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無咎愁眉緊鎖:“那我這邊怎麼向陛下交代?若沒有一個說得過去的結果,那小子一旦動用甲衣衛,繼續查下去……遲早會扯到您頭上。”
寧王冷眼掃了他一眼,眼神如鷹隼般淩厲:“哼,本王說能保你,就一定能保。這兩天會有一份證據送到大理寺門口,按上麵的去辦——抓誰,怎麼審,按照正常流程,對方會認罪的。”
沈無咎不敢與他對視,低頭拱手:“多謝殿下,下官願為殿下赴湯蹈火、肝腦塗地——”
“好了好了,你先回去吧。”寧王不耐煩地擺手。
沈無咎立即識趣退下,從密道中離開了王府。
——
翌日一早,陸雲樞迷迷糊糊睜開眼,隻覺得有人輕輕拍著自己的臉。他睜眼一看,竟是春眠姑娘,一臉嬌羞,雙頰泛紅。
“陸公子,你的朋友已經在樓下等你了。”
陸雲樞看著春眠柔情似水的模樣,腦中回想起昨晚大戰三百回合的場麵,不禁感歎:“這玩意兒……可真得勁啊。教坊司好啊,教坊司得常來。”
在春眠的服侍下洗漱完畢、換好衣裳,陸雲樞正要邁出門檻,春眠忽然拉住了他的衣袖,眼中泛著淚光:
“陸郎…你要常來看奴家……奴家,隻願服侍你一個人。”
陸雲樞怔了一下,看著她盈盈淚眼,心頭一緊。若說昨晚隻是欲火焚身,如今倒真有幾分情愫生根發芽。
“好,我答應你,總有一天,我會為你贖身。”
春眠眼淚“唰”地流了下來,忽地一把將陸雲樞推出門去,“啪”地關上了門,隔著門板隻留下一句輕顫的話:“我記住你的承諾了……”
陸雲樞站在門外,聽著屋裡細不可聞的抽泣聲,一時不知說什麼好,輕輕歎了口氣,轉身下樓。
一樓大廳,韓驚雷、顧千嶂和猴子三人早就等著了,看到陸雲樞下樓,三人同時毫不掩飾的露出“羨慕嫉妒恨”的目光。
韓驚雷咬牙切齒:“你t的真該死啊。”
顧千嶂:“老子真想賞你一拳。”
猴子:“春眠不覺曉,處處聞啼鳥。夜來床板響,姑娘變大嫂。”
這時老鴇子扭著腰走了過來:“哎哎哎,這位公子,昨夜的過夜費還沒結呢。”
陸雲樞一愣:“啊?不是……春眠姑娘替我付了嗎?”
老鴇子翻了個白眼:“她替你付的是獻詩費。咋的?你還想白嫖?世上哪有這麼好的事?”
“……多少錢?”
“一百兩。”
“什麼玩意兒?!”
老鴇子不屑地撇嘴:“我們家春眠可是花魁,傾國傾城還是雛兒,你能碰上她,那是一世修來的福氣。彆人花幾千兩也未必能如願,我隻收你一百兩,算是良心價了。”
陸雲樞麵皮一抽,轉頭向三位兄弟投去求助的目光。
三人早已心領神會,默默把錢湊了出來交給老鴇子。老鴇子滿意地哼了一聲,扭頭離開,韓驚雷的目光卻不自覺地落在她那一扭一扭的屁股上。
猴子用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哎哎哎,你眼珠子都快粘上去了。”
韓驚雷舔了舔嘴唇,一本正經道:“你懂什麼,這種成熟風韻才是極品。”
顧千嶂翻白眼:“都已經熟透了。”
四人嘻嘻哈哈出了教坊司,剛踏出門,忽聽兩個聲音傳來:
“顧郎君,記得常來哦~”
“林郎君,彆忘了奴家呀~”
陸雲樞回頭看,隻見兩個姑娘向這邊揮手,一個高胖如山,一個嬌瘦如柴。
韓驚雷咳了一聲:“看見了吧,我才是正常人。”
陸雲樞心道:顧千嶂和那瘦小女子……怕不是一步到胃……猴子和那個胖妞……簡直是螞蟥遊長江,牙簽攪水缸啊……
幾人打趣間吃了早餐,按時趕回甲衣衛點卯。韓驚雷三人被派去巡街,陸雲樞則因無任務便先回家了。
剛回家門口,就見一群下人正忙著往馬車上抬東西,陸雲樞一臉懵:“這是……被抄家了?”
拉住一個仆人一問,對方笑著說:“少爺您忘啦?昨天陛下賜了咱家一座大宅邸,老爺吩咐一早就搬家。”
陸雲樞一拍額頭,才想起昨日確實領了皇帝賞賜的大宅。這麼大的事,居然沒人提前告訴他,要不是今天回來早,怕是晚上回家連門都找不著。
“我到底是不是親兒子啊……”他一邊腹誹,一邊朝院子裡走去。
正巧這時,陸母走出門來,一見到陸雲樞,便氣不打一處來:
“你這臭小子,昨晚去哪兒瘋了?一夜未歸也不托人捎句話回來!”
陸雲樞訕訕一笑,撓了撓頭:“昨晚跟幾位同僚喝高了,在酒樓將就了一宿。”
陸母:“趕緊回去換身衣服,等會跟著馬車去新宅子。聽你爹說新宅子比現在的宅子大了整整兩圈,哎呀,為娘這下也算是京城裡的貴婦人了。”
陸雲樞趕緊過去給陸母捶著肩膀:“娘,你一直都是京城貴婦人。”
“去去去,就你小子嘴甜。”
一刻鐘後,陸雲樞換好衣服,跟著馬車晃晃悠悠地來到新宅。門口匾額上“陸府”二字金光燦燦,恢宏大氣,氣勢比之前的老宅強了不止一籌。宅邸新,氣象也新,院中下人忙得腳不沾地。陸衡遠親自指揮,安排各處搬運,雖然家當不多,但一看就能感受到主家的體麵。
轉天一早,陸衡遠請了相熟的陰陽先生挑了個黃道吉日,準備三日後辦喬遷宴。陸雲樞對這些俗務不感興趣,隻草草應了句“到時喊我就行”,便溜出去閒逛。至於要請的人,他也沒幾個,謝孤鴻、韓驚雷、顧千嶂、猴子——兄弟幾人到場就行。
第二天中午,宮裡來了口諭,說陛下召見陸雲樞。陸雲樞趕忙收拾整齊,前往禦書房。
文帝坐在書案後,麵帶微笑:“你來得正好。皇莊那邊的準備已經完成了,兩百名工匠和其家屬,大概七八百人,都已安排妥當。”
“這麼快?”陸雲樞一臉驚訝。
文帝笑嗬嗬道:“皇莊本來就有,不過以前是安置農戶的。這次下令,一戶一筆補償,再加一套城中宅邸,他們倒也樂意搬出來,地方空出來剛好給你用。”
陸雲樞嘴巴一甜:“陛下英明神武,微臣對您的敬仰猶如滔滔江水連綿不絕,又如黃河泛濫一發不可收拾。”
文帝被誇得高興,從內帑中撥了五百兩白銀作為獎勵:“你十日之內動工,事成之後,朕自有封賞。”
“謝主隆恩!”陸雲樞跪下磕頭,眼睛卻在盤算哪天動工、工序如何安排。
旁邊的吳公公:這臭小子比咱家還會拍馬屁,咱家回去得多學習學習,不能被比了下去。
從皇宮出來,陸雲樞去了趟工部,把準備情況一五一十告訴陸衡遠,希望能從工部挑兩個能乾又可靠的匠頭幫忙打理日常。陸衡遠聽了,甚是滿意,拍拍他的肩:“不錯不錯,你現在做事越來越有章法了。”
出了工部,陸雲樞馬不停蹄地趕到甲衣衛,通知謝孤鴻幾人後天來陸府喝喬遷宴。謝孤鴻本來以“公務繁忙”為由婉拒,被陸雲樞、韓驚雷、顧千嶂和猴子輪番勸說,終究答應下來。陸雲樞趁熱打鐵,把前幾日欠他們的百兩銀子還清,又大手一揮掏出二百兩:
“今兒晚上,教坊司,我請客!”
三人大喜過望,立刻對他捶腿揉肩,嘴裡“少爺”、“大哥”叫得一個比一個親熱。
夜幕降臨,四人換上常服,殺回教坊司。茶位費一交,剛落座沒多久,就有丫鬟氣喘籲籲地跑下來:“春眠姑娘有請陸公子。”
陸雲樞小聲對丫鬟說:“麻煩轉告一聲,我與好友剛到,聊會天再上去找春眠姑娘。”
丫鬟點頭上樓。
周圍賓客頓時投來豔羨的目光,有人小聲議論:“這誰啊?春眠姑娘親自請人?”
有認識的立刻補充:“你們孤陋寡聞了吧?這位就是作出《春曉》的小詩仙!春眠姑娘就是被他那首詩迷住的!”
讀書人們紛紛圍了過來:“久仰小詩仙,果然是天人之姿!”
陸雲樞趕緊擺手:“小詩仙不敢當,陸某不過一介庸才,各位叫我陸兄便可。”
有人好奇問:“陸兄師承哪位文聖?竟能作出如此名句?”
“說來慚愧,隻是念過幾年私塾,多是自己胡亂看書。那首《春曉》,也是當日被春眠姑娘所感,情之所至罷了。”
眾人一片叫好,紛紛感慨天賦異稟。
就在這時,酒樓角落,一個眉眼有些偏女性的俊俏公子斜倚欄杆,不屑地哼了一聲。旁邊,一個麵白無須、打扮成內侍模樣的人悄聲說:“主子,時辰不早了,宮門就要閉了。”
俊俏公子揮手:“今夜不回去了,宮裡有小蝶頂替我。”
“可……”
一個眼神掃過去,內侍立馬閉嘴。
這邊,樓上的燈影微動,有人從簾後窺視陸雲樞,目光流轉,不知在思量什麼。
不多時,老鴇子走上高台,聲音洪亮:“今夜多謝各位爺兒光臨!今晚為大家演奏的是——銜秋姑娘!”
掌聲、口哨齊起,那俊俏“公子”也眼前一亮,激動地吹了聲長哨。
隻見一道身影緩緩走上高台。
那是一位身姿纖細如竹、肌膚蒼白如瓷的女子,眉眼冷清,卻有種說不出的病態之美。她氣質清冷孤傲,仿佛月下寒梅,未語先自高。她未開口,全場的喧嘩就自覺地熄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