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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苻朗並沒有等到苻堅的入夢,事實上苻堅也從未進入過苻朗的夢中。但是,有一個人,他不願夢到苻堅,苻堅卻幾乎每天晚上都入他的夢境,讓他寢食難安,驚恐煩躁。
姚萇的癔症越來越嚴重了,苻堅不僅常駐在他的噩夢之中,即便是白天,姚萇也會時常感覺到苻堅的魂魄在他的周圍縈繞,在他的耳邊低語,這令他痛苦萬分。
該用的法子都用了,請方士驅鬼辟邪,離開長安回到安定郡居住,遠離長安的宮殿。設立牌位祭奠苻堅,祈求他不要再來騷擾自己,甚至將苻堅的屍體挖出來鞭屍,裹上荊棘掩埋,以泄憤。
但這一切的辦法都沒有奏效。
在戰事上,和苻登兵馬的作戰無休無止,有勝有負。去年偷襲大界得手之後,將苻登的皇後和太子以及臣子兵馬數萬人全部誅殺之後,隻換來了數月的安寧。苻登像個牛皮膏藥一樣貼著自己,今年年初,他再一次糾集兵馬進攻新平。
幸虧姚萇的弟弟,秦州刺史,都督隴右諸軍事的姚碩德用兵有方,強硬的擋住了苻登的進攻。雙方在新平隴右一帶拉鋸作戰,死傷雖慘重,但是局勢並無太大變化,基本上穩定住了戰線。這才讓姚萇稍稍能夠鬆一口氣。
然而,五月裡仇池公楊定率軍進攻隴西,打破了戰局的平衡。楊定當年得苻堅之助,攻克仇池國奪回了國主之位,大秦紛亂之時,他回到仇池固守,一直保持中立的態度。仇池處於梁州和秦州之間,也是和南方大晉的緩衝地帶,所以苻登也一直對楊定禮敬有加,並不逼迫他出兵。
但隨著南方局勢的變化,楊定認為自己必須要有靠山,否則難以抵擋來自大晉的威逼。於是乎遣使見苻登,表示願意效忠苻登,承認苻登為大秦之主的事實。苻登自然大喜過望,命人冊封楊定為上大將軍,左丞相,都督中外兵馬的職位,給予楊定極高的待遇和尊重。於是在關鍵時候,楊定出兵了。
楊定率仇池三萬兵馬往北進攻,一路往北進攻隴城和冀城。姚碩德忙命其堂弟姚常和大將刑奴率軍拒守。雙方於五月底於隴城展開交戰。
楊定的仇池軍裝備精良,大秦分崩離析之後,四處戰火燃起之時,仇池卻一片安寧,軍力得以保障,武器裝備也是之前秦軍的配製,甚為精良。反觀姚萇的兵馬,這幾年征戰不斷,國力衰微,消耗巨大。兵馬更是死了一茬換一茬,難稱精銳之兵。雙方一交手,高下立判。即便姚常有兩萬兵馬守城,隴西重鎮隴城更是城池堅固,但僅僅一天時間,隴城便告破。
姚常倒是個狠人,城破之後並非逃走,率殘兵死戰。楊定自然如他所願,將守城殘兵儘數殲滅,將姚常抓獲之後,斬殺於城頭。
楊定大軍乘勝進攻,直攻據此不遠的冀城。守將刑奴稍作抵抗之後便獻城投降。楊定大軍攻克冀城之後再往北攻略陽,略陽郡太守姚詳望風而逃,一直逃到新平郡所屬的陰密縣才停了下來。
至此,到六月中的時候,楊定的兵馬擊潰了駐守於仇池國北的全部羌人兵馬,打來了北上的通道。
屋漏偏逢連夜雨,就在此時,駐守長安的將領苟曜生出反叛之心,秘密派人前往同苻登聯絡,表示他願意效忠苻登,其麾下一萬兵馬將為內應。若苻登率大軍前來,長安唾手可得。
苻登大喜過望,隨即親自率領大軍東進,進逼新平。同時命令楊定的仇池軍進逼長安。又令並州刺史楊政、冀州刺史楊鍇率兵馬齊聚長安。四路兵馬共計十萬餘,直撲長安城下。
姚萇得知之後,一麵命留守長安的太子姚興組織兵馬反擊,趁著對方大軍未至之時,先將苟曜等人抓捕殺死,將其兵馬肅清。同時又命手下大將右將軍吳忠率軍攔阻苻登的兵馬,以拖延時間,讓姚碩德率大軍增援長安。
右將軍吳忠出新平郡,在五將山口迎戰苻登的大軍。似乎冥冥中自有天意,那吳忠當年曾在五將山抓捕了苻堅,並親自動手絞殺了苻堅。此次在五將山口和苻登作戰之時,本來陣型擺的很好,兵馬埋伏的也很隱秘,可以在山口峽穀重創苻登兵馬。但在關鍵的時候,吳忠的坐騎突然發瘋,帶著他衝下山坡,衝向苻登的陣前。
吳忠想跳馬脫離,卻發現馬鐙纏在腳上,跳下馬之後摔得七葷八素,被馬兒拖得皮開肉綻,並直接拖到了苻登軍前。苻登做夢也沒想到,對方主將竟然主動送上門來了,得知是吳忠之後,更是大笑不已,揮刀便將吳忠的腦袋砍下。
如此詭異的情形,從未發生過。所有人都說,是苻堅的在天之靈顯靈。吳忠當初擒拿了苻堅並用繩子吊死了苻堅,苻堅在天之靈便以同樣的方式讓吳忠不得脫身。隻不過吳忠是套住了苻堅的脖子,苻堅便套住了他的腳,部位不同,卻有異曲同工之妙。是要吳忠被梟首,不得全屍,比之苻堅當初死的還要慘。
吳忠兵馬大敗,苻登大軍突破新平郡攻向長安。眼見長安危急,太子姚興已經做好了棄長安的準備的時候,苻登卻接到了河州叛亂的消息。河州是苻登的大本營,是他的龍興之地,不容有失。於是苻登隻得放棄了進攻長安的計劃,率軍回援。
楊定楊政楊鍇等人見苻登大軍撤退,便也值得各自回撤防守。長安的危機才得以解除。
對姚萇而言,真是不幸之中的萬幸之事。差一點長安失守,而在其中發生的事情更是詭異。吳忠在五將山被戰馬拖到對方陣前,被砍了腦袋的事情,更讓姚萇堅信苻堅的陰魂不散,更加確定苻堅的鬼魂便天天跟在身邊。他的癔症也變得越來越嚴重,耳朵裡轟鳴作響,眼睛裡似乎常常見到鬼魅之影,常常驚駭發作,狀若瘋狂。
冬天很快到來。十一月的某日,大雪紛飛。姚萇在安定郡的行宮裡烤火打盹。
昨晚他又被苻堅在夢裡折騰的不輕。伸著舌頭,瞪著眼珠子,七孔流血的苻堅在昨晚的夢裡追著他跑了一夜,而姚萇像是被夢魘住了一般不得醒來。
今早醒來之後,姚萇渾身酸痛,頭疼欲裂。趁著白天的短暫的安寧時光,姚萇想坐著睡一會覺,恢複精神和體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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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糊之中,姚萇聽到了熟悉的動靜。有一陣陣冷風在脖子後麵吹,吹得他寒毛豎起。
“滾來,你這陰魂不散的家夥,又來擾我?朕不怕你,朕明日要將你屍骨挖出來挫骨揚灰。滾開,滾開。”姚萇跳起身來,用手臂揮打著空氣叫罵道。
寢殿門口的幾名衛士探頭看了兩眼,便轉過頭去。這種情形他們已經司空見慣了。姚天王每天都要來這麼一處,白天黑夜的折騰。癔症發作之時,便是這幅模樣,他們早已經見怪不怪了。
“走開,你這個惡鬼,你該早早超生去才是,為何老是來纏著我。吳忠的事是你乾的麼?你死了也不安生。我已經告訴過你了,我並非要殺你,是吳忠不聽我的命令要殺你。現在你又來擾我作甚?你已經報仇了啊。”姚萇大聲吼叫道。
在姚萇的眼睛裡,他看到的是苻堅七孔流血的臉就在麵前對著他笑。彆人看不見,姚萇卻能看見。
“你早日超生不好麼?我明日請道士僧人為你超度,你莫要纏著我好不好?算我求你了,我被你折騰的夠嗆了。你若還要纏著我,我便對你不客氣了。就算你是鬼魂,又待怎地?我乃天子,我一樣可以殺了你。”姚萇指著苻堅那張可怕的笑臉叫道。
苻堅不說話,隻是笑。鼻孔裡的血往下流,流到嘴巴裡。眼睛裡有蛆蟲進出,爬來爬去,甚是惡心。
“陛下,算我求你了。你莫要纏著我好麼?我受不了了。我無一日安生,你要麼索了我的命去,你卻不動手,隻是纏著我,你到底要乾什麼?”姚萇跌坐地上哀嚎道。
苻堅還是不說話,噘著嘴吹起,氣味惡臭難聞,冰冷刺骨。
姚萇猛然跳起身來,衝向牆角,一把將掛在牆角的寶刀抓在手中,滄浪一聲寶刀出鞘。
“殺了你,你不肯走,我便殺了你。我乃大秦天王,天子之尊,我可以殺任何人,包括你。你說我奪了你的位?嘿嘿,這皇位本就是我姚氏的,何來奪之?奪了你又怎樣?殺了你,殺了你。”姚萇揮舞著長刀劈砍著,口中大叫著。
幾名衛士麵麵相覷。一名衛士低聲道:“要不要去攔阻一下?陛下拿著刀亂揮,傷了自己可了不得。”
另一人道:“是啊,若傷了自己,我們可脫不了乾係。去將他的刀哄著拿下來,他願意怎麼鬨便怎麼鬨,隻要不傷著自己便好。”
幾人都點頭表示同意。於是進了寢殿之中。一人上前拱手道:“陛下,陛下怎麼了?”
姚萇轉頭看到幾名衛士,大聲叫道:“你們來的正好,替朕殺了他,殺了這個纏著朕的臟東西。殺,殺。”
一名衛士甚為聰慧,忙道:“陛下將刀給小人,沒有兵刃怎麼殺?兵刃給小人,小人定替陛下殺了他。”
姚萇似乎無視了幾名衛士腰間懸著的兵刃,點頭道:“也好。拿朕的寶刀殺了他。”
姚萇將刀丟過來,那衛士伸手接過,籲了口氣。
“殺他啊,殺他啊。愣著作甚?就在這裡。”姚萇叫道,手指著空氣。
衛士無奈,值得朝著空氣砍了幾下。
姚萇怒了,大罵道:“混賬東西,敢敷衍朕,他在這裡,你卻砍在空處。莫非你們和他是一夥的?朕要殺了你們,將你們淩遲處死。都動手,殺了他。”
衛士們驚惶失措,忙紛紛抽出兵刃來。在姚萇的指揮下,幾名衛士在寢宮之中到處亂砍,姚萇一會指向這裡,一會指向那裡,幾名衛士累的氣喘籲籲。帳幔砍落,桌椅翻倒,擺設傾覆,寢宮裡頓時亂七八糟。
一名衛士腳下不慎,一腳將火盆踩翻,頓時屋子裡滿是煙霧和灰燼,目不識物。
“殺啊,殺啊,就在煙霧裡,就在煙霧裡。殺,快殺,快殺。快殺了他。”姚萇急促而淒厲的聲音響起。
那名衛士被迷了眼,根本看不見對麵和周圍的情形。聽得姚萇大叫,隻得捂著眼睛舉著長刀向前刺出。他感覺自己刺中了什麼,以為是刺中了桌椅什麼的。然而,當他聽到姚萇淒厲的慘叫聲時,身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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煙霧灰塵散去,幾名衛士呆呆的看著躺在地上翻滾的姚萇。姚萇捂著下身在地上嚎叫著。大量的鮮血從他的下身流出,他的下半身被鮮血浸染,一片狼藉。
不久後,匆匆趕來的禦醫檢查了姚萇的傷口,揭開被鮮血浸染的內衣的時候,禦醫們都驚呆了。
衛士那一刀不偏不倚,刺中了姚萇的命根子。姚萇下體被切割分離,雙丸脫落,竟成廢人。
……
時間過得飛快,新的一年在風雪之中很快到來。
這個冬天,李徽常常出沒於苻朗府中,常常夜不歸宿。
自從數月之前那個晚上之後,李徽便沉溺於苻寶苻錦的溫柔鄉中不能自拔。兩名氐族少女熱情而有活力,身份又尊貴,更重要的是,她們讓李徽感受到了久違的激情。
謝道韞守孝,不願自己去打攪。張彤雲自重身份,越發像是主母的樣子,不肯和自己有過於親密的言行。床上之事味同嚼蠟。阿珠不知從何時起喜歡上了禮佛誦經,行徑也頗為老成,再也不複過去的可愛。青寧倒是直爽嬌憨,隻是癡迷於一些事情,且已經身懷有孕。
李徽正是在這種情況下,遇到了激情四射的兩位小公主的熱情。他沒有能夠抵擋住,或者說,他根本沒有抵擋誘惑的想法。
氐女多情,熱情大方。床笫之間更是讓李徽暢懷滿意。簫笛齊奏,一龍二鳳的滋味,讓李徽充分感受到了什麼叫人生的美妙滋味。
當然,你也可以將李徽的行為理解為聽從了苻朗的話,為民族融合作表率。確實,徐州各地民族矛盾不少,胡族南下定局徐州的人數增多之後,徐州也曾大力提倡胡漢通婚的政策,但是應者寥寥。在徐州,仇視和鄙視胡人的風氣還是主流,而各族之間都各自相交,形成了一個個的小圈子。這是分裂的前因,是李徽不願看到的事情。
不過,李徽喜歡苻寶苻錦,卻未必是因為這個冠冕堂皇的理由,而是因為他從兩名少女身上找到了歡樂。他喜歡她們年輕的身體,迷戀她們帶給自己的歡愉,在她們麵前,自己可以為所欲為。許多平素壓抑的言行,可以肆無忌憚的在她們麵前說出來,展示出來。說白了,李徽和許多位高權重的人一樣,未能免俗。
苻朗的態度是裝作不知,李徽來時,他會陪同說話談天,但總在一個恰當的時機消失無蹤。苻朗很清楚,這是件好事。自己之前希望的不就是如此麼?兩位小公主有了歸宿,自己也算是完成了使命。而這也將大大的提升自己的地位,對將來報仇的事情也有好處。
這樣的事情,在這個年頭太普遍了。苻氏能攀上李徽,這是目前最好的結果了。李徽顯然是不會止步於徐州的,雖然李徽從未說過要爭雄天下的話,但他的行為已經說明了一切。他隻是在一步步的走向那條路,而不是大肆宣揚罷了。
苻朗也做好了準備。那枚傳國玉璽,在適當的時間,他會獻出去。時機很重要,獻出去早了,反而適得其反,讓李徽陷於被動。獻出去晚了也不好,需要在一個恰當的時間點獻上去,這既能促使李徽下決定,也水到渠成的完成徐州眾人心裡的願望。
苻朗知道,獻出去的那一天,便是一個新的局麵的開啟,也是自己心目中的大秦真正滅亡的時刻。雖然,他事實上已經不複存在了。
這件事,其實許多人都已經知曉。特彆是李徽身邊親近之人。張彤雲阿珠等人自然知道李徽頻繁出入苻朗府中的秘密,但她們都選擇了緘默不言。
正如張彤雲和兄長張玄的信上說的一樣:李郎已非昔日之李郎,他也不屬於我一個人。我如今,隻經謹守本分,恪己為家,為他守好家宅的安寧,便是最大的功績。我比不得他人能夠為他出謀劃策,建功立業,性子也不討喜,但能守住身份,已然足矣。
張玄的回信中道:彤雲長大了,兄再也不必操心你了。妻憑夫貴,弘度能走多遠,你便能多尊貴,我張家便能有多高的地位。故需大度隱忍,不可因小失大。
謝道韞對此事也早已知曉。杏兒將這件事告訴謝道韞的時候,頗有些憤憤不平。
謝道韞倒是一遍整理著書稿,一邊微笑道:“這是遲早會發生的事情,有什麼好驚訝的呢?我若介意,早就介意了,又怎有今日?經曆了這麼多事,還有什麼是我看不開的呢?如今,我有弘兒,有棲身之所,生活無憂,還想要什麼呢?難道要他隻愛我一個?那豈是我謝道韞所在意的事情。他心裡有許多人,男人女人天下人,得其一隅便足矣。”
紛紛揚揚的大雪在新年飄落,一年時間轉瞬即逝,新的一年在焰火的絢爛之中到來。
人們在雪夜遊玩,欣賞焰火,徹夜不歸,儘情享受這歡樂的一刻,將煩惱統統遺忘。因為他們知道,未來不可知,眼前的一切才是真實。新的一年,是好是壞,是生是死,誰又能知道呢?莫如儘歡,隻管當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