姑姑家偷羊給杜伏威吃,讓年少的杜伏威不至於餓肚子,從那時杜伏威便視輔公祏為兄長。
之後隨著天下大亂,兩人又一起亡命為盜,起事反隋,因為杜伏威每次進攻的時候都衝在最前麵,撤退的時候又總是最後一個為大軍斷後,因此很快便被其他義軍將士推舉為統帥。
而杜伏威當上首領的第一件事,就是封輔公祏做義軍的副首領。
因為輔公祏和杜伏威的特殊關係,義軍中的其他將士都很敬重輔公祏,稱他為“輔伯”,敬畏他如同敬畏杜伏威。
而闞棱和王雄誕則是杜伏威的兩個養子,兩人皆以勇力過人而著稱。
其中闞棱善用兩刃刀,其長丈,名曰“陌刀”,一揮殺數人,前無堅對。
而王雄誕有勇有謀,對杜伏威更是忠心耿耿,當年李子通派兵襲擊杜伏威,杜伏威身受重傷不幸落馬,若不是王雄誕背著他藏身在蘆葦叢中,恐怕杜伏威就要慘死在李子通手中了。
如今唐朝派使者前來招安他們江淮義軍,是否歸順唐朝關係到每一個義軍弟兄的前程和性命,半點馬虎不得,因此杜伏威便想跟自己最信任的三員大將商議過後再做定奪。
約摸一盞茶的功夫,輔公祏便第一個趕到杜伏威的書房,張嘴便問好兄弟杜伏威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為何要急著叫他過來。
可杜伏威卻是一反常態,要輔公祏稍安勿躁,喝杯茶水等待片刻,待闞棱和王雄誕到來之後他再一起說。
聽杜伏威這麼說,輔公祏心中不由微微一沉,隱隱猜到一定有什麼大事,否則杜伏威不會如此。
因為他跟杜伏威相識了二十幾年,從未見過他跟自己賣關子。
好在他們沒等多久,闞棱和王雄誕也幾乎是前後腳到了。
見人一齊,杜伏威也不再賣關子,當即將李淵派武士彠招安他們之事原原本本說了出來。
可沒想到他剛說完,輔公祏便立即站起身反對道:
“總管,我不同意歸順唐朝。”
輔公祏的反應早在杜伏威的意料之中,因為兩人雖然情同兄弟,但在某些事情上,兩人的看法卻是截然相反。
杜伏威雖說跟李密和竇建德號稱天下三大義軍首領,但他自知自己才能有限,因此並沒有太大的野心,隻想做個割據一方的梟雄,並沒有稱王稱帝的想法。
因此,在歸順其他勢力這件事上,他從來都是持開放態度,就看對方給出的價碼能不能讓他滿意。
如今唐皇李淵又是封他為吳王,又是許諾將來會從巴蜀出兵助他對抗王世充,可謂是誠意十足,他自然很難不為之心動,動了歸順唐朝的念頭。
可與杜伏威不同的是,輔公祏卻認為如今瓦崗覆滅,竇建德又被隋朝招安,杜伏威已經成為了天下義軍之首,正是拉攏和聯絡其他各路義軍共圖大業之時,豈能在這種時候自降身份,去歸順什麼唐朝呢?
雖然已經猜到輔公祏心中的想法,但杜伏威還是看了他一眼,沉聲問道:
“輔將軍,既然你反對歸順唐朝,不知你有什麼更好的想法?”
杜伏威一下公私分明,在私下尊稱輔公祏為大哥,但在人前從來都是稱他為輔將軍。
“那還用說嗎!”
輔公祏聞言當即站起身,目光炯炯看著杜伏威,語氣昂揚跟他描繪起了他為好兄弟杜伏威很早就規劃好的鴻圖偉業:
“總管,隋帝無道,天下百姓苦隋久矣,恨不能推翻隋朝的暴政而後快。
總管當初既然決定起兵反隋,就應該一反到底,拉攏和聯絡天下各路義軍,據江淮而窺視天下,成就一代王霸之業!”
聽完輔公祏的豪言壯言,杜伏威並未立即表態,隻是看向自己的兩個養子闞棱和王雄誕,沉聲問道:
“依你們二人之見,為父是否應該歸順唐朝。”
闞棱和王雄誕相視一眼,隨即一齊行禮道:
“一切聽從義父做主。”
眼看闞棱和王雄誕二人隻知道一味迎合杜伏威,輔公祏不由有些怒了,忍不住冷聲提醒他們道:
“你們二人以為跟著總管歸順唐朝就萬事大吉,做坐享富貴了,彆忘了王伯當之事。”
聽到輔公祏提起王伯當之事,不僅僅是闞棱和王雄誕,就連杜伏威都不由愣住了。
他跟輔公祏相交幾十年,如何聽不出輔公祏是在變相提醒自己,彆忘了李密是怎麼死的。
他之前聽武士彠提到羅藝之事,便覺得唐帝李淵對待降臣也算是仁至義儘。
可現在聽輔公祏提到李密的下場,他本來有些衝動的腦袋頓時冷靜下來了不少,意識到歸順唐朝未必有像武士彠說的那般好。
輔公祏目光毒辣過人,如何看不出杜伏威的想法發生了改變,當即繼續勸道:
“總管,我知道你是因為李子通的敗亡,心中有了危機感,便想找個靠山一起對抗王世充。
可你要知道,李子通之所以敗亡,不是因為他實力不如王世充,而是因為他太過輕敵,最終才中了王世充的詭計,落得一個兵敗身死的下場。
因此,隻要我軍上下多加小心,不犯輕敵的錯誤,便不給王世充有機可趁的機會,因此總管根本無需怕他。”
輔公祏的話讓杜伏威心中多少寬慰了一些,覺得王世充似乎也不是那麼難對付。
可他剛想再表態,輔公祏的下一句話卻讓他的麵色猛然一沉:
“總之,我是不讚成歸順朝廷的,若是總管堅決要歸順朝廷,那我輔公祏隻能跟總管分道揚鑣了。
從今往後,總管去做你的唐臣,我輔公祏帶著自己本部兵馬繼續做我的亂匪。”
待輔公祏說完之後,杜伏威久久沒有表態,隻是麵色變得越來越陰沉。
他們一起起事這麼多年,這是輔公祏第一次提到要跟他分道揚鑣,從此各安天命。
可麵對杜伏威越來越陰沉的麵色,輔公祏卻毫不畏懼迎視他的目光,好讓他知道,他說帶本部兵馬出走絕不是一句威脅的話,因為兄弟歸兄弟,但道不同,不相為謀。
闞棱和王雄誕眼看書房內情況有些不對,正想出言勸解兩人幾句,卻有一名親兵在門外高聲稟報道:
“稟總管,府外有一個自稱是大隋使者祖君彥的人求見!”
聽到“大隋使者”這四個字,書房內的四人都忍不住再次怔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