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是清明，但村裡人大多也不會歇著。
張岩嶺兄弟幾個上午幫張豔秀搬了東西回來，又去掃墓掛清，下午還要去田裡乾活兒。
春季農活不少，田裡的雜草要割，田地要犁，隻要肯乾，整個春天都彆想閒著。
家裡的孩子都有自己的活兒乾，女人們隻要有時間也是要去地裡忙的。
儘管蘇青已經年近七十，家裡做飯的活兒她也還是包攬了，就為了給孩子們幫點忙。
張豔秀喂完小妹，換了尿布就把她丟給張琛：“大妹，你跟哥哥一起看妹妹，我去幫外婆做飯。”
她急急忙忙的樣子，不知道的還以為出什麼事了。
急急走到廚房裡，就見蘇青果然把肉切下來一塊兒，剩下的又給放回籃子裡了。
那條豬腿蘇青就跟沒看到一樣，用原來蓋著竹籃的白布一蓋就忙活著準備其他菜。
說是菜，其實也就一些曬乾的蘿卜片，還有一些菜乾，哦，還有過年時熏的臘肉。
這些臘肉要吃到年尾，平常都是省著省著的，今天是清明，張豔秀和大妹母女幾個也在，蘇青就狠狠心，一咬牙切了手掌長一塊，也有兩三斤呢。
薄薄切片上鍋蒸熟，家裡二十來口人，一人吃上一兩塊。
開春的時候在門前沙地裡種的豆芽還有一頓，吃完了這次她就打算再扣點黃豆進去。
這個季節想吃菜，那就要自己下功夫。沙地裡撒黃豆，把殺豬盆扣在上麵，種出來的豆芽可嫩可清脆了。
孩子們都喜歡吃著呢。
張豔秀今天說要慶祝一下，她就又準備煮兩個荷包蛋。
平常家裡就一個菜，不是煮蘿卜片就是炒點什麼菜。
今天也是有肉，有葷油，蘇青就想著燜一些乾菜來吃。
現在稻穀產量上來了，種田的人倒是頓頓都能吃白飯。
張家人多，即使是冬天也要用土灶的大鍋煮飯，不然根本不夠吃。
土灶煮飯很粗暴，米煮的半熟後把米湯舀出來，然後上蓋子密封好，下麵用小火慢慢燜出來就行。
張豔秀進廚房的時候，鍋裡的米飯已經飄出陣陣香氣。
“娘，這肉不留，咱們今天都做了。我說了，今天是好日子，咱們吃點好的慶祝慶祝。”
她利落的拿起豬腿，用一塊木板墊在地上，準備用燒紅的火鉗把豬腿上的毛燎一下。
“豔秀。”蘇青還是不讚同。
這麼些肉，一頓吃了，也太奢侈了。
誰家一頓吃這麼多肉啊，十天半個月能吃上兩塊肉就了不起了。
張豔秀根本不聽她的，該燎毛燎毛，該燒水燒水。
蘇青沒辦法，隻能幫忙把斧頭拿出來。
在家裡剁豬腳沒有合適的工具，隻能用斧頭。
這是個力氣活兒，張豔秀也不為難自己，直接把跟她一起回家的老八張岩峻叫過來乾活兒。
張岩峻正在房間裡試新鞋臭美呢，聽到張豔秀招呼立馬就來了，鞋都沒來得及換。
一進門，蘇青就看見他腳上的新鞋了。
“你哪來的鞋？”蘇青臉一板，問。
張岩峻頭一下就低下去了，他就說老娘要發火吧！
他不敢說話，隻暗恨自己剛才沒把鞋換了再過來。
張豔秀給了他一個眼神，把豬腿遞給他：“你去把豬腿洗了，然後剁小塊一點。”
張岩峻找到機會，提著張豔秀準備好的一桶熱水和豬腿就走了，根本不敢跟蘇青對視。
雖然他是最小的兒子，但一點都不耽誤他畏懼老母親的威嚴。
蘇青見他這樣還有什麼不懂的，這鞋指定是張豔秀買的啊。
“是不是臭小子跟你要的，年輕人好穿，你不用管他啊。”蘇青隻覺得自己心累。
女兒離婚了，兒子還管她要東西，這也太過分了。
“你等他回來的，等他回來我讓他砍柴挑灰也把買鞋的錢還你。”蘇青又說。
張豔秀一邊切肉，一邊搖頭：“娘，不是他要的，鞋是我給他買的啊。”
“我不光給他買了，還給大哥他們都買了。要不是他們為我忙前忙後給我撐腰，我哪裡能順利離婚。”
她把肉切成小塊小塊的，準備做個紅燒肉。
可惜這個季節沒有洋芋了，不然等下肉快熟的時候放一點洋芋進去燜也是很好吃的。
家裡的調料不齊，紅燒肉隻能將就做。
蘇青時不時還會念叨她幾句，她聽著也應著，手裡的動作卻是一點都沒停。
賣肉師傅送的豬血切吧切吧，配上豬腿上切下來的瘦肉，還有豆芽，煮上一個色澤香豔的毛血旺。
西紅柿炒雞蛋，再拍個黃瓜，紅燒肉，豬腳悶乾蘿卜片，再加上鋪了乾菜蒸熟的臘肉。
這樣安排下來，晚上的菜還是挺豐盛的。
比張家過年吃的都豐盛。
這邊，張豔秀等人在風風火火的準備晚飯，渾然不知道村裡人好多都在議論他們。
“看見了嗎，張岩嶺家今天拉了好多東西回來，連柴火都拉回來了。”
“可不是，我可親眼看見的，手臂粗一根根的柴火呢。”
“他家六妹子真離婚了？回娘家住了？”
不遠處，幾個婦女一人端著一碗飯，湊在樹下一邊吃飯一邊閒聊。
這年頭，農村家家戶戶生活條件都差不多。
幾個婦女碗裡清一色的都是素菜，畢竟是過節，有舍得一點的，碗裡會有一兩塊臘肉。
“哎，都離婚了，拉再多的東西回來有什麼用嗷。”張岩嶺的娘家嫂子正好從地裡回來，聽到她們說話就插了一句。
這一句話，可是引起了女人們的共鳴，幾個端著碗在吃飯的女人紛紛附和：“是啊，可不咋的。”
“這一個女人帶著兩個孩子，以後日子還不知道咋過呢。”
“那麼多東西，也不能當飯吃不是。這豔秀啊還是年輕，不知道一個人帶孩子有多苦。但凡多替孩子想想也不該那麼衝動的離婚。”
幾個人你一句我一句的，突然有個人又說：“我看豔秀是沒把離婚當回事的，聽說今天還上街了呢。”
“啊?都離婚了，還有心情上街呢？街上那麼遠，走路怕是要來回都要半天嘞。”
“可不是咋的，離婚了還要往街上跑，我看啊，怕不是她要離婚，而是她不會過，趙家那邊要離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