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貞等人見著陳洛作揖,慌忙抱拳還禮。
整個京城,恐怕也隻有陳洛拿他們當個人看。
更是與他們站在一條線上的人。
趙貞道:“你這話可就太見外了,什麼幫忙不幫忙的,直接吩咐就是了,我這條命都是你救的!”
看見陳洛跟自己客氣,趙貞不是高興,而是生氣。
其他衙役也差不多。
紛紛道。
“陳大人幫老吳討要公道,我們都看在眼裡,這些年,也隻有在陳大人的眼裡,我們還算個人,您說幫忙,是不把我們當兄弟!”
“就是,陳大人到底遇到什麼難處了?但憑您說,俺們兄弟,皺下眉頭,就算孬種!”
“對!陳大人快說!”
陳洛看著眾人群情激奮,開口道:“諸位兄弟,先聽我說。”
等眾人熄聲。
陳洛道:“是大理寺公事,想必大家都聽說過,我在神武街,公審了一起秘方侵權案。”
眾人附和點頭。
他接著道:“在查封沈氏藥行的所有賬目之後,我們從中發現沈氏藥行賬冊中頻繁出現‘青黛、茜草根、蘇木’等既可入藥又可染色的貨物,與少府監產生關聯。”
“但交割數量遠超正常用量,賬目糾纏,少府監不認的話,將無法真正讓沈氏藥行認罪認罰。”
“最近幾日,我也一直在推動這件事的落地,你們也都看到了,阻力很大。”
“今日我將拿到堪合,去比對少府監的《物料支用簿》,並且有可能要將其帶出來,以我和大理寺等幾名書吏,很可能走不出來……”
陳洛說到這兒。
一群衙役舉刀高喊,“我去,陳大人帶上我,我就是拚了這條命,也能把陳大人安全帶出來!”
“還有我,我也去!”
“算我一個!”
趙貞看著手下,一個個如狼似虎,很是欣慰。
他道:“你們都安靜點,這種事情,那必須我去,你們不夠分量,誰跟我爭,我跟誰急!”
鏘!
趙貞一把將自己的樸刀抽了出來。
一眾衙役瞬間冷靜下來。
趙貞看向陳洛,“我跟你去!”
“你不行!”
陳洛直接搖頭拒絕。
趙貞傻了眼。
陳洛道:“你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什麼事?”趙貞疑惑問道。
陳洛回想著當時在望火樓上,看到少府監五院中栽種著的花卉,說道:“隻要帶三四個兄弟偽裝成大理寺的書吏,就夠了,我隻進去一個時辰,如果一個時辰沒出來,可能是遇到了麻煩,這時就得你出馬了!”
“我?”
趙貞跟不上陳洛的想法,“你的意思是,我到時帶人衝……”
“當然不能!”
陳洛隻好道:“現在是申牌四刻,等下堪合到了,我去到少府監。”
“大概是酉時初進,如果酉時末沒出來,你便以望火樓被燒,巡查火險為由,光明正大地進少府監檢查,並言欽天監預言,今日少府監有走水之兆,五院巡查!”
趙貞聽完眼前一亮。
牛逼!
陳洛的這個點子,非常實用。
望火樓沒了,作為五城兵馬司,本就有排查京城火災隱患的天職。
如果陳洛出不來,借這個理由,把人帶出,合理又合法,還能事後把屎盆子,送給欽天監。
少府監即便有怒火,也得找欽天監去發泄。
既幫了陳洛,還出一口惡氣。
一舉兩得。
趙貞當即表態道:“好,就按你說的辦!”
當即,陳洛挑了幾個精壯衙役,等班念舟從大理寺來了,換上大理寺的差服,拿上王保送來的堪合,前往少府監。
陳洛臨走前,想了想,對趙貞道:“五院布局怪異,內如迷宮,尤其是夜晚,可能更難有效搜索,但如果少府監中的花卉,沒有搬進屋中避寒,你執火把觀察,角門旁放著黃色花瓣的,便拐進去,沒有的便彆進。”
“有說法嗎?”趙貞皺眉反問。
陳洛道:“不知道具體是為什麼,隻是今日登高,瞧見的一個特點,可能有用。”
“好,我記住了。”
“嗯。”
陳洛帶上班念舟,與幾個偽裝成大理寺書吏的衙役,前往了少府監。
與陳洛預想的差不多。
門前衛兵,攔住了陳洛等人進入。
陳洛拿出堪合與大理寺提前準備好的官牒,遞給對方,道:“這是內監總管簽發的協助堪合,還有大理寺的官牒,請通報監丞,我們在這裡等。”
衛兵錯愕,看著陳洛,又看看堪合與官牒,變得恭敬起來,“陳大人請稍等,我去知會監丞!”
“嗯。”
陳洛與班念舟等人,便站在門前等候。
衛兵對另一人叮囑後,拿著陳洛給的堪合與官牒,來到監丞值房,在外麵通報情況。
值房中。
監丞從塵鴻手中,把信收入袖中,對外麵說道:“你出去告訴那陳洛,少府監正在趕製陛下的萬龍袍,距離最後交接,隻剩下七個時辰,讓他明日再來!”
值房外衛兵應了聲是,正要走。
又一個聲音響起。
“等一下!”
衛兵愣了愣,站在值房門口。
值房中。
監丞看著出聲的塵鴻,小聲道:“宮裡傳來的消息,不可能假,監正彭博陽,已經下了天牢,連那個張三卦,也一並收押,於你不利啊!”
塵鴻端起茶杯,輕涰一口,嘖嘖兩聲。
“我早說了,還是用我的方法最穩妥,他們非是不聽,結果現在怎麼樣了?搞出這許多事,還把自己搭了進去!”
塵鴻覺得好笑。
“我之前就想讓他來,他不來,現在來也好,隻是,陳洛今日死在這裡,你少不得要惹些麻煩。”塵鴻盯著對方。
監丞道:“我沒事,按你的計劃,我不僅沒有麻煩,還能立功,便是捅到雲景帝那裡,我也有話說的。”
“嗯。”
塵鴻想了想,“去見他吧,引他到內染院,所有的花卉都彆動,這件事結束之後,少府監短期內,我都不會再來了。”
“好。”
監丞點點頭,等塵鴻先一步,從暗門離開,他便打開了值房的門。
衛兵把堪合與大理寺的官牒遞上來。
監丞瞅了一眼,邁著闊步,來到了少府監大門入口。
見到陳洛,監丞象征性地拱了拱手,“陳大人,少府監與沈氏藥行根本就不存在什麼虛假賬目,不知道您這官牒中指的數目不對,到底是什麼意思?”
陳洛道:“監丞大人,下官也是公事公辦,例行來這邊走個過場,不會耽誤太長時間。”
“嗯,那請吧!”
監丞看著陳洛,側身讓開一條道。
陳洛與班念舟等人,邁步跨過門檻,進入了少府監。
一路上,監丞沒在為難,很快就將人帶到了內染院,在內染院的庫房,拿出曆年來的物料支用簿,給陳洛一行人翻閱。
監丞原本陪在一旁,因有人通報彆院有事,便留下幾位管事嬤嬤,與陳洛等人仔細核對,一個人離開。
陳洛聽監丞離開的時候,對其中一位嬤嬤稱容嬤嬤,便留了心。
等他走後約半刻鐘,陳洛對容嬤嬤道:“這位嬤嬤,您在少府監,待了多久了?”
容嬤嬤回道:“二十年了!”
陳洛點點頭,又問:“寒衣姑娘是幾時來的內染院,您還記得嗎?”
“寒衣?”容嬤嬤警惕地看著陳洛。
“是的,寒衣,您不知道她?”
“呃,我知道,知道的。”
容嬤嬤忽然變得有些緊張,不看陳洛的眼睛,看向門外,懸掛在晾杆上的上過色的布匹。
“這孩子來的很早,從八歲就進了內染院,她性格不太合群,經常被人欺負。”
“打她罵她,都不惱。”
“前些日子,才知道,原來是蕭浩然蕭大人的私生女兒,被接走了,現在估計正享福呢!”
“蕭大人怎麼就認定寒衣是他女兒的呢?”
陳洛好奇詢問。
容嬤嬤道:“寒衣這孩子的這裡,”她手指著自己的心口上方,“有五個特殊的印記,也是蕭大人拖人打聽到了這裡,來碰運氣,剛好就碰見我見過那個印記。”
陳洛微微頷首笑道:“嬤嬤好像記錯了,我看寒衣心口上的印記,是在右邊啊?”
“右邊?”
容嬤嬤‘呃’了一聲,笑著說道:“對對對,是我記錯了,是右邊。”
她把手又捂到了心口的右邊。
“不對,是我記錯了,的確是左邊,我是從銅鏡中看到的,是反的。”陳洛說道。
容嬤嬤眼珠子都瞪了出來,隻能瞬著陳洛的話,也糾正道:“是是是,我就說我沒記錯吧!”
陳洛點點頭。
他已經百分百確定,容嬤嬤大概率與寒衣是不熟的,可能隻是見過,不然,這種細節,不可能記錯。
除非是聽說的,那樣她對左右的概念,才會這般模糊。
聽聲音,那晚說話的那個人,不像容嬤嬤。
不知道操控寒衣的神秘人,在不在這裡。
陳洛看著班念舟在核對物料支用簿,站到庫房門前,望著外麵天色逐漸暗下來,問道:“天都要黑了,寒氣這般重,院子裡的花,為什麼不搬進房舍中避寒?”
容嬤嬤道:“今日不得閒,還沒來得及!”
陳洛笑著點了點頭,回身走到庫房中間,忽然外麵一股風吹來,帶來陣陣花香。
接著,陳洛就被花香給嗆到。
他打了個噴嚏,旋即從袖袋中,掏出了自己的防毒麵具。
這時。
一個聲音,從他身後傳來。
“你不該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