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子的飛機完成了俯衝掃射，開始拉升高度。
彈坑裡，劫後餘生的士兵們下意識地就想爬起來，看看外麵的情況。
“都彆動！趴下！”
旁邊的軍官一把將探出半個身子的士兵按了回去，聲音嘶啞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嚴厲。
“小鬼子的飛機還沒走遠！想找死嗎？！”
士兵們心中一凜，剛剛放鬆的神經再次緊繃，又死死地趴回了坑底，大氣都不敢喘。
高空中，鬼子的飛行隊長看著下方被戰火蹂躪的戰場，硝煙彌漫，屍橫遍野，剛才還人頭攢動的衝鋒地帶此刻空無一人，一片死寂。
他對自己的“傑作”感到非常滿意。
這群支那士兵，在帝國航空兵的鐵翼下，不過是待宰的羔羊。
他拿起送話器，準備命令編隊按照原計劃，去尋找並摧毀敵人的炮兵陣地。
畢竟，那才是他們此次出擊的主要任務。
剛才對步兵的轟炸掃射，不過是看到嘴邊的肥肉，忍不住先咬了一口。
他們還為那些躲藏起來的支那炮兵預留了足夠的炸彈！
然而，就在他準備下令轉向時，眼角的餘光似乎捕捉到了什麼。
他猛地轉頭，眯起眼睛仔細觀察。
沒錯！
在東城牆的南北兩側，靠近城牆根的區域，竟然還有兩股不小的土黃色人流，正利用硝煙和地形的掩護，悄無聲息地朝著東城牆快速靠近！
數量還不少！
而城牆上的守軍，似乎完全沒有察覺！
他們的注意力完全被剛才的空襲和正麵潰散的敵人吸引了！
飛行隊長的心猛地一沉，臉色瞬間變得難看起來。
是去轟炸這兩股新出現的敵人，還是繼續執行摧毀炮兵陣地的命令？
摧毀炮兵陣地，可以徹底解除對城防的威脅，這是上級的死命令。
但放任這兩股敵人靠近城牆，一旦讓他們成功抵近，後果不堪設想！
短暫的權衡之後，軍人的天職讓他做出了選擇。
任務必須優先！
但他不能無視這個巨大的威脅！
他立刻抓起送話器，接通了後方航空兵司令部的頻道，用急促的語氣彙報道：“這裡是蒼鷹一號！在泰源東城牆南北兩側發現大量敵軍步兵，正隱蔽接近城牆！”
“重複，發現大量敵軍步兵，正隱蔽接近城牆！我部將按原計劃執行轟炸炮兵陣地任務！完畢！”
彙報完畢，他深吸一口氣，強壓下心中的不安，下令道：“蒼鷹編隊！目標，敵炮兵陣地！全速前進！”
說完，他率先駕駛著飛機，朝著之前偵查發現的，此刻卻已經沉寂下來的358師炮兵陣地方向飛去。
他並不知道，就在他的飛機剛剛出現在天際線時，經驗豐富的358師炮兵團就已經果斷停止了炮擊。
他們太清楚了，自己這些“寶貝疙瘩”絕對是鬼子飛機最優先照顧的目標。
在飛機臨空的幾分鐘內，他們已經開始利用騾馬和人力，拚命地轉移火炮和彈藥，躲避即將到來的毀滅性打擊。
看著鬼子的飛機編隊終於遠去，天空中隻留下逐漸消散的黑點。
彈坑裡，緊繃的神經終於徹底鬆弛下來。
“起來！快起來！”
軍官們的聲音再次響起，這一次充滿了催促和決絕！
“小鬼子飛機走了！繼續衝鋒！給死去的弟兄報仇！”
“衝啊！！！”
殘存的第一旅戰士們，搖搖晃晃地從彈坑裡爬出來。
他們抹去臉上的血汙和泥土，撿起武器，眼中燃燒著劫後餘生的慶幸，更燃燒著複仇的怒火！
沒有絲毫猶豫，他們再次彙聚成一股洪流，呐喊著，朝著那布滿彈痕，沾滿血跡的泰源東城牆，發起了更加凶猛的衝鋒！
城牆上，剛剛鬆了一口氣的鬼子聯隊長，正舉著望遠鏡得意地欣賞著自己的防守成果。
可下一秒，他的笑容就僵在了臉上。
望遠鏡裡，那些本該潰散或者被炸死的龍國士兵，竟然又一次從地裡“長”了出來！
而且，他們的衝鋒比之前更加瘋狂，更加悍不畏死！
“納尼？！”
聯隊長失聲驚呼，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八嘎呀路！這些家夥是瘋了嗎？！他們不怕死嗎？！”
短暫的震驚之後，他立刻反應過來，揮舞著指揮刀，聲嘶力竭地吼道：
“射擊！開火！給我狠狠地打！絕不能讓他們靠近城牆！！”
“機槍！重機槍！給我壓製住他們！！”
城牆上的鬼子兵們也從空襲的狂喜中驚醒，手忙腳亂地重新投入戰鬥。
槍聲再次密集起來，子彈像雨點般潑向衝鋒的人群。
然而，就在鬼子聯隊長將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正麵再次湧來的第一旅士兵身上時。
他完全沒有注意到。
在東城牆南北兩側，靠近城牆根的陰影裡。
第二旅和第三旅的突擊隊員們，如同幽靈般悄無聲息地抵達了預定位置。
他們趁著剛才空襲造成的混亂和硝煙的掩護，幾乎是貼著地麵匍匐前進，完美地避開了城牆上守軍的視線。
此刻，他們已經來到了城牆腳下！
與此同時，位於泰源城內的鬼子第一軍司令部內。
筱塚義男端坐在巨大的作戰地圖前，麵色平靜，手指輕輕敲擊著桌麵。
他的參謀長，一名戴著眼鏡、神情嚴肅的少將，正手持戰報，向他彙報著最新的戰況。
“司令官閣下！”
“晉綏軍主力部隊已於今日淩晨，同時從東、南、西、北四個方向，向泰源發起了總攻！”
參謀長語速平穩，但微微蹙起的眉頭顯示出戰況的激烈。
“不過，目前整體形勢尚在我軍掌控之中。”
“各處守軍依托堅固工事，英勇奮戰，已將敵人的主力部隊死死地壓製在城外數公裡區域，其衝鋒屢次被我軍火力擊退，損失慘重。”
筱塚義男微微點頭，示意他繼續。
“唯一壓力較大的是東城牆方向。”
參謀長翻了一頁報告，語氣加重了幾分。
“東麵的敵人炮火異常凶猛，攻勢也最為頑強。”
“雖然我軍航空兵剛剛進行了一輪成功的轟炸，暫時打退了敵人的步兵衝鋒，但負責該段城防的第117聯隊，傷亡依然十分巨大！”
“根據初步統計，截至剛才，東城牆守城部隊的傷亡人數，已經超過了兩千人！”
“是其他三麵城牆傷亡的兩倍有餘！”
筱塚義男敲擊桌麵的手指停了下來，抬起頭，目光銳利地看向參謀長。
“進攻東城牆的，是支那軍的哪支部隊？”
參謀長立刻回答：“根據情報和戰場識彆，是晉綏軍的第358師！”
他頓了頓，補充道：“師長，就是那個在報紙上大肆宣傳，冒領了平安縣和晉省戰功的楚雲飛！”
“哦？楚雲飛？”
筱塚義男的嘴角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輕蔑，但隨即又點了點頭。
“嗯！”
“看來這個楚雲飛，倒也不完全是個隻會耍嘴皮子的草包。”
“能給第117聯隊造成如此大的傷亡，也算有幾分本事。”
但他顯然並未將此放在心上，語氣輕鬆地揮了揮手。
“不過，終究隻是一個師的兵力，不足為慮！”
“命令，第108師團，立刻增派一個步兵聯隊，加強東城牆的防禦！”
“哈依！”參謀長猛地低頭領命。
然而，就在這時，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從門外傳來。
一名通訊兵神色慌張，幾乎是撞開了房門，衝了進來。
“報告！司令官閣下！”
通訊兵猛地立正敬禮，聲音因為奔跑而有些喘息，但更多的是掩飾不住的驚惶。
“航空兵基地司令部，特急電報！”
他雙手將一份電報呈遞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