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鵬舉笑了笑,輕聲道:“本將軍認為有兩種可能,不過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
說罷,輕輕一掌拍到孫維的轎子上,打裂了轎杆。
而後提高音量說道:“喲,孫大人,轎子壞了?巧了,本將軍今夜坐的馬車,坐兩人綽綽有餘,反正順路,不如讓本將軍送您回府如何?”
孫維立刻鞠躬致謝:“既然如此,那便有勞周將軍了。”
二人上了馬車之後,孫維立馬迫不及待地問道:“周將軍,快說說,到底是哪兩種可能?”
周鵬舉反問道:“孫大人覺得呢?不妨咱們一人說一種?”
孫維愣住了,他第一次感覺到眼前的這位年輕將軍,看似清澈的眼神中藏著讓人琢磨不透的東西。
出神之際。
周鵬舉開口道:“我先說一種吧。”
“如今太子爺不過九歲,就算登基,對於已然把持朝政的丞相與皇後娘娘而言,實則也與現在無異。”
“更重要的是,眼下尚有兩位未被封王的皇子在京中,其中五皇子在朝中可是也不乏支持者的。”
“如果貿然撤下陛下已死的窗戶紙,國不可一日無君,那麼誰繼位這個問題,立刻就會成為一個不得不解決的問題。”
“如此一來,勢必會大大增加了京城內亂的風險,致使朝局更加動蕩不安,實在是得不償失。”
“如今我大周是真正的內憂外患,風雨飄搖,禁不起再亂了。”
“雖然陛下已死人儘皆知,但破的窗戶紙,也比沒有窗戶紙要強,總還是能擋些風雨的。”
周鵬舉分析透徹,一邊說一邊觀察著孫維的表情。
尤其是說到五皇子之時,他敏銳地捕捉到了孫維表情上的細微變化。
他微微一笑,輕輕拍了拍尚在出神的孫維的肩膀,提醒道:“好了,孫大人,該您說第二種了。”
回過神來的孫維,有一種中了套的感覺。
畢竟周鵬舉搶先所言的第一種可能,是最為普通和理所應當的。
但這第二種可能性,可就凶險萬分了。
哎,早知道自己該先開口的……
後悔之際,孫維耍起了無賴:“周將軍真是看得透徹,本官聽完頓覺茅塞頓開,佩服啊,佩服。”
“不過本官智短,實在是想不出彆的可能性了,還望周將軍不吝賜教。”
周鵬舉似乎料到了孫維會這麼說,立馬大方地表示:“那好,那本將軍就大膽一言。”
他湊到孫維耳邊,隻說了短短四字,便把孫維嚇得汗如雨下,大喊停車。
周鵬舉立馬照辦。
同時他自己也下了車。
望著孫維踉踉蹌蹌跑走的背影,他沉下臉來,目光陰鷙,向著左右言道:
“盯緊了,從今夜起,他去過哪兒,見過什麼人,全部都要記錄在案。”
他一邊說,一邊隨意跨上了一匹馬。
“是!”
數道黑影立馬跟了上去。
“你們自行回府。”
交代完畢後,周鵬舉縱馬離開,獨自往皇宮而去。
……
禦書房中,年近六旬的曹真顧不得休息,連夜進宮,將意料之外的雍州與北燕之事稟明皇後。
自從皇帝病重之後,皇後呂氏,便以借口照顧太子為由,堂而皇之地住進了禦書房,處理起了朝中事務。
近幾日同樣的通宵達旦。
呂氏聽完曹真的稟告,頓覺背脊發涼:“沒想到我大周的藩王為了皇位,居然能乾出通敵賣國之事,差點就出了大事了!
曹真附和道:“誰說不是呢?不過眼下雍州的情況,也不容樂觀。”
呂氏看著曹真的奏章,歎了口氣,苦笑道:“嗬嗬,一萬人馬、二十萬兩白銀、四萬石糧草,這就是如今朝廷能給予雍州最大的幫助了嗎?”
曹真羞愧地低著頭,緩緩跪下:“回皇後娘娘,這已經是儘了最大的努力了。”
呂氏趕緊上前扶起曹真:“曹公,快快請起,本宮沒有責怪之意,隻是有些意難平罷了。”
“以本宮之見,林拱識破寧王陰謀,居功至偉,理當獎賞。”
“不如就讓其承襲齊國公的爵位,並加封鎮西大將軍,統領雍州兵馬,如此一來也好讓朝中難得的忠臣良將,能名正言順地安心鎮守雍州。”
曹真鞠躬拱手道:“皇後娘娘聖明!”
待他起身之時,意味深長地看了呂氏一眼。
呂氏心領神會,立刻屏退了左右。
“曹公,可是想問陛下一事?”
曹真點點頭,緩緩道:“娘娘,您親自確認過了嗎?”
呂氏無奈地搖了搖頭:“哎,禁軍統領雷奔,死守乾清宮,除了太醫和禁軍,不準任何人出入。”
曹真皺著眉,搖了搖頭:“那也就是說陛下一事,還是沒法完全確定?”
呂氏卻沒有那麼疑慮:“曹公放心,這乾清宮的泔水已經七日沒有換過了,加之禁軍秘密運冰入宮,想來定然假不了。”
曹真點點頭,想了想:“可這雷奔到底在搞什麼名堂,還死守乾清宮有什麼意義呢?”
呂氏搖搖頭,但眼神中沒有太多的擔心:“是啊,這是眼下唯一的疑點了。”
“不過雷奔此人素來不與任何人來往,由他去吧,正好為我們穩定朝局,誅滅叛軍爭取些時間。”
曹真鞠躬道:“老臣明白了。”
呂氏轉身從書桌上拿來早已備好的小木盒,遞到曹真麵前,語重心長地說道:
“曹公,這是高麗進貢的上好紅參,您拿回去補一補,如今正值生死存亡之際,您可千萬要保重身體啊。”
“這……”曹真沒有推辭,慌忙躬身雙手接過,“謝娘娘。”
“免禮,免禮。曹公快回去歇息吧。”
“老臣告退。”
曹真雙手懷抱紅參,退出了禦書房。
呂氏望著曹真滄桑的背影,冷冷地呢喃道:“曹公,你就是要死,也千萬得撐到言兒登基之後啊。”
忽而臉色一沉:“不過,若是言兒登基之後,你還沒死的話,就有點麻煩了呢。”
曹真回府後,天已經蒙蒙亮了。
他顧不得休息,立刻來到書房。
先將這次得到的紅參,放入一個帶鎖的櫃子中。
櫃子裡,同樣木盒堆成小山,表麵積著薄薄的灰層。
而後奮筆疾書,洋洋灑灑寫下了一封私信。
“來人,立刻將此信秘密送往雍州,一定要親手交到,蘭…齊國公林拱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