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時三刻,義莊的白幡在晨風中翻飛,如同一雙雙揮舞的手。許昭盯著管家的屍體,驗屍刀在他袖口輕輕一劃,露出小臂上暗紅色的胎記——位置竟在肘彎內側,與他記憶中地牢裡那具"管家"屍體的後頸胎記截然不同。
"這不是真正的管家。"許昭低語,刀刃挑起死者的左手,五指修長,指甲修剪得異常整齊——與市井傳聞中"斷指屠夫"的粗糙手掌判若兩人。他忽然想起第十二章中肉鋪老板的證詞:"管家慣用左手,小指斷過一截。"
小衙役湊近,手中捧著從死者鞋底取出的油紙:"大人,這是在他鞋窠裡發現的。"
油紙展開,露出半幅地圖,邊緣繡著與許昭繈褓相同的"長生"紋。地圖中心標記著萬獸園地牢,旁邊用狼血寫著:"第三柱石下,藏著會說話的畜生。"許昭想起之前打開的長生殿入口,忽然意識到,地圖上的標記不是地牢,而是長生殿密室的通風口。
"去查真正的管家下落。"許昭扯下死者的人皮麵具,麵具下是張陌生的臉,右耳後有枚梅花形刺青。他忽然明白,長生殿用"梅花烙"標記所有實驗體,無論人熊還是替死鬼。
巳時初刻,縣衙地牢。許昭再次提審假林秋娘,卻見她腕間的翡翠鐲已換成完整的一對,鐲麵上刻著"秋菊"二字——那是琴師的本名。
"許大人來得正好,"她輕撫琴弦,《安魂曲》的旋律中暗藏低頻震顫,"你看這鐲子,原是我與姐姐是一對的,可惜她再也戴不上了。"
許昭注意到她袖口露出的皮膚下,有與管家相同的胎記,呈新月形(會和後麵第三卷骨燈籠中出現的童骨傷痕吻合)。原來所有參與長生殿實驗的人,都會被刻上不同形狀的標記,對應不同的"馴化階段"。
"管家在哪?"許昭拍案,燭火映得他後頸的胎記泛紅。
"管家?"她忽然大笑,"許大人難道不知,管家就是你雙胞胎弟弟?當年宋清源將他扔進狼窩,是我用銀哨救了他,現在他可是人熊群中唯一會說話的"
話音未落,地牢突然劇烈震動。許昭衝出牢門,看見一群人熊衝破圍牆,它們的利爪上沾著新鮮血跡,頸間的"獸吻"傷痕在陽光下泛著油光。最前方的灰熊直立行走,左足六指清晰可見,正是之前喊"娘"的實驗體。
"哥"灰熊發出含混的音節,遞出一枚帶血的玉佩——是管家的"源"字牌。許昭這才發現,灰熊後頸的胎記位置與自己心口完全對應,而它小臂上的梅花烙印,竟與假管家的刺青形狀相同。
"它們被刻上不同標記,"琴師不知何時站在身後,"梅花代表馴化完成,新月代表實驗失敗,而你弟弟"她指向灰熊心口,那裡有個未愈合的傷口,"被刻成了長生殿的鎮殿獸。"
許昭握緊玉佩,觸感溫潤如母親的繈褓。他忽然想起林秋娘真屍心口的胎記,與灰熊的位置一致——原來真正的雙胞胎是灰熊與管家,而他自己,不過是宋清源用來混淆視線的"血脈棋子"。
"許大人果然聰慧,"新任知府的聲音從上方傳來,他站在圍牆之巔,腰間掛著許昭失蹤的"清和"牌,"可惜你弟弟已經替你死了,現在該算算我們之間的賬了。"
知府掀開衣襟,露出後頸與縣太爺相同的梅花烙印,而他袖口的胎記呈鋸齒狀,與之前襲擊許昭的錦袍男子一致。許昭終於明白,所有長生殿核心成員的胎記形狀,對應著他們在組織中的等級。
"十八年前,你父親發現了長生殿的秘密,"知府甩動馴獸鞭,"所以我剜了他的舌頭,把他馴成會吃人的熊。而你母親"他指向灰熊,"自願成為第一個人熊母體,隻為了讓你活下來。"
許昭感覺天旋地轉。他想起林秋娘的銀哨,原來那不是控製狼群的工具,而是與父親交流的暗號。灰熊突然暴怒,利爪撕裂知府的靴筒,露出與管家相同的六指——原來知府才是真正的管家,那個本該死去的雙胞胎弟弟。
"你以為自己是清白的?"知府冷笑,"你的胎記裡藏著鶴頂紅解藥,你的血能激活長生殿機關,你根本就是我們養在人間的藥引"
灰熊的怒吼淹沒了他的聲音。許昭看著弟弟眼中的血淚,終於明白為何狼群會對他溫順——它們聞到的,是林秋娘留在他身上的奶香。他摸向灰熊心口的傷口,取出半枚銀戒,與自己的銀鐲合璧,露出"秋源"二字。
地牢深處傳來鎖鏈斷裂的聲響,更多人熊湧來,它們的爪印在地麵組成梅花圖案,那是對長生殿的最後審判。許昭握緊雙牌,感受著血脈中的共鳴,終於讀懂母親繈褓上的血字:"昭兒,你的血不是毒藥,是解藥。"
知府在混亂中逃竄,許昭正要追擊,卻被琴師攔住。她遞出一卷賬簿,上麵記錄著所有參與人熊交易的官員名單,每個名字旁都畫著不同的胎記符號——包括新任知府的鋸齒形標記。
"長生殿的人熊,"琴師低聲道,"都是被父母賣掉的孩子,包括你弟弟。這些胎記不是標記,是父母親手刻下的恥辱。"
許昭低頭看著灰熊,它的利爪輕輕碰了碰他的手背,眼神中竟有一絲溫柔。他忽然想起林秋娘的供述:"我認罪,但罪不在我。"原來她背負的,是整個縣城的罪惡。
申時初刻,陽光穿透地牢的鐵欄,照在人熊們的傷痕上。許昭取出驗屍刀,刀刃映出他後頸的胎記,此刻不再是枷鎖,而是照亮黑暗的印記。他知道,這場用胎記書寫的罪惡,終將被正義的刀刃一一劃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