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到這點,烏鶴微眯起眼,卻不生氣,隻反過去嗆她:“看來你真不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這般肆無忌憚,就不怕命喪於此?”
“哦。”楚念聲連表情都懶得擺。
她現在隻關心該怎麼弄掉胳膊上的刻印,再讓裴褚崖來結這劍契。
要是他沒承接這契印,往後還不知道有多麻煩。
烏鶴這會兒已經清醒不少,在她周圍慢悠悠打轉,將她的神情儘收眼底。
看她臉上沒流露出半點兒懼意,他也算明了。
看樣子她是什麼都不清楚,便莽撞闖進這靈幽穀。
千百年來,這類人他見得也不少。
不知從何處得知邪劍傳聞,就膽大妄為地找來此處,以為將邪劍納為己用,便能登峰造極。
可到最後連他的麵都沒見著,就死在五行陣法下,成為這河中流淌的亡魂。
這樣一看,她比那些人倒是強上些許。
竟能吵醒他,還真刻下了劍契契印。
不過她有膽子刻下契印,可不一定有福氣消受。
他的確沒法輕易解開劍契,有這刻印在,他也不能直接攻擊她。
卻不代表他使不出其他法子,取走她的性命。
等她死了,劍契自然也隨之解開。
烏鶴眼梢一挑,目光落在那株巨樹上。
他曲指撥出一抹劍氣,徑直打向橫斜的樹枝。
“就沒回檔功能嗎?或者有沒有什麼道具,能抹除這劍印?”楚念聲重新連上係統,在心底問它。
“抱歉宿主,這裡並非是遊戲世界,沒有存檔功能。”係統頓了頓,“而且現在的能量積分太少,暫時僅能開啟定位功能,沒法強行斷開契約。”
楚念聲額角直跳。
她還沒琢磨出辦法,忽聽得數聲“哢嚓——”響動。
頭一抬,她看見一截足有腰粗樹枝竟無端裂開,且恰好就在她的頭頂上方。
眼看著那截樹枝就要徹底斷裂,她下意識想要躲開,可腳下竟跟灌了鉛似的,根本動不了。
她又使勁往上一掙!
但兩條腿都死死定住,拔不起也邁不動。
而頭頂的那截粗枝已經裂開一半,掉下一些細碎的木屑。
楚念聲探到地麵覆著層厚重強大的靈力。
正是這靈力吸附著她,使她沒法避開。
她忽然想起什麼,倏地抬頭,盯向飄在半空的烏鶴。
兩人視線相撞,烏鶴哼笑:“方才已經提醒過你,彆以為接下劍契就萬事無憂了,也得看你的命有沒有大到能承接刻印。”
火氣一下湧到頭頂,楚念聲怒視著他,冷笑:“萬事無憂?你真以為我想要結這劍契?若有空閒,你還是下山找家醫館看看吧,有家趙氏醫館最適合你,那裡的郎中治起癔症當屬一把好手!”
烏鶴也不惱,還頗有興致地撐著臉:“還有什麼話儘可往外說,免得死後再張不開嘴。”
許是受劍契影響,他竟能多多少少感覺到她的情緒。
此前他從未結契,一時竟覺這滋味分外奇妙。好似心被分出一小半,不再屬於他。
不過一星半點的妙趣而已,還不值得他為此去受刻印的束縛。
頭頂又是陣“哢嚓——”脆響,楚念聲借著餘光瞥見那樹枝倏然斷開,僅剩柔韌的樹皮相連,在半空搖搖欲墜。
但她沒往那瞧一眼,隻直勾勾盯著他,語氣發狠:“你最好彆落進我手中,不然我整不死你!”
“這倒新鮮。往常闖進這兒的,死前不是求饒就是哭,死到臨頭了還趕著威脅我的還是頭一個。”他嘴上說著新鮮,卻沒收手的意思,而是好整以暇地等著最後一點樹皮繃斷。
“你要覺得隻是威脅,那大可以試試。”楚念聲不再嘗試避讓,也不看頭頂搖搖欲墜的樹枝,
她仍舊用那壓著灼灼怒火的眼神盯著他,一雙眼透亮灼目,仿要借由視線將他洞穿似的。
見她不動,烏鶴以為她已經放棄掙紮,起身頭也不回地往那株巨樹走去,每一步都在半空踩出銀白的劍印。
“你若是覺得自己命大,存了先苟活下來,再找我報仇的僥幸打算,那隻怕要讓你失望。”他道,“那東西看著隻是截樹枝,裡頭蘊藏著不知多少靈力,隻會讓你死無葬身之地。”
楚念聲看著那微晃著的高馬尾,怒火越發膨脹。
死東西!
管他是不是反派的機緣,她絕對要殺了他!絕對要殺了他!!
最後一點樹皮陡然崩斷,那樹枝發出陣嘩啦聲響,憑空掉下。
幾乎是同一時間,她突然出聲喚道:“烏、鶴!”
短短兩個字,卻令烏鶴倏然頓住。
他猛地側過身,從上俯視著她,臉上再不見那鬆快恣肆的神情,換作明顯的驚怔錯愕。
“你怎麼——”
“奇怪我怎麼知道你的名字,是吧。”楚念聲冷笑,向來壓著傲意的眉眼間掠過一抹惡意,“你完了。”
烏鶴斂去笑。
樹枝急速墜落,楚念聲卻看也不看一眼。
“烏鶴,替我擋著上麵掉下來的樹枝。”她稍頓,一字一句地強調,“用身體扛。”
烏鶴臉色微變。
可他還沒來得及張口,就感覺到身體竟不受控製地朝她上方飄去。
在他停下的瞬間,那截樹枝也恰好重重砸落在他的背上,生生斷成兩截。
哪怕他是靈體,也感覺到壓在脊骨上的難忍劇痛,不由得悶哼出聲。
她嗤笑,斜挑起眸蔑然看他:“甩出的鞭子落在自己身上原來也知道疼。”
烏鶴卻顧不得身上劇痛,滿門心思全在她如何知曉他的名姓這一事上。
數千年間無人能與他結契,除了沒法衝破這五行陣法,也有不知道他名姓的緣故。
劍名是比刻印更為強大的契印。
劍魂認主,自然要知曉劍名。倘若連劍名都不知道,哪怕有刻印束縛,劍魂一旦生了背主的心思,也能想儘辦法弑主。
可他從未向外人道過劍名,她為何——
痛意翻倍湧上,頃刻間就席卷了四肢百骸,烏鶴往下一墜,眼見著就要砸在她身上。
楚念聲信手一指,理所應當地吩咐:“帶著你的這截破木頭,滾去那邊。”
話音落下,烏鶴忽覺身軀竟像變成提線木偶,又一次不受控地往旁急速飛去,直至與斷枝一道重重撞在峭壁上,愣將石壁撞出個偌大的坑。
煙塵四起,他“嵌”在坑裡,渾身僵麻到難以動彈,靈體也趨於不穩。
“看你喜歡飛來飛去,隻好如你的願。”楚念聲毫不遮掩惡意,“此前一直好奇劍靈會不會遊水,這下好了,剛好你在這兒——烏鶴,去水裡待個一刻鐘——不對,一個時辰。”
烏鶴聞言,又感覺到身體在急速往下墜。
失重感侵襲全身,他也從驚愕中回過神,開始運轉內力,竭力抵抗著劍主的命令。
這滋味並不好受,他幾乎使出八成功力,直忍得頭昏耳鳴,渾身靈脈都在顫抖、瀕臨碎裂,才在墜入河流的前一瞬堪堪停下。
他半跪在河畔,不待重喘平穩,便抬起頭緊盯向她,眼眸裡遍布著蛛網般的血絲。
或是遭到指令反噬,楚念聲竟覺右臂有些灼痛。
她輕嘶一氣,心生煩躁。
“你為何知曉我的名姓?”烏鶴還緊抓著這問題,看不出生氣與否。
“與你何乾。”看他違抗了命令,楚念聲有些不痛快。
她猜應該是她的修為還不夠,所以才給了他抵抗劍令的可能。
死劍!
早晚有一天她要折騰死他!
係統忽然提醒:“宿主,劇情的時間點快過了。”
言外之意,就是讓她儘快想辦法引來裴褚崖,好與烏鶴劍另定劍契。
楚念聲卻一改早前的慌怔,問:“這劍契暫時不結,會影響到整個劇情世界的平衡?”
係統遲疑:“這……上層目前倒沒有發出警告。”
“那不就行了。”楚念聲敷衍道,“再說吧,這劍魂我要暫且留著,以後再想辦法還給他,也不急在這一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