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懵懵懂懂,指腹輕擦過謝觀瀾的唇角,慢慢落在了他的喉結上。
她的手細嫩溫軟。
驟然按住謝觀瀾的喉結,他的尾椎骨迅速爬上一層奇異的酥麻感,令他想要握住少女的手,叫她不要再亂摸亂動。
他強忍住異樣感,依舊耐心地看著她。
聞星落僵在原地。
麵前這個人,是個男人。
她後知後覺,發現周圍本該有的嬉笑聲和說話聲不知何時統統消失不見,隻能聽見山裡的蟬鳴和鷓鴣聲。
她一把掀開蒙在眼睛上的絲帛。
四目相對。
聞星落見鬼似的迅速後退。
她的臉頰浮出更深的嫣紅血色,不敢直視眼前人,訥訥地福了一禮,“長兄……”
其他小姐聚集到她身邊,訕訕地跟著行禮,“見過世子爺。”
雖然謝觀瀾比她們大不了幾歲,也素有“溫良謙恭”之名,但他畢竟在官場和沙場中浸淫良久,出身名門身居高位,在她們眼裡,是比父兄還要威嚴的人物,即便為著那副好皮囊心生愛慕,可近距離接觸的時候,依舊難免會有些緊張發怵。
聞星落大著膽子問道:“長兄為何會在這裡?”
謝觀瀾把玩著一副手銬,“抓人。”
話音落地,他身後的黑甲護衛繞過這群小姐,徑直闖進了西陵樓船。
“主子。”扶山搬來一把官帽椅,請謝觀瀾落座,又朝聞星落笑著解釋道,“世子爺正在抓杜廣弘安排在西南一帶的心腹,這座西陵樓船的老板,就是他的心腹之一。這些年他和杜廣弘狼狽為奸,暗地裡幫他打聽了不少消息。”
謝觀瀾穩穩落座,修長雙腿隨意伸展開。
穿透樹枝的盛夏疏光照落在他身上,青年緋衣玉帶身姿頎長,一側麵頰倒映出斑斕葉影,纖長細密的睫羽慵懶覆落,深邃穠麗金骨神容,叫在場的少女們挪不開眼。
趙家小姐悄悄牽了牽聞星落的衣袖,讚歎道:“你長兄真好看。”
聞星落望了一眼謝觀瀾的腰間。
他今日沒有佩戴荷包,隻戴著她上回送的平安符。
他隨意撥弄鵝黃穗子,那穗子仿佛拂過少女的心湖,令她心裡泛起一圈圈柔軟的漣漪。
正發呆時,不遠處傳來聞如風氣喘籲籲的聲音,“星落!”
他和聞月引走到跟前,沒料到謝觀瀾也在這裡,連忙行了個大禮,“世子爺!”
謝觀瀾似笑非笑,“聞公子。”
聞如風見他肯搭理自己,不禁挺了挺腰杆,熱絡地寒暄道:“世子爺吃飯沒有?要不在下請您在西陵樓船用一頓飯?上回端陽節的時候,繼父還叫我與你們多親近親近,說大家都是兄弟!”
謝觀瀾聲音清幽,“某還在執行公務,就不勞煩聞公子了。”
聞星落悄悄看著他。
他出身名門,無論麵對誰都會保留三份體麵,隻是眉梢眼角卻藏著薄涼疏離,叫人摸不清楚他的心。
也不知他殺杜太守的時候,是否也是這般客客氣氣……
“那好吧!”聞如風不再勉強,隨即熱情地轉向聞星落,“星落啊,你吃飯沒有?要不大哥請你吃飯?”
聞星落似笑非笑。
她大哥突然獻殷勤,隻怕是無事不登三寶殿。
她客氣地溫聲回答道:“多謝大哥美意,可我已經吃過了。”
“吃過了啊……”聞如風輕咳一聲,“是這樣的,我有件事想跟你商量,要不你今天先跟我們回聞家一趟?”
“大哥有話不妨直說。”
聞如風又輕咳了幾聲,“我和月引剛剛見到了何師,他正在山中采藥。他說,除非我們願意沿著山階磕一千個頭,他才肯傳授我學問。磕一千個頭,這不是故意折辱人嘛?我想著男兒膝下有黃金,到底是不能隨便磕頭的,因此想請你代我磕頭。”
四周靜了一瞬。
趙小姐指了指自己的腦子,對聞星落咬耳朵,“你大哥這裡沒事吧?”
要拜師的人是他,又不是聞星落。
天底下哪有代為磕頭的道理!
難道將來麵見天子,文武百官跪成一片,他聞如風卻直愣愣站在那裡,說已經雇了個人代他磕頭,所以他不用跪嗎?
簡直荒謬!
聞星落忍俊不禁,拿團扇擋住半邊臉,小聲解釋道:“他打小如此。”
趙小姐望向聞如風的目光頓時帶上了同情,“原來打小就精神不正常啊……”
聞如風見聞星落隻顧著和同伴嘀嘀咕咕,不禁皺起眉毛,抬高聲音嚴肅喝問,“星落,你究竟有沒有聽見我說的話?!”
聞月引也道:“星落,大哥問你話呢。事關大哥前程,比什麼都要緊,咱們全家人都該打起精神,勁往一處使,你可不能在這種事情上打馬虎眼!”
“姐姐說得好聽,那你為何不替大哥跪?”聞星落不緊不慢地搖了搖團扇,“大哥平日裡那麼疼愛你,你稍微犧牲一下也沒什麼關係吧?”
聞月引虛弱地捧住心口,“我倒是想,隻可惜我身嬌體弱多愁多病,根本無能為力。要是我像妹妹這麼健康,我定然義不容辭。”
“正是這個道理!”聞如風不悅甩袖,“你們也彆爭了,我做主,星落你現在就去跪台階,倒也不是為了我的前程,就當是為你自己博一個孝敬兄長的美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