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的身影在眼前不斷晃著,楚念聲看見他抬起修長緊實的手臂,搭在肩頸處,似作揉捏。
手指微微一攏,便將白淨掐按出淡淡薄紅。
片刻,他垂下手,指尖劃過鎖骨旁的那點小痣,擦出道若有若無的水痕。
水聲再度響起,是他在往岸邊走來。
眼見那截腹股溝在蕩漾的水紋間時隱時現,楚念聲腦子一空,下意識躲回樹後。
——找錯人了。
她的腦中瞬間冒出這念頭。
河中人明顯是個男的,怎麼可能是女主。
好在眼下天色將黑,她也提前隱藏住了靈息,還不至於被人當場抓包。
這要是被發現,她真恨不得把整個瀑布都給炸了!
聽見身後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她猜應該是河中那人在穿衣服,便耐心等著。
等他穿好衣服離開,她才摸黑往外走,同時打開係統的定位功能。
按係統上顯示的,女主還在方圓幾裡的範圍內。
河裡沒有,那她能跑哪兒去。
樹林,還是小瀑布附近?
從係統界麵瞧不出女主的位置變化,楚念聲乾脆沿著小樹林往外走,在附近找人。
原書中“搶奪靈石”的劇情發生在淩晨,而這會兒暮色四合,時間還算充裕。
沒走多久,她遠遠看見一處洞穴。
哪怕離得遠,她也能感覺到山洞裡靈息濃鬱,肯定埋藏著不少靈石。
楚念聲停下。
那現在怎麼辦。
是繼續找女主,還是趁機挖些靈石?
眼下還不知道女主在哪兒,肯定得趕快找到她。
不過她走了這麼遠,還沒遇到過靈息比這更充沛的地方。
但找到女主也挺重要,畢竟她現在還不知道連柯玉是高是矮、是胖是瘦。
可萬一再遇不著這麼多靈石了呢?
……
她猶豫再三,最後一咬牙。
不管了!
女主又不會消失,可要是再捱下去,靈石就全被人給挖走了。
她也不知道這勝負欲是打哪兒鑽出來的,但就是不想比彆人挖得少,想到這兒,她索性將找女主的事拋之腦後,氣勢洶洶地趕向山洞。
誰知她剛走到幽暗潮濕的山洞前,一個意料之外的人就從中信步走出。
是裴褚崖。
他顯然早就看見她,視線落在她臉上,溫粹平和。
楚念聲沒想到會在這兒撞見他,還時刻不忘穩固自己“討人嫌”的人設,一見著他,便毫不客氣地質問:“你在這兒做什麼,給我挖靈石來了?”
這話簡直理所應當到無禮的地步,裴褚崖卻神色不改:“有些疲累,便在此處歇息。”
楚念聲卻不信他。
歇息?
放著滿山洞的靈石不挖,跑這兒休息,那和說把金銀珠寶當石頭有什麼區彆。
虛偽!
她自然沒表現出來,還開始裝傻充愣:“休息好啊,正好我也累了,但這附近不是木頭就是河,連個坐的地兒都沒有——你在哪兒歇息的,給我也指指。”
裴褚崖:“洞中有不少石頭,平整光滑,可以坐著暫作休憩。”
她順著他的視線望過去,目光落在洞壁突出來的一塊石頭上。
那石頭外表崎嶇不平,又覆滿青苔,她還模糊瞟見有幾條蛞蝓趴在上麵。
她大驚:“你瘋了?就讓我坐這兒!”
裴褚崖將她的反應收入眼中,忽輕笑了聲,像是在寬慰個沒討著東西的失意人:“可眼下也難以變出把椅子。”
“你自己坐吧!”楚念聲不遺餘力地挖苦,“走的時候彆忘記把青苔扒下來裁剪衣裳,那幾條破蟲子也能揪回去當靈寵!”
裴褚崖竟還頷首應好,沒脾氣一樣。
等他從她身旁經過時,她瞬間反應過來,他是不願和她多打交道,連架都懶得吵,所以才這樣敷衍她。
“等等——”她突然出聲。
裴褚崖在她身旁停下。
“你說得對,這荒郊野嶺的,的確沒辦法變出把椅子。”楚念聲稍頓,“這樣,你把袍子脫了墊在石頭上,也免得我弄臟衣服。”
裴褚崖的眉梢微微揚了下。
變化不明顯,卻流露出實打實的異色,像是在不解她如何能說出這話。
“這樣麼……”他語氣溫和,“可若一天便覺得疲累至此,恐要慎重考慮往後兩日的去處。”
露餡了吧!
楚念聲樂得扒出他的真麵目,眼下窺見他那溫和麵容下的些許刻薄,她竟有種大功告成的暢快。
“我還以為你能裝到什麼程度。”恰好有其他弟子經過,她抓準時機道,“我現在實在累得慌,也沒力氣和你說話,就想找個地方坐著。”
她轉過身,故作為難地望著那石頭:“唉……這石頭又潮又臟,沒法坐,也不能強求你拿衣服墊著,算了,就這樣——”
話剛說一半,她忽聽見窸窣聲響。
楚念聲斜挑起眼,看見裴褚崖正解著外袍。
他一改方才的綿裡藏針,體貼道:“夜風大,吹著本就容易受寒,山洞裡潮氣又重,你若想坐這石頭,還是墊件外袍為好。”
他這話說得及時,“恰巧”被那經過的弟子聽見。
隻見那弟子都已經累得佝僂著背了,還要強撐著抬起頭看他一眼,就差把“天底下還能有這麼好的人”給寫臉上了。
楚念聲險些冷笑出聲。
這死狐狸精!人前倒是會裝模作樣。
“好啊。”她全然不在意自己的形象如何,頤指氣使地吩咐,“那你先疊整齊,疊個三四層就差不多了,省得我坐著硌人。”
果不其然,話音剛落,那弟子就將視線移向她,顯然想看看到底是誰竟如此厚顏無恥!
她渾不在意地斜睨過去,迎上他的打量。
隻是兩人視線剛撞上,那弟子就頓了步,還未成形的神情僵凝在臉上,顯得有些滑稽。
她沒瞧出異樣,隻惡聲惡氣地斥問:“看什麼看!”
像是突然融化的冰雕,那弟子倏然回神,不自在地低垂了頭,摸了兩下鼻子。
“沒、沒看。不是,沒什麼……”他飛速瞟她一眼,又開始抓腦袋,還莫名其妙地笑了下,“沒什麼。”
楚念聲:?
累瘋了?
“那就走遠些!”她威脅,“再看就把你的袍子也扒了!”
她覺得那弟子應該被她氣得不輕,哪怕天黑,他的臉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漲紅。
但概是說不過她,他沒再還嘴,而是步態僵硬地匆匆離開了,還有些同手同腳。
楚念聲又偏回頭看裴褚崖,他正把衣袍放在石頭上。
光線暗,她瞧不大清他的神情,隻隱約掃見他的唇角微往上抿著。
像是在笑。
可那笑更像是在臉上刻出的一點弧度。
有些假,又被暗色襯得妖靡。
她早已習慣他這假模假樣的笑,大搖大擺地走過去,坐在了袍子上。
“早這樣不就好了。”她蹺起二郎腿晃著,“還白想了句刺我的話。”
裴褚崖卻說:“有衣裳墊在身下,想來坐著也更為舒坦。”
“還行,就是——”楚念聲猝不及防地對上他的眼眸。
一雙清淺明淨的眸子。
可在視線相撞的刹那,她竟感覺像是站在搖搖晃晃的船邊,底下是清澈見底的水。
看著清淺,卻藏著摸不著的吸引力,拉拽著人往下墜。
陷在那視線中,她幾乎要不自覺地往前跌去——跌向眼前的淺水潭裡。
也是這時,洞中傳出聲“嘶嘶”輕響。
她忽覺頭皮一麻,瞬間清醒過來。
怎麼回事!
中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