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嘯天跟著李叔穿過狹窄的走廊時，後頸那片未乾的血漬正隨著步伐輕輕蹭著皮膚。
他垂著眼，能看見自己迷彩褲腿上沾著的細碎木屑——那是剛才和張虎對拳時，被對方掃腿帶飛的擂台邊角木渣。
推開休息室的門，黴味混著汗酸味撲麵而來。
他反手鎖上門，鏡子裡的自己額角還掛著血絲，可眼底卻亮得驚人。
“叮——“
視網膜上的藍光再次亮起，數據麵板像被風吹開的宣紙般鋪展開：
【宿主：林嘯天】
【基礎屬性】
力量：62（+01）
敏捷：78（+02）
反應：81（+03）
【戰鬥意識覺醒度】：15（弱點追蹤初級模式持續激活）
他盯著“+01““+02“這些跳動的數字，喉結動了動。
剛才和張虎的三分鐘對攻，麵板不僅標出了對方每一拳的軌跡，結束後竟自動生成了戰鬥報告：“左直拳預判誤差005秒，側閃時重心偏移23厘米，導致後續組合拳銜接延遲01秒。“
此刻那些分析數據正像彈幕般在眼前滾動，連他自己都沒注意到，指尖正無意識地摩挲著拳套上的防滑紋——特種部隊教他的肌肉記憶，正在和麵板給出的“最優路徑“慢慢重疊。
突然，走廊傳來重物拖拽的聲響。
林嘯天側耳，聽見張虎的怒吼穿透門板：“那孫子肯定使詐！
老子打了七年拳，從來沒見過躲拳躲得跟算好的似的！“
“張哥消消氣。“是趙乾坤的手下老黑的聲音，“趙老板說了，您這傷醫藥費全報，再賠您十萬塊營養費“
“十萬？
老子這顆牙都快被打穿了！“張虎的罵聲裡混著抽氣聲，“等著，等老子養好了傷，非把那小子的腦袋擰下來當球踢！“
林嘯天摸向護齒袋的手頓了頓。
那枚沾著牙印的矽膠護齒還帶著體溫，剛才躲避張虎左直拳時，麵板標出的“03秒反應窗口“在他視網膜上紅得刺眼。
他卡著那個時間點側頭，連對方拳風掀起的汗毛都數得清——這哪是使詐？
分明是數據算出來的。
門外的動靜漸遠，林嘯天剛要坐下，手機在褲袋裡震動起來。
是銀行到賬通知：“12800元“。
這是他今晚第一場比賽的獎金，比平時多了三倍。
地下拳場的規矩，替補拳手贏了拿小頭，可剛才觀眾席裡突然多了好幾注“林嘯天勝“的重碼，趙乾坤大概是怕鬨起來，才沒克扣。
他把手機扣在桌上，目光掃過牆角那袋發黴的壓縮餅乾——這是他在拳場的“存糧“。
退役三年，他睡過橋洞，當過搬運工，直到三個月前被趙乾坤的人“撿“來當替補。
那些人說他“有股子狠勁“，可他們不知道，他的狠勁是邊境線上餓了三天還能潛伏的狠，是子彈擦著耳朵飛過時還能數清敵人腳步的狠。
“叩叩叩——“
門又被敲響，這次是李叔的公鴨嗓：“小林，準備下一場。
趙老板說觀眾鬨著要看你二番戰，對手是鐵拳王強。“
林嘯天抬頭，鏡子裡的自己睫毛在藍光裡投下細碎陰影。
他扯下纏在手腕上的舊繃帶，重新一圈圈繞緊：“知道了。“
拳台的聚光燈亮起時，林嘯天聽見觀眾席的哄笑。
王強站在對麵，肌肉塊像鐵疙瘩似的鼓著，左胸紋著個張牙舞爪的虎頭，右拳套上還沾著上一場對手的血。
“這小子夠瘦啊？“
“趙老板怕不是瘋了，讓替補打鐵拳？“
“我押五千，鐵拳三回合內ko他！“
林嘯天望著對麵的王強，麵板突然跳出一串數據流：
【目標：王強（地下拳場b級拳手）】
【基礎屬性】：力量91，敏捷53，反應67】
【戰鬥習慣】：前手刺拳虛晃概率68，後手擺拳接低掃腿組合拳使用率73，每次重拳擊出後重心偏移08秒】
裁判敲響鈴聲的瞬間，王強的右直拳已經帶著風聲砸來。
林嘯天側步，麵板上“攻擊軌跡“的紅線精準標出拳鋒路徑。
他甚至能看清對方指節上的老繭——這是長期練重沙袋留下的。
“好！“觀眾席有人喊，“鐵拳這拳夠狠！“
但王強的拳風剛擦過林嘯天耳尖，麵板突然跳出醒目的黃字：“破綻觸發：重心偏移剩餘06秒“。
林嘯天借著側步的慣性轉身，手肘精準頂向對方下頜——那是麵板標出的“神經敏感區“，擊暈概率89。
“砰！“
王強的虎頭紋身還沒看清，整個人已經向後仰去。
他的後腳跟勾住擂台邊緣，直挺挺摔下拳台時，後腦磕在金屬台柱上，當場昏了過去。
全場死寂了三秒，接著爆發出山呼海嘯般的尖叫。
啤酒瓶砸在地上，有人扯著嗓子喊：“我押的林嘯天！
贏了！“剛才還嘲笑他的賭客現在紅著眼眶拍桌子，趙乾坤養的幾個托兒舉著“林嘯天“的燈牌滿場跑。
林嘯天站在拳台中央，聽著耳邊轟鳴的“v“，低頭看自己的右手肘——皮膚微微發紅，沒有淤青。
麵板上的屬性值又跳了：力量63，敏捷80，反應84。
“好小子。“
趙乾坤不知何時走上拳台，拍了拍他的肩膀。
林嘯天聞到對方身上的雪茄味，那是古巴產的“羅密歐與朱麗葉“，他在特種部隊執行任務時聞過。
“我那幾個老拳師說，你這打法邪乎。“趙乾坤笑著，拇指摩挲著無名指上的翡翠戒指，“可老子就喜歡邪乎的。
下個月東南亞有場地下金腰帶賽，你去打。“
林嘯天沒接話，等著對方的條件。
“贏了的話“趙乾坤拖長聲音，“獎金分你三成。“
觀眾席的歡呼突然變得遙遠。
林嘯天想起上回幫拳場贏了比賽，趙乾坤說“新人要懂得感恩“，最後隻給了他一成。
現在突然漲到三成，分明是試探。
“怎麼？
嫌少？“趙乾坤的笑裡帶了刀，“那批賭客今晚在你身上押了兩百萬，你要是敢不打“
“我打。“林嘯天打斷他，低頭擦拳套，“聽老板的。“
趙乾坤盯著他的後頸看了會兒，轉身時拍了拍老黑的肩膀。
老黑心領神會，摸出手機發了條消息：“查林嘯天，從部隊到現在的所有記錄，三小時內給我。“
林嘯天跟著李叔走下拳台時，餘光瞥見趙乾坤的背影。
對方西裝後領沾著根白頭發，在聚光燈下格外刺眼——那是剛才王強摔下拳台時，被觀眾席的椅子勾住的。
他摸了摸護齒袋，裡麵的矽膠護齒還帶著體溫。
麵板在視網膜上跳動，新解鎖的“弱點追蹤“模式正標出趙乾坤脊椎的位置——那是人體最脆弱的部位之一，擊傷概率67。
但林嘯天隻是垂下眼，把拳套塞進帆布袋。
他知道，趙乾坤已經開始防備他了。
就像當年在邊境線，當敵人發現你是偵察兵時，他們會派更狠的獵手。
不過沒關係。
他低頭看著麵板上不斷攀升的屬性值，迷彩服下的肌肉微微繃緊。
數據不會說謊，而他，正在變得越來越強。
林嘯天跟著李叔穿過擂台側幕時，汗水順著後頸流進衣領，黏膩得像塊燒紅的鐵片。
觀眾席的歡呼還在頭頂炸響，但他的聽覺突然收束——這是特種部隊訓練出的“危險過濾“本能，此刻正將所有雜音篩成細沙，隻留下某種若有若無的視線，像根細針戳在肩胛骨之間。
他腳步微頓，餘光掃過左側觀眾席最末排。
那裡的燈光被擂台的幕布切成一片陰影，坐著個戴深灰色漁夫帽的女人。
帽簷壓得很低，隻露出下半張臉：下頜線條利落，嘴唇抿成一道冷硬的直線，右手拇指無意識摩挲著左手腕的銀鐲——那是特種兵戰術護腕的款式，邊緣還帶著磨損的劃痕。
“小林？“李叔回頭催了句，“趙老板的車在後台等著呢，你收拾完趕緊——“
“李叔先去。“林嘯天打斷他，聲音平穩得像塊磨過的鋼板，“我去趟洗手間。“
等李叔的身影消失在走廊拐角，林嘯天轉身走向那片陰影。
他走得很慢，每一步都控製著腳步聲的輕重，直到離女人三步遠時停住。
麵板在視網膜上跳出數據流：【目標：女性，身高168，體重58kg，左膝微屈呈半蹲勢，肩頸肌肉緊繃度87——戰鬥預備狀態】。
女人終於抬頭。
帽簷下的眼睛是冷調的琥珀色，眼尾有道極淡的疤痕，從眉骨斜貫到顴骨，像道未愈合的閃電。
她沒有回避林嘯天的視線，反而直勾勾望過來，眼神裡的探究像把手術刀，精準剖開他臉上的平靜：“林嘯天，前獵豹突擊隊偵察兵，二等功三次，因右腿舊傷退役。“
林嘯天瞳孔微縮。
這些信息連趙乾坤都沒查全——他退役文件上的傷是“訓練事故“，但真正的原因是為救隊友擋了顆流彈，子彈嵌進股骨裡取不出來。
眼前的女人卻像翻看過他的檔案，甚至可能看過他的病曆。
“你是誰？“他問，聲音沉得像壓了塊鉛。
女人沒回答，反而伸手摸向隨身的帆布包。
林嘯天的肌肉瞬間繃緊，麵板在視網膜上炸開紅色警告：【目標手部動作：掏取物品概率92，攻擊意圖63】。
他的右手本能地摸向護腕——那裡藏著從拳台邊角掰下的碎木片，邊緣磨得比刀片還利。
但女人掏出的是張照片。
照片上是個穿迷彩服的年輕男人，左臉有道和她相似的疤痕，正舉著衝鏡頭笑。“我弟弟周明，“她的聲音突然啞了，“三個月前死在緬甸的地下拳場。
最後一場比賽的對手，是個用數據算著打人的狠角色。“
林嘯天的呼吸滯了半拍。
他想起三個月前那場暗無天日的暴雨，想起拳台下方那個裝著攝像頭的鐵盒子——趙乾坤說那是“賭球直播設備“，但他在調試角度時，瞥見過鏡頭裡閃過的緬甸文台標。
“他最後說，“女人的指尖掐進照片邊緣，“有人的眼睛會發光，像裝了台計算器。“她突然抬頭，琥珀色的眼睛裡燃著團火，“你的眼睛，現在就在發光。“
林嘯天後退半步，後背抵上冰涼的牆麵。
麵板上的數據流突然紊亂，那些平時清晰的屬性值此刻全變成了亂碼——這是他獲得金手指以來第一次出現這種情況。
他盯著女人腕間的銀鐲，終於發現那不是護腕，而是某種信號，表麵刻著和部隊加密設備相同的雷紋。
“我要證據。“女人把照片塞進他手裡，轉身要走，“趙乾坤的拳場在東南亞有十條人命，我需要你幫我“
“林兄弟！“
老黑的大嗓門從走廊儘頭炸響。
林嘯天抬頭，看見趙乾坤站在後台出口處，手裡夾著的雪茄明明滅滅，像隻盯著獵物的夜梟。
女人的身影已經融進陰影，隻留下帆布包擦過牆麵的輕響，和照片上那聲未說完的“忙“。
林嘯天把照片塞進褲袋，轉身走向趙乾坤時，聽見麵板重新開始運轉的提示音。
新彈出的戰鬥報告裡，除了王強的弱點分析，還多了行血紅色的警告：【未知目標乾擾源：威脅等級提升至b+】。
趙乾坤的雪茄味越來越近。
林嘯天摸了摸口袋裡的照片，突然想起周明最後說的那句話——“有人的眼睛會發光“。
而此刻，他視網膜上的藍光，正透過睫毛在臉上投下細碎的光斑，像極了某種蓄勢待發的獸類瞳孔。
“小林啊，“趙乾坤的手搭在他肩膀上，力道重得像塊鐵，“剛才李叔說你去洗手間？“他的拇指碾過林嘯天後頸的舊傷疤，“我讓人給你備了醒酒湯，喝完跟我去辦公室聊聊東南亞的事兒。“
林嘯天望著趙乾坤身後的陰影，那裡還殘留著女人銀鐲的冷光。
他笑了笑，露出拳賽時那種毫無溫度的禮貌：“聽老板的。“
走廊儘頭的燈光突然閃了閃。
在那瞬間的黑暗裡，林嘯天清楚聽見口袋裡照片的脆響——周明的笑臉被折出道深痕，像道即將裂開的傷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