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氏並未讓蕭世昌思量太久,沒出兩日她便聯合了二房周氏,又請動了幾位不明就裡、隻重門風的族中長輩,一同向蕭世昌進言。
“侯爺,外麵的話越來越難聽了,都快指著咱們侯府的脊梁骨罵了!”周氏在一旁煽風點火,語氣焦急。
一位須發花白的族老也撚著胡須,沉聲道:“世昌啊,家宅安寧方能諸事順遂,請高人做法事也是為了侯府百年清譽著想。”
蕭世昌被眾人圍著,隻覺得一個頭兩個大壓力陡增,他看著呂氏那懇切實則步步緊逼的眼神,心中煩躁不已。
正當他左右為難的時候,沈青慈來了。
她並未像呂氏預料的那般激烈反對,反而行了一禮語聲平靜:“父親,母親所言亦有道理,府中祈福乃是大事。”
呂氏和周氏皆是一愣,沒料到她會如此輕易鬆口。
沈青慈話鋒一轉繼續道:“隻是請何人來,如何行法事,其中細節還需格外謹慎,萬不可被宵小之輩鑽了空子,假借祈福之名行不軌之事,反而給侯府招來禍患。”
她這番話說得滴水不漏,既顧全了大局又點出了潛在的風險。
回到清暉苑,沈青慈立刻將此事告知了蕭景行。
蕭景行靠在榻上,唇邊勾起些許冷意:“他們倒是迫不及待。”
“既然他們想請君入甕,”沈青慈眸光一閃:“我們不如將計就計。”
“答應做法事,但從人選到過程每一個環節都必須牢牢掌控在我們手中。”
“正好借此機會看看這位張真人究竟想唱哪一出戲,也順便……抓住他們的把柄。”
蕭景行微微頷首:“此計甚好。”
沈青慈開始布置,她讓穎辛在院中做事時無意間抱怨了幾句,說世子妃最近對藥材看管得更嚴了,說是懷疑有人動了手腳,還特意提到了孫婆子近日常在藥房附近徘徊。
沈青慈又暗中派人打聽到了孫婆子家中的情況,得知她有個兒子嗜賭成性欠了不少外債。
一個不起眼的小廝便恰好出現在孫婆子常去的雜貨鋪,替她家還了一小筆急債,並留下話說是世子妃心善,見不得下人受苦,日後若有難處儘可向清暉苑求助,但若做了不該做的事侯府的規矩也不是擺設。
恩威並施之下,那孫婆子果然坐不住了,她便尋了個機會,在沈青慈麵前噗通一聲跪倒,將事情和盤托出。
是二房那邊的一個管事找到了她,先是威逼後又許諾了不少好處,讓她留意清暉苑這邊尤其是世子妃用藥的情況,若發現什麼可疑的藥渣、香料、符紙之類的東西都要偷偷收集起來交給他。
“世子妃饒命!老奴一時糊塗被那起子黑心腸的蒙了眼,求世子妃看在老奴上有老下有小的份上饒了老奴這一回吧!”
沈青慈並未立刻叫她起來隻垂眸看著她,聲音清冷:“二房的人讓你留意什麼?可有特彆交代?”
孫婆子磕頭如搗蒜急忙道:“回世子妃,那管事說……說讓老奴留意您平時用的藥材裡,有沒有什麼特彆的香料,或者……或者有沒有用過什麼符水之類的東西,若是有撿些渣滓給他便成。”
特殊香料?符水?
果然與那張真人脫不了乾係,她麵上不動聲色:“起來吧,念你也是受人脅迫這次便算了,但若再有下次……”
孫婆子連連保證:“不敢了不敢了!老奴再不敢了!謝世子妃開恩!”
打發了孫婆子,沈青慈立刻將這信息與蕭景行互通有無。
蕭景行那邊也進展順利,他動用了暗中恢複的力量,通過一些隱秘的渠道竟真的設法弄到了一份據說是張真人以往替彆家做法事時常用的物品清單。
“你看這個。”蕭景行將一張紙遞給沈青慈指著其中幾項,安息香、迷迭、還有一種名為忘憂草的草藥,尋常人家祈福祭祀極少會用到這幾樣,尤其是這忘憂草少量能安神,量大或與其他特定藥物混合便有致幻之效。”
沈青慈接過單子,目光銳利地掃過。
賬冊、孫婆子、流言、香料……這些線索終於連成了一條完整的線。。
對方的目標清晰無比:要在法事上動手腳,利用香料或符水製造事端,要麼讓蕭景行病情反複甚至加重,要麼製造出一些異象,將邪祟的帽子徹底扣死在沈青慈頭上。
“他們是想在法事上做文章。”沈青慈肯定地說道。
“既然知道了他們的路數就好辦了。”蕭景行目中寒意一閃而逝。
兩人計議已定,便再次一同去見了蕭世昌。
這一次他們沒有再提反對意見,反而表示願意配合。
“父親,母親和族老們說得對,為求闔府安寧這場法事確實該做。”蕭景行先開口,語氣平和。
沈青慈接著說道:“隻是事關重大,為確保萬無一失兒媳有個請求。”
蕭世昌看向她:“你說。”
“請來的真人道法再高深,所用之物也需仔細查驗,以免混入什麼不乾淨的東西,反而衝撞了神靈對侯府不利。”沈青慈頓了頓繼續道,“兒媳略通醫理藥性,法事當天希望能陪同在側,一來表示對神明的敬重,二來若真有什麼不妥也能及時發現,防備意外。”
她這話合情合理,尤其是略通醫理藥性能防備意外這一點,讓蕭世昌想起了上次劉太醫送藥之事。
有沈青慈在場盯著,似乎確實能多一重保障。
他沉吟片刻,看了看態度誠懇的兒子兒媳最終點了點頭:“也好,謹慎些總是沒錯的,法事所用之物提前交由你過目,做法事時你便在旁陪著吧。”
消息傳到正院,呂氏和周氏氣得暗自咬牙。
她們沒想到沈青慈非但不阻止,反而主動要求參與還要檢查法器物品!這無疑打亂了她們的部分計劃。
可蕭世昌已經發話,理由又是如此冠冕堂皇,她們實在找不到反對的借口,隻能強壓下不滿應承下來。
法事的日期很快定了下來,就在三日後。
那位在京中名聲鵲起的張真人,即將登門拜訪靖遠侯府府。
清暉苑內,沈青慈看著窗外漸沉的暮色,手指輕輕敲擊著桌麵。
諸事已安排妥當,隻待那張真人登門了。
她需要一個萬全之策:法事那天,她必須當眾揭穿他們的手腳,還要讓他們無法反撲,不能臟了自己和侯府的名聲。
這個鉤子必須放得巧妙,收得乾淨利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