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府大門。
一輛馬車和兩匹駿馬差點撞上。
“誰啊?”馬車上的女子不耐煩地驚喊出聲,下了馬車。
馬匹上的兩人也剛下馬。
“是你!”
“是你!”
兩人驚呼出聲。
那馬上之人,正是柴隋。
“怎麼?窮追不舍,還要來搶這東西?”
辛無影率先開口,把筆筒藏在身後,以一種奇怪的姿勢慢慢挪向門口。
“一個物件而已,有什麼值得追的,沒了便沒了,我追的,是人。可真是把我累壞了,也算不枉此行,原來,姑娘是路府的小姐。”他話裡話間放蕩。
“你!”她咬牙切齒。
“信不信本姑娘再讓你嘗嘗那個滋味?這大門口,人來人往的,怕是不太好看。”
辛無影見此人如此難纏,威脅著說道,趕緊跑進門去,生怕被他阻攔在門外。
見來人是辛家小姐,門口隻內院沒有一個仆人攔著。
柴隋緊跟其後,遞上名帖。
來人打開帖子,慌張得差點將名帖滑落在地,“二皇”
柴隋右手一抬,那人便閉上了嘴巴。
“公子請進,請進。”說著,連忙招呼了一人前去告知路昭理。
辛無影一路跑到路昭理跟前,雙膝下跪,奉上那來之不易的壽禮,“祖父!無影為祖父尋得一方筆筒,祝祖父椿萱並茂,日月同輝。”
“好好好,影兒,祖父很喜歡你送的賀禮,霏兒在那邊,你過去同她玩去吧。”
路昭理滿臉慈祥的笑意,手指著路明霏的方向。
“多謝祖父!”說著,就帶著佩兒往那邊蹦著過去。
果然是路府的千金,柴隋回頭,對著旁邊的小廝說道:“不爭,去打聽打聽,這路尚書,有幾個孫女,都姓甚名誰。”
南朝前任堂堂禮部尚書,一生謹正守禮,祭天祭祖、皇宮婚宴、外臣國宴,哪樣離得開他。想不到,竟有個孫女如此豪放,頗有江湖意氣。
還沒走至半道,路昭理就迎了上來,剛要彎膝,便被柴隋雙手拉住,道:“路公,不必多禮。我從父皇那求得一字,恭賀路公大壽。”
不爭打開卷軸,一個“壽”字映入眼簾。
“老臣叩謝聖恩,公子,請。”
路昭理朝皇城內宮方向深深一拜,遂將他引至上位。
這邊的辛無影一頭霧水,這路明霏被雷劈了?跟換了個人一樣,還跟她斷絕姐妹之誼。
就她清高,一年前還求著她給自己配滋容養顏湯,她辛無影給她用的可是天山雪蓮,自己都舍不得用,如今她路明霏倒喝著喝著就翻臉不認人了。
她渾渾噩噩,不知不覺之中就走到了路訣的房間。
“咦,這窗紙上怎麼有個洞?”她探頭就要去看。
房門突然打開,打斷了她的動作。
“咳咳,影兒,怎麼不在前院吃好吃的,席上可是有你最愛吃的冰糖肘子哦,怎麼倒走到這後院來了?”
路訣手扶著門緣,帶著笑意問道。
被路明霏一頓攻擊,她哪裡還有心思想這什麼冰糖黃糖肘子的,不過還真是難為路世叔還記得她的喜好。
“路世叔,你怎麼在這,不去前廳?還有明霏她她怎麼像變了個人似的。”
“哦,你說明霏啊,她前幾日生了場重病,要是說了什麼讓影兒傷心的話,世叔替她賠罪,小影兒不要計較,可好?”路訣依然輕聲細語地說著,讓人如沐春風。
“無影,你在這乾什麼。父親有話要與你路世叔說,你去彆處玩去。”來人是辛縛,他手一甩,示意辛無影去往彆處。
“哦,好,世叔,影兒告退。”
算了,那些她數月如一日從懸崖上采下的天山雪蓮,就當是割袍斷義的相贈吧。從此以後,她的摯友裡,再無路明霏這個人。
現在雪下得倒是不大,隻積了薄薄一層,郊外三十裡的不離亭,還有人在等著她。
“好,去吧。”
辛無影囑咐佩兒留在路府,和釵兒環兒一同招呼她母親。
見路訣倚在門緣上,他一眼便看出他受了傷,快步走進扶住即將跌倒的他。
“怎麼一個服侍的人都沒有?”
“我把他們都打發走了,想清靜清靜。”
路訣被慢慢扶至椅旁,輕輕地坐上去。
辛縛在椅上落座。
“朗風,後日我便要啟程前往劍門,一去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回來。家中事宜自有晚棠照看,若有人前去惹事生非,煩請路兄幫忙照看一二。”
辛縛慢慢地說著,生怕路訣漏聽一句。
“瞧你說的這話,你我幾十年的情分,不用多說,我自知曉。”
對麵之人提起茶壺,腕骨多了絲消瘦,“解之,一壺濁酒喜相逢,一盞薄茶再相送,一定要平安回來啊,不要缺胳膊少腿的。不然喜宴上,那斷臂俠和大瘸子可不好看哪!”
兩人將那茶水一飲而儘,四目相對,又雙雙撇開了臉龐。
“那我先告辭了。路兄,珍重!朝堂凶險,一切小心。”
辛縛邊說著,邊打開房門,斷然離開。
“解之!定要平安!”他在房間裡,再添一杯茶,高高舉起,仰頭向窗外,大聲地拉長了聲音喊道。
辛無影背了古琴,獨自一人套了匹烈馬,策馬揚鞭,往那京郊南處的不離亭而去。
因為那個人說,我喜歡你的琴音。
一襲深藍色身影,從將軍府馳騁而去,衣袂飄飄,英姿颯爽,惹得不少人側目。
在距不離亭五十米之處,就見一橙衣女烏發高束,有些英氣,憑欄靜坐在那四角亭下,就這樣看著她騎馬而來。
“雲生,久等了!”
那天晚上,她沒有追到蕭雲生,卻在第二天前往城隍廟給流離失所的孩童帶去吃食時,遇見了她,她坐在門口,微笑地看著她。
她說,我知道,你隔日晌午之前必來此處。
辛無影跳下馬,將韁繩套在棕漆圓柱上,不好意思地笑道:“府裡出了些岔子,這才來遲了些。”
蕭雲生輕笑,提起酒壺,清白的熱酒緩緩流出,將二人的杯子盛滿。
“無影,無論你何時來,我永遠等你。”
辛無影笑著提了酒杯,道:“那便承蒙姐姐寬待了!”
古琴悠揚,混著酒香沁人心扉,一切創傷,聽音自愈。
《靈樞·邪客》所述,宮商角徵羽,五音之道,在脾肺肝心腎,同氣相求。
這曲《策楊花》輕柔而婉轉,寧靜而悠揚,是為雲生所創,獨屬她一人。
辛無影修長的手指在琴弦上飛舞,溫柔地說道:“一年前,你我初見,你說我似故人。我倒稀奇得緊,如今,確成故人。”
雲生低頭沉默了片刻,笑道:“其實上輩子,你我生死之交。”
辛無影聽罷,隻當是一句玩笑話,畢竟這雲生姐姐也不是第一次這樣胡謅了。
“既然是生死之交,那你倒說說,誰生誰死?”
她沒有料到辛無影會這樣問,瞳孔驟然呆住,看了眼辛無影的眼睛,又低頭四顧,“無影,我希望你永遠活著,我願意為你死一百次,一千次。”
辛無影的手停了下來,這好端端的,怎麼突然聊到這生生死死的話頭上了,不吉利,不吉利,她頓了頓道:“有我這個神醫在,閻王都不敢收你。”
兩人相視一笑。
辛無影似乎想起來了什麼事情,說道:“對了,還有件事,路隱白這個人,你認不認識?”
路隱白?
“沒聽說過。”雲生疑惑地看著她,道:“可是發生什麼事了?你要不要緊?”
那可真是奇了怪了。
“你還記不記得,你被囚那日,除了救你的那個黑衣人,還有一個擋住蘇府人去路的公子哥,就是他。”
雲生聽罷,也深感疑惑,那路隱白,她並不認識。她途中失血過多,昏迷過去,等到半夜醒來的時候,早已沒了那黑衣人的身影,隻有一瓶外傷藥粉放在她身旁。
辛無影接著說道:“嗨,說不準,他們都是被你的豪情壯舉感動了,才出麵營救。想不到那蘇府如此心狠手辣,想讓你做替死鬼。”
對麵之人淡然一笑,雖然已經將生死置之度外,但是現在還不是死的時候。
“不說這些了,我想繼續聽你給我彈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