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臣遵旨。”
容珩,辛府將軍夫人容晚棠親兄。
想當初,他並不看好那位征伐沙場的少年,隻知道舞刀弄槍,如何能照顧好自己的妹子。
如今看來,倒是自己多想了,想不到這辛縛不僅英武神勇,也不失剛中柔色。
如今他得勝還朝,即使自己被陛下派遣去賑災,心也可以放一放了。
“賑災的事說完了,該說說朕的事了,李尚書,朕的陵寢何時動工?朕老了,就是半條腿已經邁進棺材的人了,棺材影都還沒見到!連普通的老百姓都比不過。”
這皇帝真是站著說話不腰疼,國庫沒有錢,他工部尚書怎麼動得起工?
國庫沒錢又不賴他的,還不是蘇氏那一夥人把該瓜分的瓜分,欺瞞的欺瞞。
如今倒好,這沒錢了,倒問起他來了,他隻是個動工的,又不是財神爺。
“微臣,微臣……”李修景憋不出一句話。
眾人都知道,這不是說給他一個人聽的,是說給大家夥聽的。
“今年開春之前,李修景,朕要見到,明陵的營造圖。”
下朝後,百官作鳥獸散,三三兩兩。
“父親,為何太子舉薦那容珩去賑災?這樁肥差,可真是便宜了他容家。如今,太子又為辛縛進言,莫不是……下月十五中秋佳節,父親需與姑姑一問究竟。”
“要變天了……”
蘇威沒有接話,隻自言自語地抬頭望了望天空。
正午的豔陽,散去了些許寒意。
辛府。
“爹!你終於回來了,女兒想死你了!母親日日望穿秋水,終於將您盼回來了!”
辛無影一把撲進辛縛的懷裡,冰涼的甲胄還未來得及卸下。
這一年的寒風,吹得他的臉愈發粗糙了,頭發,越發花白了。
“晚棠!”
“夫君!”
容晚棠哭得梨花帶雨,我見猶憐。身後的紫雲紫英樂得合不攏嘴。
“老爺,夫人,小姐,快些進屋吧!大家夥都看著呢!”
還在甜蜜擁抱地兩人看了看四周,容晚棠一把年紀羞紅了臉。
如今辛無影已經年滿十六,出落得愈發亭亭玉立。
隻是還是一幅大大咧咧的樣子,腰間挎著她那心愛之物。
正當一家人其樂融融地想要一起吃一頓團圓飯的時候,來了位不速之客。
“太子到——”
隻見一襲黃袍上金龍緊簇,鑲金絲如意紋革帶加身,頭戴紫金玉龍冠,好不氣派!
“微臣”
“臣妾”
“小女”
“恭迎太子殿下!”
三人身後,齊刷刷跪倒了一大片黑壓壓的人影。
“辛將軍快請起,大將軍是我南朝功臣,此等繁文縟節,倒是失了我和大將軍的和氣了。”
太子笑得開懷,目光卻暼向了辛無影。
“殿下,請。”
辛縛恭敬地彎腰,恭迎太子入府。
大堂裡,太子居上位,其餘人皆在下位。
“大將軍,本宮此次前來,一是為祝賀將軍不世之功,二是為……”
柴晉欲言又止,把眾人的目光都引向那個絕代傾城的女子。
辛縛夫妻一眼便知道太子是何意思,卻裝作不知道,畢竟太子也沒有明說。
“這是小女辛無影,無影,還不快拜見太子殿下!”
辛縛趕緊眼神示意她,他們父女間有一個默契。那就是——
“辛無影叩見太子。”
辛無影不耐煩地起身,哐當一聲站了起來,像頭水牛,又哐當一聲重重地跪下,這番操作直接給柴晉鬨蒙頭了,他的臉色,簡直比宮廁還難看。
“請…請起,不必多禮。辛小姐真是女中豪傑。”
沒等太子說完,她的身子已經起到了一半。
這個默契就是,隻要辛縛一個眼神,她就擺出一副力大如牛的糙漢形象。
官方話聊不到片刻,太子預起駕回宮。
明黃色四架馬車內,傳來一句聽不出喜怒的命令:“薦轅,派個機靈點的盯著這位將軍小姐。”
“是,殿下。”架著馬車,揮舞著馬鞭的隨從回到。
堂堂將軍府,居然隻有一個女兒,莫非,他辛縛是有什麼隱疾?
馬車裡,太子陰沉著臉,把玩著手裡的玉扳指,雖然心裡已經有所準備,但那粗魯鄙夷之勁讓他有所顧慮,他還要佳麗三千相伴,銷魂媚骨作陪。
那車兩旁,各四個穿著翠綠綢衣的侍女列成一排,前後各兩個侍衛護航。
籲——
前頭那兩匹馬受驚仰頭,馬車隨之震晃。
”什麼事?“他安然地端坐在車內,略帶怒意地問道。
薦轅連忙答道:”殿下,有個女子突然衝到路中,說是過來尋簪子的。“
他手一擺,兩個侍衛就將那女子押過來了。
隻見一把合著的折扇將那簾子一角掀開,看不清他是何臉色。
”抬起頭來。“
那女子被侍衛押著跪在地上,玫紅色的氅子皺在地上,身形扭捏,發髻歪斜,被迫抬起低垂的下巴,楚楚可憐。
馬車裡的人問道:“那簪子,你找著沒有?”
那女子沒有立刻作答,反而眼眸一轉,緩緩落下一滴淚。
“回殿下的話,還未找到。那簪子是臣女母親的遺物,簪在人在,簪亡人亡。“
馬車裡的人將臉湊了過來,道:”哦?那你是誰家的女兒?“
見太子湊近了些,那女子便有了底氣,拂開了那兩個侍衛掐著她下巴的手,說道:”臣女霍蔭蔭,正六品軍器監監領霍藍山正是臣女父親。“
柴晉又將頭微微縮了回去,軍器監,正六品
簾子上的折扇也撤了回去,”那真是可憐之人,來人,為這位姑娘找找那簪子。“
八名侍女福身道,”是“,便在大路上四處找尋起來。
”咳咳。“
馬車裡傳來咳嗽的聲音。
薦轅馬上明白過來,”哦哦,霍小姐,殿下請您進馬車內說話。“
霍蔭蔭似弱柳扶風般扭著腰肢緩緩而起,上了馬車。
”殿啊”話剛到嘴邊,就被柴晉一把掐住脖子,抵在壁上,那力道不大,卻引得馬車一晃。
“誰派你來的?”
“殿下”霍蔭蔭的手緊緊抓著那隻大掌,企圖撥開一些距離,“殿下英明神武,天下女子莫不傾慕。”
隻手慢慢從她脖子上鬆開,霍蔭蔭這才看清這太子殿下的樣貌,濃眉大目,不容侵犯之質。
她慌忙整理著氅子,靠在一旁。
“殿下,找著了,霍小姐的簪子。”
柴晉再次掀開簾子,接過那簪子,是支帶著流蘇的金釵。
“哼,和你一樣,都是豔俗的貨色。”
“滾!”
他的聲音高昂狠戾,霍蔭蔭被嚇得連滾帶爬,在下車處,差點栽了下去。
那釵也被柴晉從窗子裡扔出去,狠狠地擲在地上,發生“叮當”一聲脆響。
“回宮!”
隨著一聲令下,一行人浩浩蕩蕩地朝著皇宮的方向而去,留下一片冷寂。
“小姐,你沒事吧?”霍蔭蔭的侍女急匆匆地從人群中竄出來,將她扶起。
“蠢材!壞了我的好事!”
霍蔭蔭手裡緊緊地握著那支金釵,滿眼怒意地盯著這個侍女,恨不得狠狠地紮進她的身上。
“連太子的喜好都打聽不準,害我丟了麵子,以後,要想再見他一麵,簡直比登天還難。”
那侍女嚇得慌了神,連忙把頭低下,不敢看她的臉色。
“還站著乾什麼,嫌丟人丟得不夠嗎!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