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城的繁華,遠超燕三想象。
清晨的陽光灑在秦淮河上,波光粼粼。
河畔楊柳依依,畫舫如織。
街道兩旁店鋪林立,叫賣聲此起彼伏。
行人摩肩接踵,有錦衣華服的富商,也有粗布短打的腳夫,偶爾還有幾個佩劍的江湖人匆匆走過。
燕三和柳如煙站在城門處,望著這熱鬨景象。
“好地方。”燕三吹了聲口哨,“比我想象中熱鬨多了。”
柳如煙已經重新戴上了麵紗,隻露出一雙明亮的眼睛:“金陵自古繁華,但越是繁華的地方,暗流越是洶湧。”
她壓低聲音,“金風細雨樓的總舵就在城中,我們必須小心。”
燕三摸了摸懷中的絹布——天機圖。
自從那夜在破廟中被雨水浸透後,上麵的紋路變得更加清晰了,但依然晦澀難懂。
“接下來怎麼辦?”燕三問。
柳如煙從袖中取出一個小布袋,遞給燕三:“裡麵有五十兩銀子和一張人皮麵具。你去城東的‘悅賓樓’要一間上房,扮作來經商的富家公子。我另有安排,日落時分在夫子廟前的石獅子處碰頭。”
燕三接過布袋,挑了挑眉:“這就分道揚鑣了?”
“人多眼雜,一起行動太顯眼。”柳如煙看了看四周,“青衣樓的人可能已經混進城了。”
燕三還想說什麼,柳如煙已經轉身離去,白色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人群中。
他聳聳肩,打開布袋看了看——人皮麵具做工精致,戴上後能讓他變成一個麵色蠟黃的中年商人。
悅賓樓是城東一家頗為豪華的客棧,三層小樓,飛簷翹角,門口掛著大紅燈籠。
燕三戴上人皮麵具,大搖大擺地走進去,要了間臨街的上房。
房間布置典雅,紅木家具,錦繡帳幔,還有張寬大的床榻。
燕三倒在床上,長舒一口氣。
連日奔波,他早已疲憊不堪,此刻一沾枕頭,竟沉沉睡去。
這一覺睡得極沉,直到窗外傳來嘈雜聲才將他驚醒。
燕三猛地坐起,發現日已西斜。
他連忙洗了把臉,戴好麵具,匆匆趕往夫子廟。
夫子廟前人山人海,香客、遊人、小販擠作一團。
燕三在約定的石獅子旁等了半個時辰,卻不見柳如煙蹤影。
“奇怪……”燕三皺眉,“莫非出事了?”
就在他準備離開時,一個小乞丐扯了扯他的衣角:“大爺,有位姑娘讓我給您帶個話。”
燕三心頭一跳:“什麼話?”
“她說‘金風細雨樓有變,速去烏衣巷第三家’。”小乞丐說完,伸出了臟兮兮的小手。
燕三摸出幾個銅錢打發了小乞丐,心中疑惑更甚。
烏衣巷是金陵城有名的煙花之地,柳如煙去那裡做什麼?
天色漸暗,燕三沿著秦淮河畔向烏衣巷走去。
河上畫舫漸次亮起燈火,絲竹之聲不絕於耳。
烏衣巷口站著幾個濃妝豔抹的女子,正招攬過往行人。
第三家是一棟兩層小樓,門匾上寫著“凝香閣”三個燙金大字。
門口沒有攬客的姑娘,反而站著兩個彪形大漢,目光警惕地掃視四周。
燕三猶豫片刻,還是走了過去。
“站住!”一個大漢攔住他,“這裡不接生客。”
燕三壓低聲音:“有位柳姑娘讓我來的。”
兩個大漢對視一眼,另一個問道:“什麼柳姑娘?”
“柳如煙。”燕三答道。
大漢臉色微變,上下打量了燕三一番:“等著。”說完轉身進了樓內。
不多時,他回來招手:“跟我來。”
燕三跟著大漢穿過前廳,來到後院一間僻靜的小屋前。
大漢敲了敲門,裡麵傳來一個女聲:“進來。”
推門而入,燕三愣住了——屋裡不是柳如煙,而是一個從未見過的美豔婦人。
她約莫三十出頭,一身絳紫色羅裙,雲鬢高挽,眉目如畫,但眼角已有細紋。
“你是誰?”燕三警惕地問,“柳如煙呢?”
婦人輕笑:“柳姑娘臨時有事,托我轉告你,明日午時,在棲霞山腳等她。”
她倒了杯茶遞給燕三,“喝杯茶再走吧。”
燕三沒有接:“她為什麼不親自來?”
“這我就不清楚了。”婦人將茶杯放在桌上,“她走得匆忙,隻留下這個。”
她從袖中取出一枚銀簪,正是柳如煙平日戴的那支。
燕三接過銀簪,仔細看了看,發現簪尾刻著兩個小字,但已經模糊不清,隻能辨認出第一個字是“燕”。
“她可還說了什麼?”燕三問。
婦人搖頭:“沒有了。”
她突然壓低聲音,“不過公子最好小心,金風細雨樓的人正在四處搜尋一個年輕男子,據說與天機圖有關。”
燕三心頭一凜:“多謝提醒。”
他收起銀簪,轉身欲走。
“公子且慢。”婦人叫住他,“外麵不太平,不如從後門走吧。”
燕三點頭,跟著婦人穿過一條狹窄的走廊,來到一個小院。
院牆不高,翻過去就是一條僻靜的小巷。
“就此彆過。”婦人福了一禮。
燕三正要翻牆,突然覺得不對勁——這婦人怎麼知道他要小心金風細雨樓?柳如煙絕不會隨便透露天機圖的事。
他猛地轉身,果然看見婦人手中多了一把匕首,正朝他後心刺來!
千鈞一發之際,燕三側身避過,同時短刀出鞘,架住了婦人的匕首。
“好身手。”婦人冷笑,“不愧是燕家的人。”
燕三心中一震:“你認識我?”
“不認得你,但認得你的刀法。”婦人攻勢更急,“二十年前燕家的‘血影刀法’,江湖上誰人不識?”
燕三越聽越糊塗,但此刻無暇多想。
這婦人武功不弱,匕首使得刁鑽狠辣,招招直取要害。
二人轉眼過了十餘招,燕三逐漸占了上風,一刀劃破婦人衣袖。
就在這時,院門被撞開,四個黑衣人衝了進來,為首的正是在客棧中見過的那個大漢。
“抓住他!”婦人大喊,“樓主有令,要活的!”
燕三知道不敵,虛晃一刀,轉身就躍上牆頭。
剛落地,巷子兩頭又衝出七八個黑衣人,前後包抄。
“媽的,中計了!”燕三暗罵一聲,短刀橫在胸前,準備拚死一搏。
黑衣人慢慢逼近,為首的獰笑道:“小子,乖乖束手就擒,少吃點苦頭。”
燕三冷笑:“就憑你們?”
“找死!”黑衣人大怒,揮刀砍來。
燕三正要迎戰,忽然想起懷中的天機圖。
他靈機一動,掏出來晃了晃:“想要這個嗎?”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那塊絹布吸引。
燕三趁機將絹布往空中一拋,同時矮身衝向左邊的黑衣人。
那人注意力被天機圖吸引,反應慢了半拍,被燕三一刀刺中大腿,慘叫倒地。
缺口打開,燕三衝出包圍,順手接住落下的天機圖,拔腿就跑。
“追!彆讓他跑了!”身後傳來憤怒的吼聲。
燕三在錯綜複雜的小巷中狂奔,身後的追兵緊咬不放。
轉過一個拐角,他突然撞上一個人,兩人同時跌倒在地。
“哎喲!哪個不長眼的……”那人罵到一半,突然停住了。
燕三抬頭,看見一個書生打扮的年輕人,正目瞪口呆地看著他。
“燕……燕三?”書生結結巴巴地問。
燕三一愣:“你認識我?”
書生沒有回答,而是拉起他就跑:“跟我來!”
燕三莫名其妙,但聽著越來越近的追兵腳步聲,還是跟著書生鑽進了一條更窄的巷子。
七拐八繞後,書生推開一扇不起眼的小門,把燕三拽了進去。
門內是一間簡陋的書房,四壁堆滿了書籍。
書生關好門,上了閂,這才長舒一口氣。
“你是誰?”燕三警惕地問,短刀仍握在手中。
書生笑了笑:“我叫方白羽,是你父親……呃,是燕大俠的舊部之子。”
燕三皺眉:“又一個說我是什麼燕大俠兒子的。我連爹娘是誰都不知道,怎麼突然冒出這麼多親戚?”
方白羽不以為忤:“你左肩胛骨上是不是有個月牙形的胎記?”
燕三一驚——這個胎記極其隱秘,除了他自己,沒人知道。
“你怎麼……”
“燕家少主出生時,那胎記就有。”方白羽倒了杯茶給他,“二十年前燕家遭難,我父親冒死救出了你,但自己卻……”
他聲音低沉下去,“後來你被交給一個老乞丐撫養,我們失去了聯係。”
燕三將信將疑:“就算你說的是真的,為什麼現在才找我?”
“因為天機圖。”方白羽壓低聲音,“當年燕大俠保管著其中一份,據說三份合一,不僅能找到秘境,還能揭開燕家滅門的真相。”
燕三從懷中掏出絹布:“就這個?”
方白羽眼睛一亮:“正是!”
他接過絹布,對著燭光看了看,“你看,這裡有個暗記,指向城北的……”
話未說完,窗外突然射進一支弩箭,正中方白羽咽喉!
他瞪大眼睛,倒地而亡,手中的絹布飄落在地。
燕三大驚,一個翻滾躲到書桌下。
又是幾支弩箭射入,釘在牆上。
外麵傳來雜亂的腳步聲,顯然追兵已經找到了這裡。
燕三撿起絹布,看了看窗外——後院牆不高,可以翻出去。
他正要行動,突然發現絹布在燭光下顯現出新的紋路,隱約指向城北某個地方。
來不及細看,燕三將絹布塞回懷中,推開後窗躍了出去。
剛落地,就聽見前門被撞開的聲音。
他不敢停留,翻過後牆,消失在夜色中。
城北有座廢棄的祠堂,據說是前朝某位大官的家廟,後來那官員獲罪,祠堂也就荒廢了。
燕三躲在祠堂的供桌下,喘著粗氣。
這一夜的變故太多,他需要時間理清頭緒。
柳如煙失蹤,方白羽被殺,天機圖的秘密……還有那個總被提起的“燕家”。
燕三掏出絹布,再次對著月光查看。
那些紋路確實指向城北,最奇怪的是,其中一處標記很像他現在藏身的祠堂。
“難道……”燕三喃喃自語。
突然,祠堂門被推開,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
“燕三,我知道你在這裡。”
是柳如煙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