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晨霧如同蛛絲一般掛在簷角,天邊已經泛起了白色,太陽還沒有完全升起來。
洛霄自從穿越過來之後,一直是比較自律的。
這來源於他的不安全感,雖然在寧國他還有個便宜老爹,但是始終缺乏一份歸屬,這個世界對他而言依舊很陌生。
所以他每天早上都會起床鍛煉,沿著街巷跑上一段路,微微強化一下這副孱弱的軀體,唯有自身強大了,才能給洛霄帶來一份心安。
隻是……怎麼起床之後,感覺院子裡有一些彆樣的動靜?
洛霄透過臥房的窗戶,看向院子裡。
隻見一個小小的身影穿梭在薄霧之中,一點點的從水井中提水,而後將水費力的倒入水缸之中。
她一次隻能提小半桶水,然後雙手用力,把小臉憋得紅紅的,一步一步晃晃悠悠的來到水缸前。
水缸前還放了一個小板凳,因為水缸很高,她夠不著,所以她就這麼踩在小板凳上,很費力氣的將水傾倒進去。
洛霄有些驚訝,她是什麼時候起來的?
還真是個要強的小丫頭。
這小丫頭以前也是個做千金小姐的,身子骨弱得很,估摸著也是被丫鬟下人伺候著。
現在也是在模仿著以前家裡丫鬟下人是怎麼做事的,在很努力的乾活兒。
十四歲啊,放在後世這還是父母心頭寶的年紀,青春洋溢的初中生……
不……即便是在寧國,月兒也應當是父母的心頭寶,可是現在她的父母都不在了……
洛霄走出來之後,便是看到地上灑滿了水漬,就連月兒的裙擺繡鞋都濕透了。
春天的清晨還是有些冷的,這丫頭就這麼乾了半天?
月兒並沒有注意到來人,依舊提著小半桶水,踩在了嘎吱作響的凳子上,用儘全身力氣將小半桶水提到水缸的缸沿上,將水倒了進去。
隨後便是在月兒準備下來的時候,原本就不牢固的凳子,終於堅持不住,嘎吱一聲,一條凳子腿便是折了去。
“啊……”
小姑娘驚呼一聲,就連人帶桶的摔了下來。
洛霄眼疾手快,一個箭步過去扶住了小姑娘。
“月兒很能乾啊,竟然都提上來半缸的水了。”
看著半缸的清水,洛霄有些驚歎小丫頭的體力和堅持。
月兒有些誠惶誠恐:“少爺……月兒……月兒不小心把凳子踩壞了。”
“那沒事,那個凳子早些天就被我爹一屁股坐壞了,簡單修了修,看著勉強能用的樣子,就為了等一個有緣人,沒把你摔到就好。”
洛霄擺了擺手,不以為意。
“有……有緣人?”月兒眨巴了一下大眼睛,從驚慌變得錯愕,不太理解少爺的意思。
洛霄現在也不多解釋:“等日後月兒就知道了,這半缸水夠咱們家用一天了,去換件衣服,我去把我爹叫起來,咱們一會兒出去吃早飯。”
“是……”小丫頭糯糯的答應了一聲,便去自己的房間換衣服了。
家裡一直有一間客房的,就是為了招待過來拜會的親戚朋友。
不過自從洛父沒了官職之後,以前那些三天兩頭就來走訪的親戚便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現在這個房間是小月兒的。
……
“誒,包子嘞!”
“豆腐腦!”
“瞧一瞧看一看嘞,小玩意兒……”
“賣煤了!”
潯州的清晨已是熱鬨非凡,街道上來來往往的叫賣聲不絕於耳,還有貨郎背著貨箱沿街叫賣。
尤其是大清早的竟然有幾家攤販之主追在賣炭翁的後麵,親切的問候賣炭翁的家人。
賣炭翁看起來有些社恐,不想與他們說話,推著木質獨輪車就跑,當真是老當益壯,幾個攤販追擊無果後隻能回到各自攤位。
一處賣早點的路邊攤上,洛家三人正坐在桌前跟剛剛端上來的小籠包較勁。
小籠包熱氣騰騰的,清香四溢。
“爹,今天您可就要去年世叔那邊幫著做事了,您多吃點。”
洛霄夾了一個小籠包放在洛父的碗裡。
洛父已經給洛霄說了他要去年興那邊做師爺的事情了。
洛霄也沒有反對,這年頭有個官麵上的身份還是大有用處的。
洛父也不客氣,夾起來便是咬了一口,滿口的肉汁:“今後為父做師爺,不能常在家,你雖然如今不在州學,卻更要專心的讀書,努力學習,口舌上的功夫畢竟隻是小道,唯有你考上了進士,才能做大官,隻有你做了大官,咱們家才能不受外人的欺辱。”
洛父思慮再三,也沒琢磨出來自己有什麼可能當宰相,所以洛父做了一個英明的決定——還是讓兒子去努力吧。
洛霄一臉正色道:“爹您放心,孩兒你還不了解嗎?心中自有計較。”
學習?學個屁!
讀書是不可能讀書的,這輩子是不可能讀書的,考科舉又不會……
當然還是得想著做點小生意,賺些錢財才能勉強度日的樣子。
況且,我父有宰相之姿,還需要我親自出馬考取功名嗎?
自己考功名努努力力的做官,哪有直接啃老來的舒服?
洛父完全沒想到兒子會給自己當麵一套背後一套,當下也是點了點頭:“嗯,我兒的能力,為父自然是放心的,月兒姑娘,你也多看著點這小子,讓他在家裡莫要偷懶。”
“是,老爺,月兒會看好少爺的。”一身粉裙,正坐在洛霄旁邊斯斯文文吃包子的小月兒也是糯糯的答應了一聲。
……
“少爺,那不是洛霄嗎?”
一名手持折扇,身著錦袍,正坐在馬車上前往尋香閣做早操的年輕公子,聽到身旁胖書童的話後便是拉住了車夫。
年輕公子轉過身看到正在路邊攤上吃早飯的洛霄忽而冷笑一聲,下了馬車,邁步走上前去。
“喲!我當是誰,這不是洛公子嗎?這幾日為何沒有去州學讀書啊?”
一旁的胖書童頓時明白了少爺的意思,隨聲附和:“少爺您忘了,這位洛公子已經被州學除名了,他現在怕是連州學的大門都進不去。”
“哦!對!瞧我這腦子。”年輕公子似乎才反應過來:“原來洛公子被州學除名了啊?”
洛霄聽到聲音,轉頭看去。
這年輕人名為何鬆,乃是洛霄在州學時候的同窗,其父是魏州長史,從五品下官職。
何鬆跟州司馬家的公子高齊遠乃是好友,他們的父輩同是送老官,頗為聊得來。
所以連帶著小輩關係也很是要好。
不同於潯州才子都喜歡去倚紅樓,他偏覺得倚紅樓太過鬨騰,還是懷遠縣境內的尋香閣更為清淨,經常去尋香閣做早操。
他已經聽說了昨天的事情,區區一個洛霄竟然讓高兄丟了那麼大的麵子,為兄弟自當兩肋插刀,今日撞上了何鬆便是過來冷嘲熱諷,想要為好哥們出頭。
何鬆話音落下,周圍一道道的視線紛紛落在了洛霄父子二人身上。
洛父站起身,沉聲道:“如此奚落當日同窗,何公子這聖賢書都讀到狗肚子裡去了嗎?”
何鬆往日裡在州學或許還有些忌憚洛父,但是現在絲毫不懼:
“怎麼?您還當您是州學訓導啊?今日本少爺就是要奚落你們,你們能把本少爺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