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體小說 > 玄幻魔法 > 酌嬌 > 2 第二章

2 第二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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窈窈起先還以為自己聽錯。

這幾年,因為謝姝和李家定親,她偶有聽說李家名號,卻沒想到,她的名字會和李繕的擺在一處。

盧夫人又說:“主君說:謝李二家聯姻不可廢,既然姝兒已經出嫁,便隻有你能嫁給李家郎君。”

窈窈睖著雙眸,神色微怔,就好似方才噩夢裡的拳頭,終究落了下來。

盧夫人心中也難以接受。

之前謝姝定給李家,盧夫人也擔心的,隻是這種情緒,和對窈窈的擔心不太一樣。

謝家一雙明珠,秉性卻截然不同,若說謝姝熱烈如驕陽,窈窈就是溫吞秋水。

謝姝骨子裡爭強好勝,如果她去李家,是不會讓自己吃虧的,盧夫人反而要擔心她會和李繕鬨到和離,傷了情分。

窈窈卻不像她姐姐,她性子溫軟,不爭不搶,有點得過且過的意味。

若嫁進那知禮之家,她與丈夫定能琴瑟和鳴,做一對神仙眷侶。

可李家並非知禮之家,李家之於窈窈,是羊入狼口,以窈窈的性子,豈不是要被欺負死?

可是,盧夫人再不願,也拗不過謝兆之。

她拿定主意,道:“窈窈,你裝病,躲過這一年,虎毒尚且不食子,料想主君也不會硬叫你嫁給他。”

窈窈漸漸回過神,卻搖搖頭:“不行的。”

盧夫人:“為何?”

房中安靜下來,唯有炭盆燃燒與窗外風雪呼聲,須臾,窈窈咬了咬唇,輕聲說:“躲得了一時,躲不了一世。”

盧夫人不解:“隻要不是李郎君,就都好說了。”

盧夫人甚至想,再不濟就讓女兒嫁回娘家盧家,雖然她從前不太樂意,但和李繕比起來,誰都是香餑餑了。

正好她那侄兒也是個癡情的。

窈窈卻說:“李家與其他世家都是一樣,家裡如此,我……沒得選。”

盧夫人心中一震,她隻知小女兒雛稚,卻忘了,窈窈心若冰清,並非懵懂。

當今謝家一脈發家陳郡,窈窈的祖父官居尚書右仆射,封太傅,享三公之尊,但人死燈滅,祖父過後,謝家後幾代出類拔萃者寥寥,僅有謝兆之能看過眼。

原先謝兆之官居七品中書舍人,作為天子近臣,草擬詔書,深受天子信賴。

可惜五年前,胡馬南下,謝五爺謝翡領戰,卻節節敗退,同一場戰,造就李家父子寒門翻身,卻叫謝家顏麵掃地。

遭謝翡戰敗連累,謝兆之主動辭官,至今已有兩年多,他此舉雖獲得朝野讚譽,但丟掉的權力便再撿不回來。

如今謝家有底子撐著,好險能維持住體麵,但再過幾年,如何比得掌管實權的王、崔之流?隻怕要跌成末流!

謝家想保持根係繁茂,得用聯姻當樞紐,謝姝嫁薛家就是一例。

不止謝家,世家子女的婚事,全是利益,如今李家成為當朝新貴,謝家不拉攏,自有彆家拉攏。

其實,窈窈一直很清楚。

盧夫人回過味來,怔怔道:“你不想嫁高門……”

窈窈低頭笑了笑,恬靜的麵上,幾分茫然:“今日我去見姐姐,規矩實在多,我便想,日後我也要過這種日子麼?”

這話盧夫人深有體會,謝家規矩也不輕,是很累人,隻是盧夫人愛女,謝姝喜歡窈窈本性爛漫,盧夫人沒強要窈窈遵著規矩,拘著她。

不成想,讓窈窈有了這種領悟。

盧夫人:“但是李家……”

窈窈輕聲說:“娘,李家未必真比其他世家壞。”

女兒尚小,卻看得如此透徹,盧夫人掩麵哭泣,窈窈反過來替母親擦淚,道:“這不是什麼大事的。”

雖然看得明白,她到底還是怕,貼著盧夫人淚水的指尖,在發涼。

盧夫人將她的手牽進懷裡焐熱,再說不出一句話。

……

臘月二十,洛陽是個大好晴日,大亓軍隊纛旗飄飄,班師回朝。

打頭幾匹快馬,撩起一片素袍,軍兵麵貌整齊,步伐錚錚,齊齊走過的地方,卷起一層煙塵,所過之處,百姓夾道而迎。

二十一,李家父子進入洛陽皇城,帶著俘虜到的胡人王子,覲見天子,商議胡人投降之事。

便也是這日,盧夫人帶著窈窈,登上牛車。

車簾外,幾個小孩騎竹馬,玩彈弓,一邊嘹亮唱著:“流星白羽劍光寒,素袍當關胡虜降!胡虜降,胡虜降,千兵萬馬國威揚!”

窈窈聽了會兒,將車簾放下。

李繕與李家軍慣是一襲素袍,凶猛善戰的名號,早就隨著胡人投降,家喻戶曉。

李府。

一聽說李家軍橫掃胡人,府內人人揚眉吐氣,一掃這幾個月因李繕失蹤積攢的惶恐,比中秋祭月還熱鬨。

李家主母錢夫人更是心情高漲,指點婢女:“燒多點熱水,待會兒老爺狸郎他們從宮裡回來,才有得用!”

另一個婢女站在廊下道:“娘子,外頭有人來了,是……”

錢夫人:“老爺不是吩咐了,今個兒什麼人都不見嗎?”

如今來李府獻殷勤的人,可多著呢!

婢女提醒:“謝家盧夫人……”

謝家?錢夫人趕緊讓那婢女進門來,婢女手上拿著一張描金拜帖,遞到她手裡,錢夫人心情極為複雜。

她這樣的“身份”,竟也得高門主母的拜訪了。

二十多年前,李家還過著餓肚子的日子,錢夫人原是李家鄰居的女兒,原名李旺的李望提了二倆肉、兩尺紅布去提親。

當年大亓正值奪嫡內亂,新舊政權更替快,朝令夕改,稅賦條目奇多,以至於層層壓下來,竟是到了娶妻都要被盤剝的程度。

平頭百姓一輩子也就一個妻,不像士族那樣對妻妾嫡庶、財產繼承要求分明,於是,李望和錢夫人便一直沒在官府過明路,這麼過著日子。

直到錢夫人生下李繕此子,李家賣命成為新貴,他們才發現,上流社會對嫡庶之分如此嚴苛。

而李望李繕在外領兵征戰,按朝廷規製,家眷必須留在洛陽,妾室卻可以一同去並州。

李家也就一個錢氏,朝廷不願意叫李望父子脫離掌控,於是在黃門侍郎的暗示下,李望“補”了文書,錢夫人正式成妻,留在洛陽。

但這在外人看來,無異於妾室扶正。

錢夫人厭惡洛陽城士族勢利,揪著她出身不放,卻也渴望得到認同,隻是這些士族大家,沒一個瞧得起她的。

尤其這兩個月,因戰況不明朗,落井下石者眾多,李府甚至出現奴仆怕被連坐而私逃的,叫她沒能睡個好覺。

然而,最叫錢夫人恨得牙癢的,隻有謝家。

將拜帖丟下,錢夫人啐了一口:“前不久謝家怕我家壞事,才匆匆嫁了女兒,現在狸郎立了大功,他們又想重修於好,真是哪來的厚臉皮!”

但想起主君李望的叮囑,旁人可以不見,但謝家人須得見,錢夫人再多的氣,也隻能先忍了。

她扶扶鬢角,叫婢女:“去,請謝家的進門。”

說完,她存心晾晾她們,好好換了身衣裳,整理發髻,這才悠悠然到李府正堂。

洛陽城李府改自一個官員的舊宅,是當年李家才剛嶄露頭角時置換的,洛陽城寸土寸金,這宅子不大,幾乎一眼能望到底。

說是“正堂”,其實也隻是中間一個主屋,除了榻與矮幾,光禿禿的,不比一些小官的家宅齊整。

也沒上茶,盧夫人跽坐在榻,耐心等到錢夫人,她便起身:“錢夫人。”

錢夫人:“喲,盧夫人,今日哪陣風把您吹來了?”

盧夫人笑笑,沒搭話。

錢夫人還想再譏兩句,目光卻不由定在盧夫人身邊一位眼生的少女上,那少女一身天青荷直袖衣裾,搭一條赤金帔帛,衣袂垂墜飄逸,美人如畫,玲瓏無瑕。

錢夫人不禁看了她一眼,又看了她一眼。

盧夫人道:“這位是我的次女,名窈窈。”

窈窈起身,款款福了一禮。

同樣的動作,錢夫人見過彆人做,就是沒她好看,甚至她眼前都要生光輝了似的,讓她怔了好一會兒。

而這位是謝姝的妹妹,謝窈窈。

她見過謝姝,那也是個難得的美人,怎麼也沒想到,謝窈窈之姿容,有過之而無不及。

她趕緊回過神,道:“洛陽常聽謝姝之才名,我是今日才知道,原來她還有個妹妹?”

盧夫人笑道:“我家窈窈不長於交際,不太出入人多的場合。”

謝姝向來活躍,窈窈又不愛見人,這才叫洛陽人提起謝家,便隻想到謝姝。

錢夫人心裡也明白,如今謝姝既已經嫁人,那盧夫人帶著謝窈窈來的目的,不就是為婚事。

果然,盧夫人又說:“前幾個月,算士見天相有異,說姝兒命格撐不住,須得速速出嫁,方能化險為夷。”

“當時李家郎君不在京中,無法,我家隻好忍痛將女兒匆匆另嫁。”

這套說辭,謝家之前就拿來糊弄過李家,各中緣由,雙方心知肚明。

錢夫人很是窩囊了兩個月,聽盧夫人又這麼說,少不得冷笑一聲。

盧夫人麵上微臊,還是將準備好的話說出來:“婚姻嫁娶應結兩姓之好。謝姝雖沒有這個福分,我家還有窈窈一女,願續前盟。”

謝家主母竟對自己一派和氣,錢夫人很是受用,隻是猶不釋懷,盧夫人的話挑不出大錯,她便看向了謝窈窈。

錢夫人不喜歡謝姝,太過高傲,難以拿捏,但這謝窈窈與她姐姐果真不一樣,她螓首低垂,雪頸如玉,屈膝跽坐著,雙手疊放在身前,漂亮而溫順。

這樣的女子,定是鎮不住自己兒子的。

想到這,錢夫人難免得意,嗤笑道:“我兒立了不世之功,要什麼姑娘沒有,也不是非得在你謝家女裡選。”

“倒是聽說納妾納美,該是循著姑娘這樣的容貌。”

說完,她盯著謝窈窈,期待從女孩兒麵上看到一絲不體麵的惱火。

窈窈是抬頭了,卻似乎是鬆口氣,眼底都多了幾分柔潤。

下一刻,盧夫人氣笑了,嗬斥:“錢夫人這話極為不妥,我上門是來談親事的,並非要我女兒做妾!而你原也不該說身份。”

錢夫人這才反應過來,她這幾日著實得意,忘了自己也被人詬病身份不正,便是傷敵八百自損一千,得不償失。

她後悔了,想找補,但一時語塞:“我、我……”

盧夫人不欲聽她辯解,起身道:“既然李家如此看不上我家,倒也不必如此羞辱,這便告辭。”

錢夫人趕緊看向窈窈,她不是想嫁進李家麼——

窈窈隨著盧夫人起身,腰身輕盈一拜,又有禮又好看,就是一句不說,也要告辭了。

錢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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