醜時三刻,許昭踩著晨霜回到縣衙,驗屍刀上的狼血已凝結成暗褐色。他摸向腰間,卻發現始終貼身佩戴的玉佩不翼而飛——那枚刻著"清和次子,昭"的羊脂玉牌,是師傅臨終前塞給他的唯一遺物。
"大人,您可算回來了!"小衙役迎上來,臉色慘白,"方才琴師被人劫走,她手中的檀木盒也不見了!"
許昭瞳孔驟縮。他想起琴師交給自己的半幅畫卷,盒中還裝著林秋娘的銀哨和染血繈褓。更重要的是,那畫卷背麵用狼血寫著"長生殿第三柱石"的坐標,而玉牌背麵的紋路,竟與畫卷邊緣的梅花暗紋完全吻合。
"帶我去琴師房間。"許昭按住衙役肩膀,聲音裡帶著壓抑的怒火。路過庭院時,他注意到假山後有新鮮的熊掌印,五根趾頭清晰可見,其中左後掌分明有六根腳趾——與之前那隻灰熊的足部特征一致。
琴師的房間一片狼藉,梳妝台鏡麵上用香灰畫著梅花圖案,正是長生殿的標記。許昭蹲下身,撿起地上的碎紙片,上麵是琴師的字跡:"玉牌乃宋清源孿生弟弟之物,可破第三柱石機關"
"宋清和!"許昭低語。他想起之前那個黑衣人自稱宋清和,後頸有與自己相同的胎記,而玉牌上的"清和"二字,正是父親的名字。原來這玉牌不僅是信物,更是打開長生殿密室的鑰匙。
"大人,"衙役遞來半片衣角,"這是在院牆上發現的,布料上有沉水香"
許昭接過布料,嗅到熟悉的香氣——那是林秋娘常用的香料,也是萬獸園馴獸師的標記。他忽然想起地牢中,林秋娘腕間翡翠鐲碎成三段,卻仍用金線纏著,而金線的編織手法,與琴師盒中的繈褓碎片完全一致。
"備馬,去萬獸園廢墟。"許昭將布料塞進袖中,目光落在琴師的琴案上。琴弦已斷三根,斷口處纏著幾根灰白色毛發,正是灰熊身上的鬃毛。他忽然意識到,灰熊根本沒有死,而是被人重新囚禁,用來執行劫走琴師的任務。
寅時初刻,萬獸園廢墟。許昭在第三柱石旁發現新翻動的泥土,挖出個鐵盒,裡麵裝著半具骸骨,右手緊攥著半塊玉牌——正是他失蹤的那枚。骸骨腕間戴著與林秋娘相同的"獸吻"銀鐲,鐲內刻著"癸未年七月初七",正是雙胞胎出生的日期。
"這是"衙役驚恐後退,"是真正的宋清和?"
許昭點頭。骸骨後頸有與自己相同的胎記,卻多了道刀傷,致命傷來自心口——那是被馴獸鞭貫穿的痕跡。玉牌斷口處還沾著血漬,經狼血浸泡後顯露出隱藏的紋路
"玉牌有兩塊,"許昭自語,想起族譜的記載,"宋清源與宋清和各持一塊,合璧可開長生殿密室。"他忽然想起新任知府腰間的玉佩,形狀與自己的玉牌相似,隻是刻著"源"字。
"大人!"遠處傳來呼喊,"新任知府在長生殿廢墟遇襲!"
許昭趕到時,知府已昏迷不醒,胸口插著半把剔骨刀,刀柄刻著與王屠夫相同的梅花紋。他腰間的玉佩不見了蹤影,地上散落著幾滴黑血,不是人類的顏色——是長期服用鶴頂紅的人熊血液。
"許大人"知府勉強睜眼,遞出半片撕碎的信箋,"玉牌在"話未說完,便咽了氣。信箋上寫著"亂葬崗義莊",落款是朵梅花,與許昭收到的威脅信筆跡一致。
卯時初刻,義莊。許昭在停屍房最深處的棺木裡,發現了失蹤的玉牌,旁邊放著琴師的銀哨和染血的繈褓。玉牌上多了道新鮮的劃痕,拚成"秋"字,與他的"昭"字合起來,正是"秋昭"——林秋娘的閨名與他的名字。
"原來如此。"許昭低語。玉牌不僅是鑰匙,更是認親信物。十八年前,母親將"清和"牌交給師傅,將"源"牌留給宋清源,而林秋娘持有"秋"字銀戒,三者合璧方能打開長生殿核心密室。
義莊屋頂突然傳來瓦片碎裂聲。許昭抬頭,看見個戴鬥笠的身影閃過,腰間玉佩在晨光中反光——正是知府的"源"字牌。他迅速追出,卻見那人躍進亂葬崗的狼群中,狼群竟自動讓開一條路,為首的頭狼戴著銅鈴,正是林秋娘馴化的那頭。
"林秋娘!"許昭怒吼,"你到底想乾什麼?"
鬥笠下傳來低笑:"許大人果然聰明。玉牌合璧之日,便是長生殿重啟之時。"那人掀開鬥笠,露出與林秋娘相似的麵容,卻是個陌生女子,"我是秋娘姐的孿生妹妹,琴師是也。"
許昭震驚地看著她腕間的翡翠鐲——完整無缺,與林秋娘的破碎鐲子形成鏡像。原來琴師才是真正的林秋菊,而地牢中的"林秋娘",不過是戴著人皮麵具的替身。
"秋娘姐用十八年培養人熊,"琴師甩動馴獸鞭,鞭梢卷起骨灰,"而我,負責用音律控製它們。許大人腰間的玉牌,可曾想起它的來曆?"
許昭忽然想起師傅臨終前的話:"你母親用畢生心血換你生路"玉牌內側隱約可見刀刻的小字:"以血為引,可破石扉"。原來母親當年將他送出長生殿時,用自己的血在玉牌上刻下破解機關的密語。
"現在,"琴師吹響銀哨,狼群開始悲鳴,"該讓那些畜生們,送許大人去見秋娘姐了。"
許昭握緊玉牌,感受著牌麵的溫度。他忽然明白,玉牌失蹤的真正目的,是引他來此,用他的血脈激活機關。而琴師手中的"源"字牌,正是從新任知府——不,從宋清源手中奪來的。
"你以為我會束手就擒?"許昭將兩塊玉牌重重相撞,火星濺出的瞬間,亂葬崗傳來地動山搖的轟鳴。長生殿的入口緩緩打開,露出十八年前的祭爐,爐中白骨堆裡,赫然躺著戴著"秋"字銀戒的屍體——那才是真正的林秋娘。
琴師臉色驟變:"不可能秋娘姐明明"
"你被騙了,"許昭指向屍體心口的胎記,"真正的林秋娘早已遇害,你一直輔佐的,是戴著她人皮麵具的宋清源。"
狼群在這一刻同時俯首,它們終於認出了真正的主人。許昭走進祭爐,取出母親留下的繈褓,上麵的血字在玉牌光芒下顯形:"昭兒,玉牌合璧之日,亦是罪惡終結之時。"
琴師崩潰跪地,馴獸鞭從手中滑落。許昭撿起鞭子,發現鞭身刻著的梅花數,正好是三十六道——對應著賬本中的三十六名受害者。他忽然想起第王婆的話,原來每道鞭痕,都是一條人命。
"現在,"許昭握緊雙牌,"該讓長生殿的真相,見見天日了。"
晨光穿透雲層,照亮長生殿密室的入口。許昭身後,狼群開始哀嚎,那聲音不再是恐懼,而是對光明的渴望。他知道,玉牌的失蹤與重現,不過是這場複仇大戲的序幕,而真正的終章,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