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蠟黃的臉色因為東宮裡的照料白嫩了許多。
如果不看那身女官服,真像哪家的千金大小姐,完全看不出從前在宋家當丫頭的樣子。
看到此刻穿得單薄,跪在地上擦地的宋初堯。
她開口解圍:“小女子是東宮管事女官,手下人犯了錯惹怒了殿下,歸根結底是我的責任,殿下懲罰我就行了。”
“與你何乾,這是她自找的!”
淩楚淵被攪擾的心情很糟。
不願再看一眼卑微如土的宋初堯,丟下一句便轉身離開了。
“這兒鬨騰成這樣,你來解決!”
黛瀅低著頭恭敬地送走了淩楚淵。
回過頭看向宋初堯時,剛剛那種端莊瞬間消失無蹤。
宋初堯,你也會落到今天這個下場。
曾經風光無限的京城貴女,如今卻成了地上最卑賤的東西!
這種做奴婢、被人欺淩的日子,滋味應該不好受吧?
宋初堯清楚為什麼淩楚淵恨她,但她實在是不明白黛瀅為何對她如此懷恨。
當初黛瀅在她身邊時雖然是個丫頭,可自己從未虧待過她,什麼好東西都給她。
黛瀅站直了身子,說:“殿下說讓她擦地,如果擦不乾淨,明天就彆想睡覺。”
這時,隻聽咚的一聲。
剛邁入瑤光殿的淩楚淵腳步一頓。
外麵響起一陣驚呼!
“黛瀅女官,那宮女好像暈倒了?”
宋初堯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已經身處罪奴院了。
這裡是東宮犯錯的宮女才會被關的地方。
院子其實是誇大的說法,真實的樣子就是一間破爛又不擋風的房子。
她還穿著昨晚那件單薄的衣服。
看來,她在暈過去後直接就被丟到了這裡,任由自生自滅。
門猛地被踹開!
進來一個尖酸刻薄的宮女,她揮著手扇了扇屋內散發出來的臭味:“怎麼沒死啊?看來太子要失望了。”
沒有死成,連宋初堯自己都覺得意外。
也許這就是命。
“給你,這是太子賞賜的。”
這是侍寢之後該喝的湯藥。
宋初堯並非第一次喝,也不知道這種藥裡加了什麼,每次喝完身體都會很難受。
昨晚她好不容易撿回一條命,現在要是喝了這個,會不會……
她真的不想承認,雖然她很想死,但偏偏特彆怕死。
宮女見她在角落遲遲不過來,還以為是服侍太子時間久了,心野了,動了不該有的心思,眼睛一瞪。
“把她嘴巴弄開!”
外麵的人立刻圍了過來。
宋初堯身子輕輕顫抖了一下,往後退去,這是她的條件反射。
京城最驕傲的金鳳凰,怎麼會變成低賤的雜草?
她一開始也會反抗,也絕不屈服。
但是換來的,卻是更大的噩夢。
宋初堯看向自己的手,那少了根小手指。
冬天時衣服遮掩住了,沒人看見。
傷口已愈合,但因為沒有上過藥,手指有些變形,特彆難看。
“宋初堯?叛國者的女兒,宋家都被滅門了,還以為自己是高貴的小姐嗎?呸!你隻是個低下的奴隸!”
“太子都說了,看到你就惡心。若是再反抗,就剁了你其他的手指!”
“用手抓著吃……”
她原本是要說自己願意喝藥,並不想抗拒。
但顯然對方並不給她解釋的機會。
腦袋被按住,一股苦澀刺鼻的藥灌入嘴中,一點點流進了她的胃裡!
強烈的嘔吐感讓她全身抽搐!
宮女們笑著嘲笑。
笑這個曾經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小姐,現在也成了被她們隨意欺侮的爛泥!
“你們在這乾什麼?”
外麵傳來一個嚴厲的女聲,隻見黛瀅走了進來。
宮女們紛紛退下,不敢造次!
不然她也絕對不會成為東宮的一員。
在她們的眼中,太子對宋初堯如此苛刻,就是為了替黛瀅出氣。
說不定,黛瀅日後還會成為太子的側妃呢!
必須得給幾分薄麵。
黛瀅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宋初堯,皺眉說道:“拿一套乾淨的衣服給她。”
本以為她是出於好意。
緊接著又聽下一句。
“今天東宮來了客人,前殿的人手不夠,你們全過去侍候吧。”
眾人急忙去了。
說完這些,黛瀅也沒再管生死未卜的宋初堯,瞥了一眼喝空的藥碗,冷笑一下,轉身離開了!
模模糊糊中,宋初堯已被換了衣服帶到前殿。
雖然淩楚淵回宮不過幾個月,但東宮時常有人來訪。
不知又是哪位朝廷高官到訪。
這種伺候人的差事,通常都是由資深宮女做的,而她是犯人之女,東宮中最卑微的角色。
不知黛瀅打的是什麼主意,但她沒資格拒絕。
不過她很快就明白了黛瀅的目的。
“喂,宋初堯,貴客來了,快到前麵跪著等給客人擦鞋。”
旁邊的宮女喊道。
“是。”
宋初堯機械地回答,彎著身子走上前。
宮殿門外,一件華美的袍子映入她垂下的眼中。
那是一件繡有展翅青鶴的上好雲錦。
宋初堯木訥的表情稍變,腳步像是被釘在地上,突然停了下來。
她想過許多種重逢的情景。
但從未想到,會在東宮這樣相遇。
本已平靜的心湖,卻因那一襲青色長袖,泛起了漣漪。
“宋初堯,你還愣著乾嘛?貴人都來了,快點!”
她壓下心中的混亂,跪在地上,認真擦著他的靴子。
“侯爺,我們快點進去吧。”
隨行大臣對呆住的蘇懷逸說道。
剛才那個宮女斥責宋初堯的聲音特彆小,但他仍然聽到了。
他幾乎已經忘記了。
宋家被抄後,宋初堯來到了東宮。
如果不是那聲嗬斥,他恐怕永遠不會想起,眼前這個宮女,竟然是當年驕傲的宋家嫡女,也曾經是他的未婚妻。
儘管兩人訂過婚,但他從不喜歡這位明豔大方的女人。
當宋初堯還是宋家大小姐時,無論是學問、才藝,還是相貌,都是出類拔萃的。
但她太過於張揚了。
什麼都想爭第一,連去街上買個燈,都得挑最好的。
即使是送他的。
可即便如此,蘇懷逸依舊不喜歡她。
然而,宋初堯總跟在他的身後。
“起來吧。”
他的聲音仍然溫柔動聽,夾雜著的那種疏離和冷漠,一如從前。
據說宋家的事情並沒有影響到定遠侯府。
他依舊是那位小侯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