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像是天上破了個窟窿。
林小滿蜷縮在茅草屋的角落,雙臂緊緊摟著兩個瑟瑟發抖的孩子。
屋頂的漏洞像篩子,雨水順著草縫滴落,在泥地上彙成一個個小水窪。
她抬頭看了看搖搖欲墜的房梁,又低頭望向懷中兩個麵黃肌瘦的孩子——
十歲的弟弟小魚和六歲的妹妹小苗。
"姐,我冷。"小苗往她懷裡鑽了鑽,缺了門牙的小嘴凍得發紫。
"再忍忍,雨停了姐姐生火。"
林小滿用袖子擦去小苗臉上的雨水,心裡卻清楚,柴火早在三天前就用完了。
三天前,她還不是這個林小滿。
她記得自己明明是現代農業大學的研究生,熬夜趕論文時突然心臟劇痛,再睜眼就變成了這個柳河村的孤女。
父母在洪災中喪生,留下三個孩子和一堆債務。
"姐,你的手在抖。"
小魚抬起瘦削的小臉,右眼角的淚痣在閃電照耀下格外明顯。
他懷裡緊緊抱著一隻破布縫的兔子玩偶,那是洪水過後唯一搶救出來的"家當"。
林小滿勉強笑了笑:"沒事,姐姐在想事情。"
一道閃電劈過,照亮了屋內斑駁的牆壁。
牆上掛著一把生鏽的鐮刀,牆角堆著幾個空蕩蕩的陶罐。這就是全部家當了。
轟隆——
雷聲震得茅屋簌簌發抖,屋頂又漏下一大股雨水,正澆在林小滿頭上。
她抹了把臉,突然注意到牆角那塊鬆動的地磚。
"小魚,幫姐姐拿一下鐮刀。"
小魚跛著腳——那是去年撿柴火時摔斷的腿沒好利索留下的殘疾——取下牆上的鐮刀遞給她。
林小滿用鐮刀撬開那塊地磚,下麵露出一個油布包。
"這是什麼?"小苗好奇地探過頭。
林小滿解開油布,裡麵是一張泛黃的紙和半塊玉佩。
紙上歪歪扭扭寫著血字:
"小滿吾女:
父病入膏肓,借王員外十兩銀子治病,利滾利已至五十兩。
若三月內不能償還,爾等三人將賣身為奴。此玉乃祖傳之物,或可救命。父絕筆。"
血書最後的字跡已經模糊,像是寫字的人已經力竭。
林小滿的手不受控製地顫抖起來,五十兩!在這個一鬥米隻要二十文的年代,五十兩簡直是天文數字。
"姐,爹寫了什麼?"小魚緊張地問。
林小滿迅速將血書折好:"沒什麼,爹留了些囑咐。"
她不想嚇到兩個孩子,但心裡已經翻江倒海。
三個月,五十兩,還要養活三個人,這幾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她拿起那半塊玉佩,借著閃電的光仔細端詳。
玉佩做工精致,上麵雕刻著半隻鳳凰,斷口處參差不齊,顯然是被故意掰斷的。
這是什麼來曆?為何父親說它能救命?
正當她沉思時,門外傳來沉重的腳步聲。
"林家的!族長叫你們明天去祠堂!"
一個粗獷的聲音在雨幕中喊道,隨後腳步聲漸漸遠去。
林小滿心頭一緊。
自從父母去世,林家族長林有德就沒安好心,一直想吞並她家那三畝薄田。
明天去祠堂,準沒好事。
"姐,我餓。"小苗的肚子發出咕嚕聲,小臉皺成一團。
林小滿摸了摸妹妹枯黃的頭發:"等雨小點,姐姐去找吃的。"
她望向門外如注的暴雨,心中盤算著對策。
作為農大研究生,她掌握著這個時代沒有的農業知識,但如何將這些知識轉化為生存資本?
她突然想起背包裡那本殘缺的《齊民要術》——那是她穿越時唯一帶來的現代物品。
雨勢稍緩,林小滿安頓好弟妹,披上破蓑衣出了門。
村後的山坡上有片野竹林,或許能找到些筍子。
泥濘的山路難行,她深一腳淺一腳地走著,突然聽到前方有說話聲。
"族長說了,明天就把那三個小崽子趕出村子。他們家的地正好並入祠堂田。"
"可那丫頭倔得很,能答應嗎?"
"由不得她不答應!一個孤女,還能翻了天不成?"
林小滿屏住呼吸,悄悄後退。說話的是族長的兩個侄子,林大和林二。
她心頭火起,這些所謂的親人,父母屍骨未寒就想著霸占家產!
回到茅屋,弟妹已經睡著。
林小滿輕手輕腳地生起一小堆火——
用的是她冒險從祠堂後偷來的幾根柴——烤著挖來的野筍。
火光映照下,她再次展開血書和玉佩。
三個月,五十兩。不僅要還債,還要提防族人的算計。
她摩挲著玉佩上的鳳凰紋路,突然發現內側刻著兩個小字:"景"和"雲"。
這是什麼意思?人名?地名?
次日清晨,林小滿將弟妹托付給隔壁的張婆婆,獨自前往祠堂。
一路上,村民們投來或同情或幸災樂禍的目光。
祠堂內,族長林有德端坐上首,兩旁站著他的幾個兒子和侄子。
林小滿注意到角落裡還坐著個陌生男子,一襲灰布長衫,麵容清俊,正低頭翻看一本書。
"小滿來了。"
林有德捋著胡須,笑得和藹,眼中卻閃著精光:
"你父母去世,族裡理應照顧你們姐弟。
這樣吧,你家的三畝地並入祠堂田,由族裡統一耕種,收獲分你們口糧。"
林小滿心中冷笑,這不就是明搶嗎?
她挺直腰杆:"族長,我爹臨終前說,那三畝地是我們姐弟活命的根本,不能交給彆人。"
"放肆!"林大拍案而起,"你一個丫頭片子懂什麼耕種?族長這是為你們好!"
林小滿不卑不亢:"多謝族長好意,但我能種好自家的地。"
"你?"林二嗤笑,"你爹在時那地都隻夠糊口,現在你一個人能種出什麼花樣來?"
林小滿深吸一口氣,決定賭一把:"若我能讓那三畝地的收成翻倍呢?"
祠堂內一片嘩然。連角落裡的灰衣男子也抬起頭,饒有興趣地看向她。
林有德眯起眼睛:"丫頭,說大話可是要付出代價的。"
"若秋收時收成不能翻倍,我自願將地獻給祠堂。"
林小滿直視族長,"但若我做到了,祠堂需保證三年內不再打我家田地的主意。"
林有德與幾個兒子交換眼色,最終點頭:
"好!就給你這個機會。不過"
他陰險地補充,"若你種壞了地,不僅要交出來,還要賠償損失。"
林小滿知道這是個陷阱,但她彆無選擇:"一言為定。"
離開祠堂時,那灰衣男子跟了出來:"姑娘留步。"
林小滿警惕地轉身:"先生有何貴乾?"
男子微微一笑:"在下蕭雲霆,村中新來的教書先生。方才聽聞姑娘豪言,甚感佩服。"
他從袖中取出一個小布袋,"這是些菜種,或許對姑娘有用。"
林小滿沒有立即接過:"為何幫我?"
蕭雲霆笑意更深:"好奇罷了。一個孤女,如何能讓貧地增產?"
"這是我的事。"林小滿冷淡地說,轉身欲走。
"等等。"蕭雲隱叫住她,"你的試驗田,在哪兒?"
林小滿一愣:"什麼試驗田?"
"就是"蕭雲霆似乎有些尷尬,"昨日我在村西開墾荒地,不小心毀了一片奇怪的菜畦,那是你的嗎?"
林小滿瞪大眼睛。
那是她穿越後第一時間按照現代方法規劃的小塊試驗田!
她花了整整兩天時間設計的不同間距、不同堆肥方式的對比試驗!
"是你毀了我的田?!"她幾乎要跳起來。
蕭雲霆歉然道:"實在抱歉,我以為那是無主荒地。我可以賠償"
"賠?你賠得起嗎?"林小滿氣得發抖,"那是我用來救命的試驗!"
蕭雲霆神色突然嚴肅起來:
"姑娘所用種植方法,在下從未見過。不知師承何處?"
林小滿猛然驚醒,差點暴露了現代知識。
她強壓怒火:"祖傳的。現在請先生讓開,我要去照顧弟妹了。"
她轉身快步離開,沒注意到蕭雲霆若有所思的目光,和他指尖摩挲的那枚與她玉佩極為相似的玉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