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蕭舉人(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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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頭西斜時,沈鈞鈺抱著《策論》溜進廚房:“好香!”

“大哥來得巧。”沈嘉歲將珍珠酪推過去,“嘗嘗新茶。”

沈鈞鈺灌下半碗,眼睛倏亮:“比醉仙樓的瓊酥飲還妙!”他舔著唇上糖漬,“若是拿去賣”

“西市鋪麵月租五十兩。”沈嘉歲展開輿圖,“大哥若能默完《滕王閣序》,這生意算你三成利。”

“一言為定!”沈鈞鈺抓過紙筆就寫。

更漏滴到卯時,柒月捧著新熬的茶湯叩門:“按大小姐說的,茉莉香片配羊乳。”瓷盞邊緣凝著琥珀色糖霜,“方嬸做了五百粒珍珠。”

沈嘉歲輕啜一口茶湯,吩咐道:“讓沈德全雇十個流民,工錢日結。珍珠酪首批在西城門試賣。”

“是!”

柒月剛走,沈鈞鈺就扒著門框探頭:“妹子,《滕王閣序》我背熟了!”

“關山難越,誰悲失路之人?”沈嘉歲將契書拍在案上,“下一句?”

“萍水相逢,儘是他鄉之客”

“繼續背!”

“懷……懷帝閽而不見,奉宣室以何年?”沈鈞鈺磕磕巴巴,聲音漸低。

……

沈嘉歲沒有專心聽沈鈞鈺背書,因為她正在琢磨一杯奶茶該賣多少錢合適?

她蘸著朱砂在宣紙上勾算:羊乳每斤五十文,武夷岩茶二十文,飴糖十五文指尖在算盤珠上頓住,一盞珍珠酪成本竟要三百二十文。

沈鈞鈺見妹子的心思不在自己身上,不禁竊喜,偷偷摸摸地踮著腳尖推門跑了。

“小姐!”紫鶯捧著托盤碎步進來,“函依坊送來了蹙金繡百褶裙,雲水閣的累絲嵌寶簪也到了。正好預備給來日赴宴。”

沈嘉歲盯著托盤裡流光溢彩的雀羽披帛:“多少銀子?”

“四百二十兩。”紫鶯遞上灑金賬單,“已付定金百兩。”

沈嘉歲攥緊腰間雙魚佩,點了點頭。

暮色漫過廡廊時,沈嘉歲在餐桌上掀開冰鑒:“今日試個新玩意。”

琉璃盞中琥珀色茶湯浮著晶瑩玉珠,涼氣裹著奶香撲麵。

老侯爺拈起銀匙攪動:“黑珍珠入藥尚可,入飲的話”

“祖父嘗嘗便知。”

老侯爺與沈文淵麵麵相覷,不太敢輕易嘗試。

沈嘉歲見狀,將盞子推向母親裴淑貞。

“又不是毒藥,瞧你們爺倆有什麼不敢喝的?”裴淑貞毫不猶豫,端起盞子,朱唇輕抿,忽地瞪大杏眸。

冰鎮過的羊乳竟無半點腥膻,岩茶的澀與飴糖的甘在舌尖纏綿,珍珠彈牙似嚼著雲絮。她失態地仰頭飲儘,護甲在盞沿刮出脆響。

沈鈞鈺見狀,咽了咽口水,也端起眼前的奶茶猛灌一口:“妙哉!這可比醉仙樓的冰酪強百倍!”

沈文淵撚著胡須咂摸:“這手藝,若在朱雀大街開間茶鋪豈不是大受歡迎”

“一兩銀子一盞可值?”沈嘉歲晃著空盞。

“啊?太便宜了!”老侯爺霍然起身,“宮宴用的冰碗都要五兩!至少得賣個六兩!”

沈嘉歲噗嗤笑了。

老爺子挺可愛的說。

吃過晚飯。

暮色漫過永定侯府門前的石獅子,沈文淵疾步跨出門檻,玄色錦袍被晚風掀起一角。

晁氏月白襦裙綴著銀線茉莉,在暮靄中如幽魂般飄近。

“侯爺”晁氏屈膝時露出腕間淤青,“榆錢巷的冰量怎麼削減了”

沈文淵倒退半步撞上門柱。

這淤青他認得——上回晁氏“失足”跌進他懷裡時,他情急之下抓的。

此刻女兒“開源節流”的話在眼前晃過,他隻猶豫了一瞬,忽然揚聲:“來人!送晁夫人去庫房取冰!”

管家捧著賬簿現身:“侯爺,庫房存冰僅餘三成,大小姐吩咐過”

“取!”沈文淵瞥見角門處閃過的藕荷色裙角,“按舊例雙倍取給晁夫人!”

晁氏垂首掩住得意之色,綴珍珠的繡鞋卻突然打滑。

沈嘉歲穩穩扶住她胳膊:“父親糊塗,庫房鑰匙在我這兒呢。”她指尖劃過晁氏淤青,“天熱易化膿,該塗些白玉膏。”

沈鈞鈺抱臂倚著門框:“白玉膏二十兩一盒,晁夫人要幾盒?”

晁氏落荒而逃。

沈嘉歲回到書房翻著茶樓賬冊。

算盤珠撞出脆響:“西街茶樓月虧百兩,父親還要白送冰?”

“錯了錯了。”沈文淵抹著汗溜進書房,卻見案頭擺著盞珍珠酪。羊乳凝在盞壁,像極了女兒五歲那年打翻的牛乳羹。

他仰頭灌下冷茶,喉間泛起陌生的酸澀。

……

晨光漫過庫房銅鎖,沈嘉歲指尖在算盤珠上疾走。

賬冊攤在案頭,朱砂圈出“茶樓虧空”四個字。

“現銀三千兩。”她將銀裸子推給沈德全,“訂五百個竹筒杯,杯身烙‘沈’字。”

羊皮輿圖在京郊馬場畫圈,“按五百文一升收羊乳,先訂半斛。”

沈鈞鈺叼著江米團探頭:“半斛能做多少盞?”

“五百盞。”沈嘉歲蘸墨勾畫茶樓布局,“首日試賣足矣。”

紫鶯捧著名冊進來時,廊下三等丫鬟正嗑著瓜子賭雙陸。

沈嘉歲屈指叩響青玉案:“都進來。”

十二個丫鬟婆子縮成鵪鶉。二等丫鬟春杏袖中掉出半塊刻著“蕭”字的玉佩,沈嘉歲瞳孔驟縮——這是前世蕭舉人誣陷她私相授受的證物。

對哦,差點忘了還有個蕭舉人!

“大、大小姐”春杏抖如篩糠。

“這玉佩”沈嘉歲用帕子裹著拾起,“倒像是前朝古玉。”

春杏癱軟在地。

上月蕭舉人塞給她這玉佩時,分明說是祖傳的定情信物。

角門處忽起騷動,小廝喘著粗氣撞進來:“蕭舉人來了!”

沈嘉歲指尖掐進掌心。

前世這偽君子便是用這副溫潤皮囊,騙走侯府三千兩雪花銀。

大約半年之前,甚至更早的時候,原主與蕭舉人結識,彼時蕭舉人學富五車,口才了得,原主便在這股儒雅的風範中,不知不覺地愛上了蕭舉人。

蕭舉人也坦誠心跡,承諾待到金榜題名之後,便向侯府提親,共結連理。

這段佳話看似順理成章,畢竟兩人情投意合,堪稱一對佳偶。

然而,風流濫情的蕭舉人一旦高中,旋即榮膺進士,竟翻臉無情將原主一腳踢開,轉頭便傳出了與公爺之女定親的消息。

原主對蕭舉人的供奉長達一年,不惜重金投入,結果卻連個半分回報也未得到。

麵對負心漢的背叛,原主豈能輕易罷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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