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嘴角噙著苦澀,說:“王爺在前廳宴客,宣義夫人但說無妨。”
“民婦所言,字字句句皆是真,不敢欺瞞。”
陸晚目光明亮,雖說她身體虧空,但也不至於說是活不長了。
“王妃不僅能長命百歲,甚至還能再育子嗣。”
若說長命百歲不能打動魏明簌,可‘再育子嗣’卻是讓魏明簌心頭狠狠一震。
“你說的可都是真的?”魏明簌激動得一把抓住了陸晚的手,那力道之大,似要掐斷了她的骨頭似得。
陸晚微微一笑:“民婦安敢誆騙王妃娘娘?”
“若是我口出狂言,定要叫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魏明簌與慶王乃少年夫妻,青梅竹馬,情誼深厚非常人能比,可就算是有再深厚的感情,她無法孕育子嗣,卻始終是慶王心頭的一個結。
而她無法孕育子嗣的根源,卻出自於他親兄長的身上,他自是不能衝著自己親兄長發泄了這滔天怨氣。
初始時興許對她還心存愧疚,良心難安。
可隨著時間的推移,再多的愧疚,再深厚的感情也快要被消磨殆儘了。
他是大雍王朝唯一的親王,可卻至今都沒有一個孩子,哪怕是個女兒也好啊。
但她連個女兒都生不出來了。
“我……我還能孕育孩子……”
魏明簌低頭,輕輕撫摸著自己的肚子,這麼多年了,她不知道看了多少名醫,所有人都說,她無法再為慶王孕育子嗣。
一次又一次的希望落空,漸漸地,慶王已經不再對她的肚子抱有任何期望了。
可京中卻又一次又一次地催促他們,早日為皇室開枝散葉。
明麵兒上是在催促,可暗地裡卻是早告訴慶王,若王妃無法生育,那便另娶一位新的王妃。
皇室宗族不可能會要一個無法生育的女人,最後還要葬入皇陵。
每一次的催促,都是在讓慶王休妻。
慶王妃無所出,已經是犯了七出之罪,按律法可休妻。
“若王妃信得過我,我便為王妃醫治,調理身子。”
“隻是……”陸晚故意頓了頓,去觀察慶王妃的臉色:“滄州路途遙遠,而為王妃醫治手法,包括但不限於熏蒸藥浴和紮針。”
“我陸家的針法從不外傳,雲縣與滄州一來一回,頗費時日……”
慶王妃沉吟片刻:“那可否勞煩宣義夫人在王府小住一段時日?”
既然能治,慶王妃自然是願意治的。
這麼多年了,終於有一個大夫說她能治了,就像是明明瀕死的人,忽然看到了生的希望,讓她欣喜若狂。
陸晚麵上卻出現了難色。
“實不相瞞,民婦家中還有兩個孩子,爹娘年邁,尚有酒樓生意、作坊園林要打理,民婦也想要留在滄州為王妃醫治,隻是這實難脫身……”
“若是王妃不嫌麻煩,我每月來跑個一二趟,為王妃治療?”
陸晚直接以退為進,麵帶笑意,將自己的難處隱藏。
人人都有自己的難處,更彆說陸晚上有老下有小,家中生意也需要打理。
“這……”
“王妃不必覺得為難,為王妃治病,是民婦的榮幸,隻要能將王妃治好,民婦辛苦一點也是應該的。”
從見到她的第一麵起,陸晚就大概知道,這位慶王妃是個好脾氣且性子軟的。
她身邊管事的婆子倒是很欣賞陸晚,開口道:“你能這樣想,自然是再好不過。”
畢竟在婆子看來,陸晚就算授封,終究是個出身不高的平民罷了。
王妃則不同,高門大院兒裡養出來的世家貴女,身份尊貴有才情,非尋常婦人能比,能給王妃治病,也的確是陸晚的榮幸。
“王妃,奴婢倒是覺得,宣義夫人這個提議不錯,左右咱們不過派了馬車去接了來便是。”
陸晚靜靜等候著,她麵色如常,手心裡卻有細密的汗液滲出。
“雲縣……是個好地方。”
聞言,陸晚心裡提著的那口氣終於是鬆了下來。
她知道,這件事情已經是板上釘釘了。
“我聽聞雲縣如今十分富饒,千頃良田皆是種滿了糧食,萬民以食為天,王爺駐守滄州郡十數年,我還從未去雲縣看過。”
“王妃……”婆子大驚:“這可使不得,雲縣偏僻,您這身子骨如何去得?”
陸晚低頭不說話,這是她們的事情了,隻要想好了,她怎麼著都成。
總而言之,她今日來是要給自己找個仰仗的。
縱使慶王與慶王妃的感情再怎麼被磨滅掉,最基本的夫妻情分總該是有的。
況且,此事還關乎到慶王妃的身體健康,以及子嗣孕育,她不信慶王不會在乎。
若是不在乎,他早就讓彆的女人孕育子嗣了。
越是身居高位,越是在乎子嗣綿延,血脈傳承。
魏明簌輕笑:“我在滄州待了這些年,身子不也照樣沒好?”
“正好想要去瞧一瞧雲縣如今的風光,王爺那邊我自會去說,想必為了我的身子,他會願意的。”
這點自信,魏明簌還是有的。
他們夫妻之間如今最大的阻礙,便是她的身子無法生育。
這些年慶王為她找了不少的珍貴名藥,便是想著把她的身子養好,卻是越養越差,連他自己也不知道問題出在哪裡。
隻覺得是給她的藥還不夠好,找的大夫醫術還不夠精湛。
“宣義夫人如今是雲縣的宣義夫人,不是咱們滄州的,我總不能為了一己之私,將宣義夫人留在滄州。”
“那她的孩子,她的父母又該如何?”
她知道陸晚有三個孩子,夫君與長子皆出去保家衛國了,隻留了女子在家。
他們一家人皆為國奉獻自身,魏明簌又如何能夠自私自利?
“王妃,賓客皆已到齊,可開宴了。”
流水似的美味佳肴送往了前廳,金銀瓷器碰撞,發出悅耳之聲來。
大雍習俗,若是開宴,男賓與女客是要分開坐的,長長的席座中間隔了一道風雅的圍屏,將遮未遮。
能映照出人的輪廓來。
“聽聞此番慶王殿下還宴請了雲縣的宣義夫人,不知她可來了?”
“雲縣?那是什麼地方,倒不曾聽過,何時又出了個宣義夫人?”
男賓們其實是知曉的,但對於今日這場宴席,本就是資本階級的比拚罷了。