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子航拿出手機，大概是看了眼什麼消息，用的時間似乎略長了些，然後又塞回兜裡。
路明非不太舒服地晃了晃身體，他已經將身上的羽絨服脫了下來，可還是覺得有些喘不過氣。
建築裡的暖氣開得太足了。
西山彆院內部當然是有現代化電子設備的，隻是偽裝得很好，貼合古風裝飾風格。
像這種高端娛樂會所的精髓，在於看似外表低調，實則內在奢華的享受，而非真的受苦。
要說暖氣開得足無非也就是熱點，不至於讓人喘不過來氣。
可大概是外麵傾盆暴雨降水量太足的緣故，冬季本該乾燥的空氣現在濕度急劇上升，到了幾乎爆表的程度。
水汽可以說是有些過於飽和了，路明非甚至能看到空中泛著淡白的霧，木質牆壁上也有細小的水珠凝結成片，一摸就是一手的水。
如果不是實在找不到，路明非甚至有點懷疑，是不是每隔一段距離就有台藏匿得很好的加濕器在以最大功率工作。
溫度高，濕度大，這屬於典型的“南風天梅雨天”特征，讓人感覺如同身處蒸籠般悶熱濕黏！
不過這隻是環境帶來的一點小小的不舒服而已，還是能勉強忍受的。
路明非覺得值得慶幸的是，他們應該來得很及時。
“西山彆院”內部並不像他在外麵看時那樣泛著詭異的氣氛，而是燈火通明的，很正常。若非這爆表的濕度，算得上是靜謐安逸。
他們往目的地走的過程中，還不時能遇到身穿旗袍的漂亮小姐姐服務員。能走能跳，會說話會喘氣的那種，臉上都帶著禮貌的服務式微笑。
要是已經發生了什麼不好的事，她們應該不可能還這麼鎮定。
路明非就不信有人的職業態度能強到這種地步！
“看起來好像沒什麼事？”
路明非嘀咕。
楚子航沒有說話，他隻是快步行走著，加長款黑色網球包就攥在手中。
路明非已經知道那裡麵藏著的是一把何等的凶器，隻是還未曾見過楚子航拔出它時的場景，想來應該很是威風淩厲……不過他寧願今晚看不到。
驟然響起的電話鈴聲讓他們的腳步一頓。
楚子航摸出手機，再度邁動腳步。他掃了眼來電聯係人顯示，頓時心中一緊。
是媽媽。
電話被下意識接通，卻並沒有任何聲音傳來。
這不是媽媽的風格，以她那沒心沒肺的性格，隻要主動打電話過來就應該劈頭蓋臉一大籮筐的事倒出，楚子航可能都沒插話的機會。
而現在沒有聲音，說明……
楚子航仔細凝聽，他的腳步更快了，快到路明非都有些跟不上。
他終於聽到了。
電話那頭其實是有聲音的，隻是先前過於細微——那是呼吸聲，顫抖、短促的呼吸，像是因為見到某種過於令人恐懼之物的反應。
而現在，呼吸加劇了。
她顫抖著，恐懼著，最終發出有些沙啞的，絕望之下的求助。
“兒子，快來救媽媽……”
楚子航的臉狠狠地抽了一下。
攬月閣已近在眼前。
“你等在這。”楚子航看向路明非。
“好。”
路明非老實等在原地，他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聽話就是目前最大的幫助了。
楚子航向攬月閣走去，路明非發現師兄眼中的黃金瞳變亮了，燃燒的黃金瞳越發熾烈，簡直像是兩盞汽燈，在後麵也能看見光影。
低沉的吟誦從楚子航口中發出，節奏越來越快，演化為高昂的唱頌。
周圍的空氣越發熾熱，路明非驚訝地瞪大雙眼，他看見楚子航的手中冒出了一團烈火，而隨著他的前進那團火焰越來越大，最後堪比等人大小！
師兄釋放的這是火球術嗎？什麼炎之魔法師的設定？等等，師兄現在釋放火球術是想乾什麼！
在路明非驚訝到不敢置信的眼神中，楚子航走到攬月閣近前，而後——
他把那團火焰扔了進去。
於是劇烈的爆炸發生，巨大聲響震耳欲聾，如同電焊般明銳的光焰瞬間驅散了周遭的所有黑暗，爆炸產生的衝擊波讓封閉橋廊兩側的玻璃也儘皆碎裂！
路明非站立不穩地倒在地上，縮到牆角才勉強躲避，過了好一會才頂著耳鳴爬起來，茫然地看著眼前一幕。
攬月閣幾乎是瞬間就隻剩下幾根立柱和承重牆了，其上遍布焦黑炭色，如附骨之疽般的火焰仍然頑強地到處附著燃燒著，像是混合了汽油。
天上不停落下的冰冷暴雨也在這恐怖的爆炸威力下被炸開個空洞，大量被蒸發的雨水又遇冷迅速液化，水汽爆發彌漫開，一時之間讓人難以視物。
“咳，咳咳……”
耳鳴漸漸消失，滂沱雨水下落的喧嘩中響起刺耳如破鑼的咳嗽聲，那大堆的水汽終於被雨水衝散，令人勉強足以視物。
攬月閣的殘骸中，一個人形的疑似生物個體扒開身上磚石，站起。
說“疑似生物”是因為路明非根本不覺得有生物能從那樣的爆炸中活下來……那麼大一棟攬月閣說沒就沒，能頂住此等爆炸的又是什麼怪物！
這就是死侍麼？
難怪楚師兄會說普通人難以對付，剛才那爆炸路明非都覺得快比得上一發航彈了，可這死侍也就是全身焦黑，還能行動？
死侍的雙眼也是汽燈般的黃金瞳，它捏住身上的焦黑鱗片，硬生生從身上剝離，露出其下鐵青色的血肉組織。
如此劇痛之下它竟享受般地呻吟起來，而本來血肉模糊的地方也開始肉眼可見的恢複！
鱗片開始長出，猙獰骨刺從皮下緩緩突起，妖異而強大。
楚子航沒有趁著這個機會動手，他喘著氣，冰冷雨滴落在他身上，瞬間發出“呲呲”聲響蒸騰。
他才掌握言靈沒多久，剛才的那一發“君焰”消耗了他太多的體力，同樣需要時間恢複。
一時之間二者竟達成了詭異的平衡，唯有天地間雨幕漸重，未曾停歇半分。
“我很好奇……”
那死侍忽然開口了，老實說，這把路明非嚇了一跳，他還以為死侍是全無神智的怪物，結果說話的聲音聽起來還有點像靦腆小男生。
“你是怎麼發現的？”
“媽媽不會讓我救她。”
楚子航竟然真的認真回答了，“她會讓我跑，跑得越遠越好。”
同樣的事那個男人也做過，楚子航相信自己的爸媽，哪怕平常看起來再不靠譜再沒心沒肺，到關鍵時刻他們都會撐起來不會掉鏈子。
他們不會願意讓兒子為了救自己陷入危險之中。
“哈，哈哈哈……”
死侍愣住了，然後笑起來，笑得撕心裂肺。
“可你就一點不擔心她還在這裡？啊……我知道了，像我們這種怪物，一定不會留下任何一個活人，所以也沒有必要顧慮，對吧？”
“不。”
楚子航搖頭，他掏出手機，語氣平淡。
“我裝了定位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