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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雪山(五)“是什麼嘎巴拉”(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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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希文是在傍晚的時候到達雪山腳下的客棧的。

昏暗的天空下,雪山呈現灰白的色調,一眼望去陰森森的像墳。

其實他原本可以更早到達,奈何齊斯一幅對什麼都很感興趣的樣子,愣是在使者越來越危險的眼神下一個店鋪接一個地逛了過去。

作為沒有人身自由的包身工,董希文隻能和另一個叫做“張藝妤”的包身工一起,雙目放空地跟著,同時有一搭沒一搭地猜測會不會倒楣地觸發死亡點。

戴小醜麵具、白襯衫染血的青年倒是毫不擔心死亡的降臨,雙手捧著一台不知從哪裡取出來的錄音機,優哉遊哉地從最後一間店鋪裡走出來,站在街道中央按下播放鍵。

“是什麼嘎巴拉”“嗡嘛呢叭咪哞嗡嘛呢叭咪哞”的古怪歌謠莊嚴地響起,青年頂著兩人怪異的目光笑道:“我聽幾乎所有店鋪都在放這首歌,還挺好聽的,就順手錄下來了。”

好聽?這是什麼審美?董希文咋舌,正打算吐槽一句,卻從歌聲裡聽到了腳步聲。

那腳步聲輕輕巧巧地響著,借著雜音的掩蔽越來越近,跟在他身後的不遠處,聽起來就像是……有東西被歌聲吸引了過來。

董希文心中一凜,回頭看去,隻見一個全身裹著麻布的信徒姿勢古怪地跪著,一步步向他逼近。

信徒四肢僵硬,每一次叩首,脖頸都扭曲到常人做不到的程度,發出“嘎吱嘎吱”的怪響,讓人平白生出被厲鬼纏身的不安。

怎麼看都是觸發了死亡點,被鬼怪盯上了……

董希文抄起道具就要砸過去,身旁的青年卻神色淡然地關了錄音,老神在在道:“看來這首歌謠還有吸引鬼怪的作用,有意思。就是不知道效果受不受距離影響,能不能到雪山上放。”

董希文:“……”

他隻覺得齊斯的確是有點精神病在身上,不僅不顧他人死活,連自己的死活好像都不是很在意的樣子。

此時暮色已沉,被歌聲引來的信徒在歌聲停歇後便失去了目標,調轉方向,沿著之前的道路繼續前行。

山風夾著雪山的寒意颯颯地吹打客棧的門窗,刮得窗戶“啪啪”亂響,門上掛著的風鈴“鐺鐺”作聲。

董希文在青年的眼神示意下打頭走進客棧,遠遠就聽見大廳中傳來熱烈的討論聲。

“老林,我就知道你沒那麼容易死,你不知道這些年我是怎麼過來的……”一道浮誇的男聲語速極快地念叨,“區區不才臥薪嘗膽,忍辱負重,苦心孤詣,終於進了巴比倫塔……淦,早知道塔裡是這樣,我就帶件棉襖來了。”

另一道清冽的聲音冷靜地說:“小蕭,從你的話語中我能推測出兩點信息:第一,在外界的普遍認知中我已經死了;第二,我們已經失蹤很久了。是這樣嗎?‘巴比倫塔’是你們給落日之墟的那座塔起的名字?”

“是的是的。當年你們在落日之墟誓師,忽然天降流火,大地顛覆,史稱‘諸神黃昏’。後來其他人的屍體都陸陸續續找到了,結果就你和楚姐幾人的屍體在現實裡憑空消失了,我一看就知道裡麵八成有故事。”

“死了多少人?”

“很多,無法統計,總之方舟完全沒了,我受命於危難之間,不辭辛勞,臨時拉了個公會出來……”

“我大致理解了,因為理念出現了分歧,你帶著半數的幸存者自立門戶了。”清冽的男聲話鋒一轉,“說回這個副本吧,如果我的推斷沒錯,這就是主神所說的最終副本,隻要通關這個副本,我們就能改寫規則。

“我隻比你早到了十分鐘,看來現實時間的跨度在副本中被最大限度地壓縮了。以及,我需要知道你所在的時間線的年份。”

“我這邊是2025年7月11日……話說這最終副本開得也太突然了,我進塔後看到係統界麵和直播圖標都沒刷新出來,還以為是卡bug了呢。”

“原來已經過去十一年了麼?那還真有點久了……”

董希文隔著屏風聽了一會兒,神情嚴肅起來。

聽對話的意思,這些玩家來自不同的時空,其中不乏有幾十年前的老古董,有沒有未來的人尚不可知,但總歸有不少傳說中的大人物。

而且十一年前在落日之墟誓師的那個人,按常理講應該百分之百死在諸神黃昏了——那種層級的災難根本沒有幸存的可能。

所以,聚集在大廳裡的“玩家”們真的是活人嗎?會不會是曾經死去的玩家留下的鬼魂或者幽影?那麼——遇到這些死人的他呢?

這個副本恐怕比他想象得還要詭異,難怪一路過來,都沒遇到那位傳說中的“林烏鴉”,天知道這回到底給他乾哪兒來了……

董希文亂七八糟地想著,很快意識到一種更糟糕的可能性。

對於他來說,時間線位於過去時空的玩家都是淹留世間而不自知的死者,因為詭異遊戲還在繼續,就意味著他們沒有成功通關最終副本。

但會不會存在一個時間線在他之後的玩家,見到他後告訴他,他同樣失敗了,沒能通關最終副本,詭異遊戲還將持續到數十年後,甚至永無止境?

不,不會有那麼多時間了。“元”在夢境空間中告訴過他,規則即將重啟世界,若不改寫規則,所有人都將死於末日……

董希文不怕死,在齊斯將小牌交給他,表示要將他拉入最終副本時,他其實感到很榮幸,能為世界的未來出一份力,而不用無所事事地坐以待斃。

可如果在一開始就知道了注定死亡的結局呢?將心比心,任何人在第一時間都會感到難以接受吧……

董希文微斂眉宇,緩步走進大廳,盤算著說什麼話作為開場白比較好,沒想到第一眼就從人群中看到了幾個熟悉的形象。

坐在正中間的青年一身白色西裝,戴無框眼鏡,神情略顯凝重,手指微微顫動。

紮長馬尾、穿灰色大衣、裝扮得頗有藝術氣息的男人則來回踱步,不知道是太激動還是太緊張。

穿米色衛衣的長發女孩坐在輪椅上,正拿著一本筆記本,埋頭奮筆疾書。

這些人董希文隻是略有耳聞,並不確定就是本尊,但有一個人他是絕不會認錯的。

站在角落的中年人眼睛灰藍,頭發淺金,輪廓剛硬,下巴上留著細密的胡茬,赫然是前不久剛找他談話過的天平教會領袖——“元”!

“老弟,是他嗎?你和他熟,幫著認認唄。”董希文在腦海中默念。

董子文的聲音響了起來:“是。”

“咱老大藏得可真深啊,他手頭上是哪張牌?”

“不知道。”董子文冷冷道,“他沒告訴我。”

“好家夥,那我們下一步該咋辦?裝不認識嗎?”

不待兩人討論出結果,身邊的青年便迎了上去,衝早到的那批人露出微笑:“諸位早上好,我叫周可,來自2035年5月5日。

“以及事先說明,‘周可’是假名,希望各位不要介意。”

董希文明白了青年的打算。

從時間線上看,他們是這批旅客中最晚進最終副本的那波人,無論他們報什麼名字,這些人都不可能聽說過,自然很容易判斷出他們的底細——

要麼名不見經傳,要麼進遊戲比較晚,缺少經驗。

倒不如直接強調自己報了假名,底細虛實任由他們去猜。

“不是吧,兄弟?都這種時候了還報假名防一手,這作風很昔拉啊。”長馬尾青年吐槽一句,接著自我介紹道,“我叫蕭風潮,真名。不才在下目前是聽風公會的會長,對,就是那個勢力榜排第二的公會。”

董希文聽了一耳朵,心裡不由“臥槽”了一聲,原來乍一打眼的印象沒錯,真是這位仁兄。

此人算是個不小的名人,失蹤十年了,論壇裡對於他的去向眾說紛紜,想不到竟然也是進了最終副本。

反過來想,這麼多聲名卓著的前輩都死在這兒了,他這樣的小嘍囉八成逃不過領便當的節奏啊……

其他旅客也都接連做了自我介紹,有聽說過的名字,也有沒那麼出名,聽到後腦海裡冒不出印象的。

董希文和張藝妤報了真名,卻和周可一樣自稱是假名,反正這幫人嚴格意義上都是“古人”,被忽悠了也發現不了。

白西裝青年儼然是旅客們的領袖,待幾人都介紹得差不多了,才向周可伸出手,微微一笑:“你們好,我是林決,方舟公會的會長,2014年1月1日進入最終副本。

“很高興也很遺憾能在這裡遇見諸位,不過我相信,隻要我們齊心協力,就一定能通關這個副本。”

林決,這個名字雖然已經被時間埋沒太久,但在場的任何一個人都不會覺得陌生。

一個傳說中的人物,悲劇性的失敗者,犧牲的舊日救世主……論壇中無數遺老遺少誦念他的名號,懷念那個洋溢著希望的時代。

周可笑了,握住林決的手:“原來是林會長啊,久仰大名。”

……

另一邊,桑吉站在樓梯口,頭也不回地問道:“你們住在哪一間房啊?我送你們過去。”

他的腔調帶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急切,似乎對答案很是重視,熱情得有些過了頭。

林辰聯想到他先前對人皮唐卡的熱衷,隱隱有些懷疑,這個nc不會做出大半夜來剝玩家的皮的事兒吧?

齊斯若無所覺,衝桑吉露出一個溫和的微笑:“老人家,您將我們送到這兒已經很辛苦了,剩下這段路我們自己走吧。”

桑吉搖頭:“不行的,聖歌響了,路上得搖著轉經筒念著經文,才能過他們的路。”

齊斯煞有介事地點點頭:“那老人家,您先回去休息吧,轉經筒借我們一晚,我們等聖歌停了再還您。”

桑吉:“……”

又僵持了一會兒,桑吉終於放棄了,佝僂著背脊走下樓梯,腐舊的木階發出令人牙酸的呻吟。

齊斯借著樓梯間的燭燈,一瞥間看到,桑吉後頸裸露的皮膚上,深褐色的屍斑正如同黴菌般在褶皺間蔓延。

那些斑塊邊緣潰爛發黑,腐爛的皮下滲出暗黃色黏液,順著脊椎溝壑緩緩流淌,連帶著上麵的斑塊也隨著桑吉蹣跚的步伐詭異地起伏,像是有某種活物在皮膚下遊走。

——是屍斑,人死後身上才會長出的屍斑。

直到桑吉的背影消失在視野儘頭,齊斯才用鑰匙開了6號房間的門,和林辰一前一後走進房間,不忘回身將木門反鎖。

這間客棧已經有些年份了,隔音不是很好,哪怕關上了門,依舊能聽到時遠時近的歌聲和誦經聲,夾雜著雪片子和冰碴子的狂風刮進縫隙,鬼哭狼嚎般淒厲。

房間裡的陳設也都偏老舊了,沒有旅店常見的電熱壺、座機電話、電視等電子設備,就連提供照明的都是燭台上一截截白色的蠟燭,橘黃的燭焰低低矮矮地燃著,期期艾艾的,無精打采。

房間正中央擺放著一張木質大床,左右兩邊都有床頭櫃,左側的是空的,右側的上麵則擺放著一尊塗滿油彩的木雕。

那該是一尊佛像,青黑如鐵的臉龐上怒目圓睜,六條手臂如蜘蛛節肢般虯曲伸展,呈現捕食的姿態,好像下一秒就會向人撲來。

居於中間的左臂上纏繞著鏽跡斑斑的鎖鏈,末端掛著一個小巧的死人頭骷髏,雕鏤得活靈活現、猙獰可怖,沒來由地使人心底發慌。

林辰端詳了一會兒佛像,輕聲道:“這應該是六臂瑪哈嘎拉,前左右手橫執劍,中間左手執人頭,右手執牝羊,後方左右手執象皮,用骷髏作瓔珞。通常被稱為‘大黑天’,象征著圓滿和救世主,是佛教密宗的護法神之一,也是塚間神,常守護亡者墳墓。”

他頓了頓,憂心忡忡地望向窗外:“齊哥,我們現在會不會就在墳墓附近?香格裡拉會不會就是一座墳墓?”

齊斯對密宗了解不多,契的記憶太過龐雜,具體的知識早已被壓縮得難以撈取和辨識。

他看向窗戶的方向,淡淡道:“有可能,至少這裡的雪山就是一座巨大的墳。”

房間的玻璃窗開得很大,幾乎占了半麵牆,窗外就是雪山,凍結的冰壁陡峭地豎立,像是一麵拔地而起的牆。

明明在客棧外看時,雪山還離房屋很遠,此刻再看,那晶瑩反光的冰雪卻就在一米之外,觸手可及。

冰壁上雕刻著創世神話的浮雕,是齊斯曾在神殿的壁畫中看過的內容,刀工流暢而華美,全無斧鑿的匠氣,好似來自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隔著表層半透明的冰麵,隱約能看到深處成排並放的一道道黑影,結合已知信息,那些估計就是被埋在雪山裡的死者了。

沒有棺材的遮蔽,屍體就這麼赤裸裸地豎著封存在冰層中,初一打眼,隻覺得像是在窗外站了一排,冰冷地注視屋裡的玩家。

也許是為了能讓旅客身臨其境,客棧的窗戶沒有配窗簾,站在窗前就好像置身於雪山之中,前方白茫茫一片,再無他物。

雪花隨著風撲麵而來,攜著亙古的蒼茫和哀寂,讓人更覺自己的渺小,好似一粒微塵被浸於無邊的冰湖,記憶、情緒、思想都變得無關緊要,剩下的隻有看不見、抓不著的空。

人都是要死的,所有人的終點都不過是小小的一方墳墓,窗裡的人和窗外的屍又有什麼區彆?終有一天會並排躺在那冰層之下,被千萬年的尺度消弭喜怒哀、貪嗔癡。

齊斯冷不丁地意識到,在這個副本中,他又一次想到了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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